Ⅰ


  就在前一个夏天的时候,巴比特夫人的信件里还在嚷嚷着想要回到摩天楼这里来。现在的这些信件之中却只字不提返回的事情,而只是发愁说“我猜在没有我的情形下一切都好”接着就是长篇大论的关于天气以及病况的诸般描述,意思里面是埋怨巴比特并没有迫切地催促她回去。他对此忧心忡忡道:

  “要是她一直呆在那儿的话,而我在这里继续引起这些骚乱和纠纷,最终她是会大发一场脾气的。我必须要认真控制我自己。我必须要学会玩好自己的游戏而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大傻瓜。我一定会做到这个的,不用说了,只要是像沃吉尔.岗崎这一类的家伙们不要干涉我的事情,而且米拉一直这么呆在外面的话。但是——可怜的小山羊,听她的话里面似乎是很孤独的样子。上帝啊,我可是不想伤害到她!”

  这样他就冲动地写信过去说自己非常想念她,而在她接下来的一封回信之中就高兴地说她就要回家来了。

  他在自己心中劝说自己一定要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他买回来许多的玫瑰花放在自己家中,他订购了一些乳鸽准备好一顿大餐,他把自己的汽车擦了又擦、从头到尾打磨得锃亮。在从火车站带着她回家的一路上他恰到好处地描述了一番泰德是怎样在大学篮球比赛之中获得巨大成功的,可是在他们即将到达“花地高原”之前的时候他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而且他已经同样感到了她的那份极端冷漠的态度,而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今天晚上是呆在家里做一个好丈夫呢,还是偷偷溜出去跟“这一伙人”厮混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当他把汽车停进车库之中然后大踏步走上楼梯去,走进由于有她在场而散发着爽身粉香味的熟悉而温暖的气氛之中时,忍不住嗓音洪亮地大声说道,“要我帮你把包裹打开吗?”

  “不用,我自己打开就行了。”

  一边说着她慢慢转过身去,手里抓起来一个小盒子,只听她缓慢地说道,“我给你带回来一个礼物,只是一个新的雪茄烟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喜欢它——”

  她是这么一个孤独的小女孩,一个习惯于沉思默想的米拉.汤姆普森,一个他与之成婚的人,而当他怜恤地亲吻着她的时候几乎要掉下泪来,一边恳求她道,“哦,亲爱的,亲爱的,问我是不是喜欢它?当然了我是喜欢的!我为你给我把它带回来而非常自豪。我真的很想有个新盒子了。”

  他在心里一阵盘算着如何处置上一个礼拜刚刚买回来的那个新的烟卷盒子。

  “那么你是真的高兴看到我回家来吗?”

  “啊呀,你这个可怜的小山羊,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好了,我看出来你似乎并不怎么想念我的样子。”

  当他基本上已经蒙混过关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又一次达成和谐的联盟状态了。那天晚上到十点钟的时候情形看上去已经是似乎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了。然而只有一样的不同:那就是怎么样继续做一个可敬的丈夫,一个花地高原的模范丈夫,而同时又要经常去见坦尼斯以及“这一伙人”。他曾经约定那天晚上给坦尼斯打电话,可是在目下的情形下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不停地徘徊逡巡在电话机旁,数次忍不住冲动要伸过手去把电话听筒抄起来,可是最终依然没有敢于冒险这么做。同样他也没有找到一个理由悄悄溜出去到史密斯大街上的那间杂货店里去,因为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电话间。他满心里都是充满着一种重大的责任感,直到最后的时候他暗自思忖道:“为什么我要他妈的为了不能给坦尼斯打电话而这么心烦焦虑呢?她没有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一点都不欠她什么东西。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已经给了她如此之多的东西就像她所给我的……哦,可恶的是这些女人们,以及她们所带给你的这些焦心难过的这些情状!”


  Ⅱ


  在整整一个星期之中他都对自己的妻子是这么的关切,带着她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前往利托菲尔德夫妇家中赴宴;之后心烦躲避以及敷衍的态度就又故态复萌了,而且在一个星期之中至少有两个晚上他是跟“这一伙人”混在一起的。他依然是假装到艾尔克斯去或者是参加委员会举行的会议,但是越来越少的情形下他让自己的借口听上去更圆满一些,越来越少的境况中她还会从心底里相信他所说的这些谎言。他敢确定此时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正在与花地高原这里称其为“热衷于文体活动的一伙人”纠缠在一起,然而他们两个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挑明。在婚姻生活的这片旷野之中,沉默无声的裂痕的形成以及最终对此加以承认之间的距离,其辽远而漫长的距离就像最初的自然天真的轻信与第一次产生怀疑之间的距离那样无可衡量。

  当他开始游离于她的身旁的时候他也开始把她看作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了,开始喜欢或者不喜欢她这个人而不是接受她作为一件可以挪动的家具之中的一件,开始怜悯地意识到夫妻之间的关系、在这婚后生活的二十五年之中、已经成为了一种独立的而真实的存在实体了。他回想起来他们的那种热情高涨的时光:他们一起在弗吉尼亚牧场上所度过的夏日假期,衬托在身后如同绿色屏障的山峰之下;他们一起驾车穿过整个俄亥俄州,以及她们一起穿越克利夫兰、辛辛那提、哥伦比亚的探险之旅;还有维罗纳的出生;他们一起建造这座新房屋的整个过程,对他们两个晚年幸福生活的精心构划等——哽咽不住地说道这也许是他们两个人这一生当中最后会有的一个家了。然而对这段美妙时光的诸多温暖回忆并没有阻止他在饭桌上大声呵斥着,“是的,我是离开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你根本就不必这么通宵等着我回来。”

  现在他已经不敢喝的醉醺醺地回家了,而尽管他非常高兴自己能够保持高尚而尽早回家,并且经常郑重其事地对彼得以及富尔顿.贝密斯等人谈论他们喝酒的事情,可他还是对米拉那表情默默之中的谴责感到一份刺痛,从而暗自神伤在心里沉思道“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学会把握自己的,要是他的身边总是有那么些女子想要控制他的话。”

  他再也不会对坦尼斯是不是有些倦意而过分敏感的事情满腹疑虑了。而相反的他对神态安娴的米拉却感到她行动敏捷、风度翩翩、有些辉光四射了,就像是一个炉火的精灵温暖人心地从天而降来到了他家的壁炉之中一样,但是无论他对自己的妻子怀有怎样郁闷满胸的怜惜之情,他还是渴望着跟坦尼斯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巴比特夫人终于脱掉了她那件不幸之中遮羞蔽体维持尊严的斗篷,而这位大吃一惊的男子发现她早已经毅然决然地打定了一个起而反叛的决心。


  Ⅲ


  他们两个正一起呆在早已熄灭的壁炉旁边,就在深夜之中的时候。

  “乔治亚,”她说道,“你没有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庭花销的详单给我。”

  “是没有,我——还没有把它详细给算出来呢。”接着又极其和蔼可亲地说道,“天啦,这一年当中我们必须要控制各方面的花销了。”

  “的确如此。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我努里想要紧缩开支,可是钱花得就像打水漂一样。”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花这么多钱在雪茄烟上。不管怎样我应该克制自己吸烟的数量了,甚至应该彻底把它给戒掉。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这么做了,就在这两天之中:我要开始吸一点荜澄茄粉香烟,这样可以让我对吸烟一点一点产生厌恶心理。”

  “哦,我可不希望你那么做!这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可是诚心来说,乔治,抽这么多的烟对你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好事。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要缩减抽烟的数量吗?而且乔治——我现在注意到了,你出去聚会还有参加那些活动回到家中的时候,有的时候你浑身沾满了威士忌的酒气。亲爱的,你知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件事情道德方面上的事情,可是你的脾胃太虚弱了、经不起再这么喝下去了。”

  “脾胃太虚弱了,可恶!我觉得我可以跟任何别的人一样纵情狂饮一番的!”

  “好了,我真的以为你应该注意一下你自己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亲爱的,我是不想要你因此而生病吗?”

  “生病,该死!我又不是一个小孩子!我觉得我仅仅因为每周之中喝上一顿姜汁麦芽饮料还不至于就因此而生病吧!这就是你们女人们的麻烦所在。她们就是总这么夸大其词骇人听闻的。”

  “乔治,我认为你不应该以这种方式跟我说话,每当我说这些话为你好的时候。”

  “这个我知道,可是天哪烦死人了,你们女人怎么这么多的麻烦!他们总是在批评这批评那、不停地提出一些没必要的问题来,而之后还说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好!”

  “哎呀,乔治,你这么说话那可就不好了,这么直截了当地来评价我。”

  “好了,我可不是想要这么直截了当地跟你说话,可是天啦,你说话的那个态度就好像我是幼儿园里的小孩子,忍受不了一点鸡尾酒饮料而必须唤一辆圣玛丽医院的救护车来一样!你替我想的这可是个好办法啊!”

  “哦,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仅仅是因为——我可不想眼看着你得病,况且——哎呀,我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一定不要忘记给我详细的家庭花销清单,就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

  “哦,太可怖了,为什么现在要费这么大的麻烦必须把它开列出来呢?咱们就把这段时间里的一切花销略去不是更好吗?”

  “哎呀,乔治.巴比特,自从我们两个结婚开始的这些年以来,我们始终就没有省略记录过我们所花的每一分钱!”

  “的确没有,或许这就是我们两个的麻烦所在。”

  “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我可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时候我是这么的厌恶而倦于所有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以及办公室里面的写啊算啊的还有家里的花销啊之类的,这么焦虑紧张、烦躁不安、让自己过不下去,只是为了忧虑这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倒霉垃圾的事情,而且还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还有——我的上帝,你到底认为我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何而来的?我本来很可能成为一个非常不错的演讲家的,可就是现在这些焦急紧张、这些忧心忡忡、还有这些烦躁不安——”

  “难道你就不认为我为这些令人焦心的事情而感到困倦不堪吗?我已经对每天当中都要预订三顿饭的事情厌烦透了,一年之中有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每日我都要紧盯着那架令人可怖的缝纫机而毁坏了眼睛,还要照顾你的、还有罗恩的、泰德的、以及婷卡的和所有人的衣物,还要不停地往洗衣店里跑,不停地织补这么些人的袜子,更要摇摇摆摆地像一只猪一样到市场上去,手里面挎着篮筐往家搬运东西,为的是省下自行送货的那点钱,以及——所有所有的这一切!”

  “好了,我的天哪,”怀着一种确定无疑的吃惊感,“我当然可以猜想你的确如此!可要是说起来——我呢不得不每天每日到办公室里去,而你可以在整个下午到外面去看一看外面的那些人、拜访一下那些个邻居们、做一些你自己想要做的讨人厌的事情!”

  “是的,这么做对我有很多很多的好处!我就是要跟同样的这些老相识们说一说同样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你呢则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们到你的办公室里去看望你。”

  “简直太有趣了!有这些脾气古怪的老处女们前去询问想要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她们价值连城的珍贵家屋以高于它们自身大约七倍的价格出租,还有那一帮子乖戾无常的家伙永远在占用我的大好时光仅仅是因为他们在这个月的初二没有全数收到由三位乔治勋章获得者偿付的租金!肯定的!简直太有趣了!简直有趣到发一场小小不然的杨梅大疮一样了!”

  “现在,乔治,我再也不能允许你朝着我大喊大叫的那个样子了!”

  “好了,这仅仅是因为你激怒了我,你们女人的方式就是幻想着一个男子根本就不做一件正经事儿,整天价就是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之中,跟那些俏模俏样举止优雅的老处女们会晤一下子、递送个秋波过去什么的!”

  “我完全可以设想你在她们到来之时已经想方设法给她们送过去不知多少秋天的菠菜了。”

  “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指我已经追过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我希望并非如此——像你这么一大把年纪!”

  “现在你看这儿!你或许不会相信这个——当然了你所见到的是一个肥胖的小个子乔治.巴比特。当然了!在这个家庭之中我还算得上是身手敏捷!当暖气锅炉工没有按时来到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按好暖气锅炉,自己一个人付清各种帐单,可就是有些反应迟钝,甚至是极其的迟钝!好了,你或许不会相信这些,可还是有那么一些女子觉得老乔治.巴比特并不是一个很坏的童子军呢!她们认为他看上去也不是这么的难看,并不是难看到对人有所损害的程度,他吹起牛来也是让人听着一愣一愣的,还有人觉得他在跳起舞来的时候要胜过某位耍诡计侥幸得胜的家伙呢!”

  “是的,”只听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一点都不怀疑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已经想方设法找到了一位可以真正欣赏你的人。”

  “好了,我的意思只是说——”只听他反驳道,声音里面完全是一付坚决否认的语气。这个时候他已经愤怒到半要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程度了。“你可以肯定我完全是这么做的!我已经找到了许多这样的人,而且是一些真他妈不错的人,他们不会觉得我是个脾胃虚弱的男孩子!”

  “这正是现在我想说的话!你可以随便带上你喜欢的任何人到处去转圈儿,可是我却一定要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拥有一切的机会可以去尝试各种各样的文化活动以及所有的一切,而我只能够独自呆在家中——”

  “好了,天哪真是够了,没有人可以妨碍你在家里读书,没有人阻止你出去听各种课程,以及参加各种各样低俗的活动,难道会有吗?”

  “乔治,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允许你像这样对我大喊大叫的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邪。你从来就没有这样对我如此暴跳如雷过。”

  “我并不是想要自己这么暴跳如雷的,可是天哪,我受到这样的指责内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因为你满嘴里所说的都不是事实。”

  “我一定要这么说!难道你会制止我不成?”

  “当然了。而且我必须要帮助你在文化方面赶上现在的时代潮流——而你所能做的就是慢慢领会G.F.巴比特的这份苦心。”

  “那么说就是再好不过了,我要你跟我一起到玛哲夫人的‘新思想’聚会那里去,就在下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你说是什么夫人?”

  “奥帕尔.爱默生.玛哲夫人。就是‘美国新思想联盟’的原野旅行演讲家。她将要在‘光明大厅’社团那里做关于‘培养阳光精神’的演讲,就在索恩雷大酒店里面。”

  “哦,简直是毫无用处!什么新思想!乱七八糟的一锅炖外加煮鸡蛋!‘培养什么——’怎么听上去好像是在说‘为什么它在那儿转圈儿的时候是一只老鼠?’这样一些很好的演讲题目只是在作为一名很好的长老会成员来讲述还算不错而已,要是你真正听过德鲁博士的演讲的话!”

  “可敬的德鲁博士是一位学者,同时也是一位讲道坛上的演讲者,仅此而已,但是他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内部启发’,就像玛哲夫人所这么形容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有得到‘新时期’的灵感体现。现在的女人们都需要灵感的启发。因此我才向你提出来这样的要求,就像你这么保证过我的这样。”


  Ⅳ


  这样“光明大厅”社团摩天楼联盟分支机构所举办的聚会就在索恩雷大酒店里一个小小的弹子房里面如期举行了,这里是一处典雅高贵的厅堂、四面都是淡绿色的墙壁以及灰泥玫瑰花环的装饰,这里的地面也是高雅的拼花地板,到处摆放的都是极其典雅的薄金镀层的扶手椅。前来这里聚会的总共有六十五位女子以及十位男子。大多数前来的这些男子都懒洋洋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之中拘谨地扭来扭去,而他们的妻子们则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一付很关切的样子,可是他们其中的两位——脸红脖子粗、而肥头大耳的男子——则显得与他们的妻子一样非常地虔诚的样子。他们两个都是属于一夜暴富的承包商那一类的人物,他们已经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屋、汽车、手绘的绘画作品,而且把自己装扮得文质彬彬一付绅士派头,现在来这里正是为了购买现成的人生哲学来了。本来他们心里是完全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购买所谓的“新思想”,还是基督教科学,以及标准的主教制主义的高教派典范思想的。

  在肉体亲身体验方面,奥帕尔.爱默生.玛哲夫人感觉自己很是缺乏先哲预知上面的能力。她的身材不但矮小而且胖乎乎的,脸上一付傲慢无人的京叭形象,鼻子看上去好像一个按钮,两只胳膊竟然短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不管她怎么愤然努力,可就是不能在胸前把两只手搭在一起,当她坐在讲台旁边等待着的时候。她那件塔夫绸和绿色天鹅绒制就的上衣,以及上面所挂的三条缀有玻璃珠饰的链条,还有胸前缀挂着的那条很长的黑色丝带上折叠起来的那副大眼镜,这一切都表明了她文雅高贵而业有所成的神情地位。

  玛哲夫人是被“光明大厅”联盟社团的女总裁从旁加以介绍的,这是一位稍显沧桑的年轻女性,她的说话之中有着急切盼望的意味,脚面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鞋罩,嘴唇上居然还有一丛薄薄的胡须。她介绍说玛哲夫人现在可以简捷明了地解释清楚“阳光精神”究竟如何可以理解并加培养起来,而且只要是那些对此有所思考的人们可以珍视玛哲夫人的话语的话就可以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因为即便是在摩天楼这里(而且每个人都知道摩天楼是站在精神上以及“新思想”进程之中先驱者的位置上的)也不是经常可以有机会坐在像奥帕尔.爱默生.玛哲夫人这样一位鼓舞人心的乐观主义以及形而上学的先哲的脚边聆听她的演讲的,她的生活经历之中度过了“大集中”时期“更有效能”的那个阶段,而且在默想之中她发现了据称是“精神控制的秘密”以及“内部要领”的思想核心,这些思想内核迅疾之间就促使产生了质的变化,更加给那些不快的国家民族带来了和平、力量以及富足;而且就这样,我的朋友们,大家是不是可以在这段寸金的短暂时光之中暂时忘却那些“似是而非的真实”的错觉幻想,而在深层终极真理的过往以及实现的这个过程当中,跟随着我们的奥帕尔.爱默生.玛哲夫人,一起抵达那最终的“美丽王国”。

  要是说玛哲夫人那矮胖的身材让人并不像喜欢自己的印度宗教教导师、瑜伽功师、或者先哲、引路人等那样热切一些,然而她讲话的语气之中的确有那么一种真正专业的声调在里面。这种声调是积极乐观而高贵典雅的;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镇定在其中;它像流水一样勇往直前地倾泻着,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一个逗号和句点,一直听得巴比特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她最喜欢说的一个词就是“总是”,而且还把这个词拉长了声调说成“总-总-总是”。她经典的动作手势就是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教皇般武断地一挥手,却完全是女士式的给人以祝福和安慰的神情姿态。

  她是这么解释有关“精神饱和状态”方面的事情的:

  “有那么一些人——”

  在说“那么一些人”的时候她的语气里面拉长了声调给人一种温馨之感;好像一声低调而悠长的呼唤一般。这个声调简直是对那些坐立不安的丈夫们的谴责,然而又对他们传达了一种令人安心的讯息。

  “有那么一些人们他们只看到了理念的轮廓边缘以及表面的迹象而且还有那么一些人只是管窥蠡测热情当中自己只理解了理念的一部分由此就有了那么一些人他们浅尝辄止而并没有深入而以力学散射的方式只是一再断定他们已经获得了所谓的理念并且被形而上学者们的理念所制控从而导致了我在这里对你们申明这句话的概念并不是我所夸大的那么极端热烈甚至它的神圣所在从准确的本质意义上来理解总是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的——”

  这样也就证明了“阳光精神”的核心所在就是“事实”的所在,但是这其间形成的氛围还是流畅自如而令人欢欣鼓舞的:

  “一定要以清晨的阳光笑脸以及无比的热情始终直面那些先知先贤们因为是他们看到了在革命之轮滚滚向前的时候一切所需要的那些工作而且也是他们回答了那些破坏者们在‘快乐断言’之中以不良之心所提出来的那些尖厉刻薄的评判——”

  这场演讲持续了大约一小时另七分钟的时间。

  最后的时候玛哲夫人更加激情洋溢地说道,此时也终于加上标点符号了:

  “现在让我告诉你们所有这些人加入到通神论以及泛神论东方阅读圈子之中的优势所在,因为我自己就是代表这个圈子的。我们其中的目的之一就是把全部新时代的一切迹象都整合为一个黏着的整体——就是说把‘新思想’,基督教科学,通神论,吠檀多,大同教,以及别的一些来自唯一‘新光芒’之中的思想火花。加入这里边的认捐费只有一年十个美元,而在这一点点费用之下每个会员除了会收到我们的月刊‘疗救之珠’以外,而且还有一项权利那就是直接发送给我们的总裁,我们可敬的杜波斯妈妈,任何你在精神进步过程中所产生的一切问题,比如说婚姻方面的问题,健康以及幸福方面的问题,经济困难方面的问题,等等——”

  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热切而起敬地倾听着。他们看上去都像是彬彬有礼的上层社会人士。他们都似乎已经消除了一切问题而帖服下来。他们咳嗽起来也都是非常有礼貌的态度,他们神态安闲地把两腿交叉起来,拿出口袋里昂贵的亚麻布手绢擤着鼻子,完全是一付乐观主义以及高贵典雅的优美风度。

  至于说巴比特,他静静地坐在那儿一付愁苦之相。

  当他们终于有幸重新走进外面清新的空气里之时,当他们驱车驶过弥漫着积雪以及纯净的阳光气息的街道顶着冷风回家之际,一路上他都没敢开口说话。他们两个都已经接近要争吵起来的边缘了,就在这些天之中。巴比特夫人最终打起精神来说道:

  “你欣赏玛哲夫人的谈话不?”

  “好了我——你从中得到什么了吗?”

  “哦,它让人开始思考。它让你脱离庸常生活之中碌碌无为的思想。”

  “好了,我应该赞扬奥帕尔说她是非凡的,可是天啦——诚心来说,她所说的那些东西对你真的有用吗?”

  “当然了我没有受过形而上学的训练,而且其中的许多要领我也把握不了,但是我真心地觉得它非常鼓舞人心。而且她说起这个来也是毫不迟疑的样子。我觉得你应该从中获得什么东西才是。”

  “好了,我可做不到!我敢发誓说,我简直感到太震惊了,看到那么多女子们对此津津有味的样子!为什么她们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对魔鬼感兴趣来倾听这些不加检点的无稽之谈当他们可以——”

  “这当然要比她们前往客栈里面去抽烟喝酒好得多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如此!从我本身来说我根本就看不出这里面的区别所在。在这两种情形之下她们同样是为了勉力逃避自己——几乎可以说每个人都是如此,在现今这些日子里,我是这么猜测的。而且我从好一阵热烈的跳舞之中当然可以踢腾出更多的这种感觉来,甚至在潜水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有这种感觉,而不是一本正经地坐在这儿好象是脖领子太硬了的样子,那份诚惶诚恐的拘谨之态连吐一口痰都难能做到,还要倾听着奥帕尔在那里咬文嚼字地说话。”

  “我敢肯定你就是这样的!你当然是太喜欢潜水了!无疑的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看到了比这个更多的一切!”

  “看这里!你最近这段时间里已经他妈的旁敲侧击话里有话得够了,好像我是在过着一种神秘兮兮的生活或者什么东西,而且我对此已经厌恶透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听到你有关这一类的事情了!”

  “好了,乔治.巴比特!你意识到没有你自己都是说了些什么?哎呀,乔治,在我们一起生活的这些年当中,你还从来没有对我以这种态度说过话!”

  “那么说现在已经是说这话的时候了!”

  “最近你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而现在,最终,你开始在诅咒我、对我下断言、并且在对我大喊大叫了,而你怒吼起来声音是这么的刺耳而可恨——我简直要浑身哆嗦打颤了!”

  “哦,简直是瞎扯,不要这么夸大其词!我并没有在大喊大叫,或者是赌咒立誓什么的。”

  “我希望你能听到你自己说话的那个声音!或许你自己意识不到到底有多么的难听。可即便是如此——你也从来没有说话像这样的态度过。你根本就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说话,要是在你身上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话。”

  他的思想完全是一片混沌了。在一片惊讶之中他发现自己并非是特别感到歉疚。只是在费了好大的劲儿之后他才能做到更加温和一些的态度:“好了,天哪,我并不是希望把事情搞到这么僵才罢手。”

  “乔治,你有没有意识到咱们再也不能像这样继续下去了,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越来越疏远,你对我越来越粗鲁暴戾?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对她的这种迷惑不解的态度产生了一时间的怜恤之情;他想到了或许会有许多深层次的柔软的感情会受到伤害,要是他们真的“不能像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但是他的这份怜悯之情只是冷淡之中的一种感触而已,而且他在内心里面疑惑不解的是,“难说那样的话不是一件好事情,要是——不是说离婚或者怎么样,当然了,而仅仅是获得一些更大的自由呢?”

  当她满心哀怨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只是可怕地沉默着继续驾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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