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山医大毕业前夕,我反复考虑毕业后做什么工作,是返回部队当军医,还是进机关做行政工作,一时没有了主张。为去留问题,我专门征求了同学队党支书记的意见,请他给我出个主意。同时,还也征求了冯明大姐的意见。两位老战友都认为我不是当军医的料。特别是冯大姐,她一直认为我当不了医生,只能做医疗行政工作。理由是,我有两处生理缺陷:一是左眼弱视,二是左耳听力不好,并鼓励我向上级组织写信说明情况,要求做医疗行政工作。在他俩的鼓励下,我向东北军区后勤卫生部首长写了一封请求信,可当时,并没有回音,做好了随时返回第八纵22师的准备工作。

  几天后,第38期学员各奔前程,一部人开始回部队,一部人转东北各地方。没想到的是,我和武永清被分配到新组建的解放军沈阳防空学校。武永清任校卫生部医政科长,我为医政科员,直接在他的领导下,分管医护干部工作。当时,这个科还有郑鑫和王战友(名字记不起来了)两位科员,加上一个资料档案员。

  自担任管理医务干部的科员后,我对卫生部属的门诊所,医院的医务干部的相关资料进行整理,包括他们的政治面貌、技术水平、工作情况。

  卫生部有一百多号人,人员成分复杂。医护人员中有中、朝、日三个国籍的人。有男有女。医生中既有自己培养出来的医务人员,如刘全业、刘汉章(五官科)、刘俊廷、高大印、殷淑清、许维藩、周广济等人;也有伪满时期的医务人员,如徐某某(主治医生)、邓克昌等;还有日籍医生,如市川、佐佐木等人;护士我是朝籍人,如李德实等多人。

  1950 年全国解放后,党和政府考虑到需要大批日本人回国开展中日友好工作,奉上级指示由卫生部杜华义部长、罗世文政委亲自召集他们开会,动员他们回国,我也参加了这次动员会。开始他们有点不愿回国,如外科医生市川一郎就是不愿走,内科医生佐佐木夫妇也犹豫。经部首长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终于说服他们,他们同意回国工作。

  临行那天,部首长和卫生部全体同志为他们送行,首长表示,他(她)们回国后,多做些中日友好的工作,以后经常交流。市川一郎等人含泪表示回国后,宣传日中世代友好,永不开战,有机会还会来中国看望大家的。随后,由我陪送他们到了东北军区后勤卫生部民族工作科。分别时,我和他们互相握手,含泪话别,并预祝他们一路顺风。

  由于工作需要,我与外界交流的次数不断增多,既有外出办事,也有发函信联系。记得,我第一次对外写介绍信时出了个大笑话,。曝露出我文化水平低的弱点。由于我没写过和不懂公文格式,书函的结尾没有写“请接洽,是盼”,杜部长过目签字时,他开怀大笑:“刘干事,你不会写公文,也不虚心向别人请教。如果你拿着这封介绍信,去别的单位办事,人家会笑掉大牙的。”随后,杜部长要求我努力学习文函件格式,以及公文用词。我当即表示决心,努力学习文化,重点提高公文写作水平。

  自打受到批评后,我的思想压力很大。我向武永清科长倾述了苦闷的思想和工作的压力。他听完后,安慰和鼓励我多学点文化,从思想上认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努力学习文化知识。

  这时,学校开办了业余文化学习补习班,学习班开设两门初中文化课,即初中解词、造句和作文。数学为分数、代数和三角等科目,每期为三个月。这些内容,我在入兴山医大学习专业之前,曾在预科班补习过三个月,但是学的不扎实。现在学校又办文化学习补习班,课程设置与我在预科班一样。为了进一步提高文化水平,我于是向科长提出参加学习的要求,武科长极为支持,同时他也报了名。于是,我俩一起参加了补习班。

  开学后,第一堂课是数学课,内容是复习性繁分数,第二堂课是根号和开方,随后是代数课。这些内容我都学习过。所以,没有费多大劲就跟上了学习进度。

  接下来的语文课是造句,教员出的题目,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炮打美国鬼子狼狈像”造一句话。同学们造完句子,教员让我们一个个的念出自己的造句。

  有的说:“志愿军炮火猛打得美国佬屁滚尿流”;

  第二个说:“志愿军一炮炸死敌人一片”;

  还有的念道:“志愿军一炮打得美鬼子屁股眼朝天坐在水里”。

  我造的句子是:“一炮打得美国佬往后跑”。

  大家轮流读完后,教员开始讲评了,认为都不错。教员最后拿起那个着重念了“一炮打得美国鬼子屁股朝天坐在水里”,问大家这句有没有毛病?

  立即有学员站起来笑着说:“屁股朝天怎能坐在水里?”他这一提醒引起大家一阵大笑。

  教员就势说道:“造句要合乎日常生活实际,造反了就闹笑话了。”随后,他希望大家去书店买本新出版的《新词典》,提高自己的用语准确性。下课后,我马上去书店买了一本,一直用到现在,都烂了。

  接下来是写作文,每两三天,教员出一篇题目,让大家写作文。有记述、有书信、有评论、也有故事。由于大家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有的能跟上进度,有的比较困难,我还算基本能跟上。

  第一期补习班结束了,学校准备办第二期,准备安排更高一些的课程。就在这个时候,抗美援朝战争开始了,一批教员和训练好的高射炮部队开始入朝对空作战,学校的文化学习补习班停办了。为此,我除积极报名入朝参战,又从书店买了三本初中课本。两本语法修辞,在工作之余认真阅读,并反复琢磨怎样写文稿。

  1950年6月25日,美帝国主义侵略者打着联合国的旗号,悍然发动了侵略朝鲜的战争。我校10多名朝鲜族医护人员,领导动员他们回到朝鲜战场。

  我作为负责干部工作的科员,在校首长领导下直接参与了政治思想动员,对每个回国人员写评语鉴定,装订档案材料。足足忙了十多天,才忙碌完成,送走了这批朝鲜族人回国参战。

  美军北进很快,我为了向大家及时反映美帝在朝鲜犯下的滔天罪行和进攻态势,每周制作一幅战时态势图,贴在大院内,使大家一目了然,很受欢迎。

  后来,我的入朝申请没被批准,我只好安心工作, 在初学写文稿的基础上,我利用业余时间,对本单位好人好事进行收集整理,记录下来。写成新闻报道稿件,向东北军区主办的《新闻通讯》投稿多篇,仅采用了一篇。内容是医疗所军医开展针灸疗法,治疗风湿腰、腿关节疼痛,有明显效果的文稿被采用。稿件发出之后,有患腰、腿疼的患者,陆续找上门来求治,收到了良好的效果。这篇稿子也是我第一次被采用的稿件,不但自己感到欣慰,也受到同志们的赞扬。

  从此,更坚定了我在提高文化水平的信心。为了提高文学用词和语言,我不惜用仅有的7元工资,买了一本商务印书馆一九四七年的正续编的《辞源》,和一本《康熙字典》,它对我学课文中的古文典故、词组提供了方便。这两种工具书一直陪伴着我到晚年,仍在发挥其作用。

  后来我又读了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初读这些书,是似懂非懂,也不去求什么甚解,就是明白一点,只是皮毛而已。不过,对孔夫子的“十五志于学”还是想了很多,对我也有新的启发。虽然没成为知名学者,但多学点还是有好处的。

  可见,在学习文化方面,我走了漫长的路。后因工作繁忙紧张,也时常停下来。但只要时间允许,我就努力学习,掌握新的知识。功夫不负苦心人,“三十而立”时,我终于考上了五年制医科大学,成为当时老家第一个正规院校的大学生,这是后话。

  总结我的一生学习之路,一是决心,二是不畏困难,三是持之以恒。

  正是:

  参军之前小学生

  革命熔炉炼丹心

  而今忆起当年事

  功夫不负心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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