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犯岛村三郎垂死挣扎的细菌战阴谋没有得逞,被中共地下党员成功化解。避免了难以想象的灾难。这个期间,佳木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是中国第一个见到曙光的城市,这里仅有的关东军一个联队没敢应战就仓猝撤退。‘第七军管区’以开赴前线迎战为名关闭大门,冒雨带领侨民钻山入林往依兰、方正方向逃跑。还有的背包裸散,携妻带仔爬江桥沿铁路窜逃。被苏联红军两枚炮弹打坏桥栏,震掉好几个人。有的遗弃老婆孩童各自潜逃。省、市公署等首脑机关相继解散。社会沉渣泛起,平地冒出许多狗戴帽子就是人的国民党员招降纳叛。还有摇身一变的大盖帽。

  莲江口最好的建筑物小红楼及过去的老营房、油库被苏联红军占用。港口码头、船队被接管没收编为军用。红军进入满洲国的第一门大炮就架设在莲江口民用码头西堤小红楼附近,对准松花江铁路大桥。稀罕的事,两名炮目竟然是蓝眼睛、大高个、老毛子娘们。此时最生气的莫过于张雪莲和温大掌柜,一气给苏军提供这个情报的人;二气老毛子兵比小鬼子军人还不讲道理。一百多员工被迫放假,大掌柜‘中风’仅带两尊貔貅抱病回温家堡躲避;张雪莲一家人搬进平房居住,接着就是料理婆母娘的后事。风烛残年的李国正,某种责任感,忠孝不得两全,召集保安队的徒子徒孙们。誓死保护鹤岗发电厂和码头货场上的贮存原煤。

  树倒猢狲散一点也不假。张雪莲的门客、社员以及所接济的同志家属。花钱买来的丫鬟保姆,雇用的勤杂,都知趣的退避三舍、自谋生路。家庭主要成员,男主人一夜白了头。心中还有大事,成天深居简出。大女儿出阁,不用操心了。二女儿在外求学,有学费就行了。老太太寿终正寝,这个节骨眼去世了。发丧期间杨登仁混在基督教友、回族朋友中间以回民礼仪方式大操大办掩盖下秘密完成了大掌柜交办的一项特殊任务。

  习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母女三人,沦落到老太太留下的平房居住。过着平民生活,柴米油盐酱醋暖等开销,原来都由老三姑娘秋瑞管理,有柜上拨款使她锻炼成长。现如今,残疾的、心情极差的母亲和刚离开保姆的妹妹冬瑞。三口人的生活负担都落到三姐秋瑞身上,二姐又送回来一个新生儿。三口变成了四口。

  断了拨款,困难重重,成全了唐奎。慢慢地成了养老女婿。小老太太过了一年多苦日子。健康的身体也憋屈出病来了。啥也不会干,抱有幻想的宏达兴董事长容颜不在了,风度不在了,背更弓了。成了四十五岁的老太婆,苦苦的隐蔽着,坚守着,等待着,信仰着。停留在朴素的半阴半晴状态,梦想着崔高丽、符珍珍、董茂岱能出现。如痴如梦的追忆那美好时光。步客的养生之道告诉她:“走路,行善,粗茶、淡饭、聋好、心诚。”如是坚持着。

  久而久之莲江口街上,说一不二的李三奶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李罗锅子每天从码头到江桥,走步一个来回。有机会捡回来一个日本小孩,三口之家变成了五口之家。善心所使,她抱着嗷嗷待哺的兔崽子,背着吱哇乱叫的王八羔子。喂着面糊糊,刮屎搽尿。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看起来陈半仙给的卦象不都是戏言。说你是‘有心栽花无心插柳,长命百岁,盘龙卧虎之人’。自己生了六个小孩,一滴奶没喂,一泡尿没把。在这补上了,好在有黄连把手教导。再加上她自己的麻脸儿子,三个小‘光复生’,一起伺候。淑秋、四丫、冬瑞都能帮忙了,倒也熬过了一整年。秋瑞和养老女婿悄悄结了婚。交际广泛的唐奎在乱世脚行里吃得开。唐陞是老实人,在水产公司仓库看管,工资全部交家。兄弟俩经济收入,十几口人艰难度日。

  盼到苏联红军撤军回国,不可思议的是临行前爆破了小红楼。深挖很远。有人解释是因为挂有银行、矿山事务所、宏达兴贸易公司大牌子必有地下室,黄金储备。战利品都归他们所有,码头上的二、三十万吨原煤尚在争议之中。并有所有权者坚守保护,红军也没和民间动武、冲突。

  小红楼梦想暂时化为泡沫。社会在大变化,老百姓的日子还得一天一天的过。这个特殊的家庭随着社会变化而发生着变化。局势所迫或者上级组织工作的因素。这个家庭中,两位旣普通又特殊中国共产党员。面临着何去何从,还在盼望、等待之中。说她们普通是入党十几年来没有受到过系统的马列主义思想理论教育,执行着特别、隐蔽的任务。信任的同志、领导都失去了联系。党组织这一时期还没有明朗化到她们这一层面;说她们特殊,是因为资产阶级出身的一般党员,不同时期,不同地方,不同领导会是不同看待。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身体状况,只能如此。完成了给自己下的任务,白发苍苍,拄着手杖的李国正在夜幕下拜访了忘年交的知心朋友温玉轩。

  李国正:“世外高人,给个主意吧。”

  老温:“你自有大主意,我佩服你。东家的财产是保住了,你的头发也白了,也拿不动腿了。那些储备金一点也没被老毛子翻去,煤也没动。宏达兴黄了也够你们花几辈子了。我给你们效力的日子可能也到头了,你媳妇的梦想我也无能为力了。”

  李国正:“你觉得那些财产还是东家的么,他早被老蒋扔小号里了。再说我敢动么?想交都找不着地方啊,那真董事长也跑美国看病去了。耳蒙听说他家四掌柜也来佳木斯了,我有点打怵他。我在良心上不是光彩的人,这里边还涉及我老婆。我那后老丈爷现在日子也不太好过。所以才找你这位高人,我知道你是装‘中风’瞒了别人还能瞒得了我。”

  老温:“用常春道人的话说,你的天命之年大过了。做人能做到你这份上很了不起了。不然你可以试试当市长,有这些钱不在话下。共产党的天下也需要钱,没钱玩不转转。可惜太老了,拄棍了,呼风唤雨的时候过去了。生命年令也过劲了。他要活着,让他给你算一卦多好。你听听他的。”

  李国正:“可不是咋地,俺俩一个属。他比我小一旬。他尊敬我的人格,我听他的话。他死了真把我闪一下。人家是知识分子,有水平。也是大地主家庭出身,人家和大人物在一起干过。懂得多,看得远。算卦就是一个掩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死得值个。他的义举能救活多少人,一般的人做不到他这一点。要让鼠疫传播开来,那还了得。这个乱八地没人管的时候,只有共产党员才不能装不知道。他要是活着,还说啥来。你八成有预感,分别的时候咱还吃了一顿大马哈。我媳妇一切都听你的,这回我也得听你的了。你料事如神。看看能发展到哪一步。”

  老温:“借助钟馗,外鬼是跑了。内鬼又兴妖了,真神还时隐时现。党国也是乱糟糟,瘸子打围坐山喊。发委任状笼络人,满洲国官僚、喽啰随风倒。又到处起中央胡子,抗联原来的七军、八军、九军。有头有脸的谢文东、李华堂、张雨新又雨后的秧稞支棱起来了。这是苏联红军占着你们家,不然他们也早下手了。知道小红楼是块肥肉,有一年是几军来踩盘子的密探,被咱们整死扔大江里了。这小人得罪一个不算少,君子交下多少也不为多。武可安邦,文能治国。那些耍笔杆子的、耍嘴片子的共产党干部,到时候就得来找你了。你,现在宜静不宜动。不信你去找陈半仙媳妇耿丫算一卦。”

  李国正:“你看报纸的习惯挺好,天下的事知道的就多。以前你自己随便定不愁,现在你哪来的报纸呢?你说耿丫会算卦,我不信。就连常春道人算卦,迷信那一套我也不信。不过他讲的道理我服,人家理论水平高,见多识广,革命经验丰富。俺俩相处的十几年,他缺的我有。我不懂的他明白。他也死了,我也老了。”

  老温:“我的脑子全凭看报纸。不有那句话么‘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对于我,每天看报纸和吃饭喝水同等需要。你那后老丈爷听说我‘中风’了打发人来看望。问我缺啥少啥不,我说‘缺粮食和水’。打那以后他经常派人送报纸,一回半麻袋。比订的还全,公开的,内部的都有。还拿来一个收音机。可惜家这没有电。

  苏联大军一撤,他日子也不好过。不过报纸还没断。俺俩的关系也相当于你和常春道差不多。现在我有机会对你说。他对你家不薄,忠心耿耿。他哈子我,再给你家效力12年,到1952年。不然不早就到期了么。就是你又犯病了那时,在他家,他把大夫找到家,把你救好那几天。这回我看八成是到年头了,想干也够呛了。

  你怀疑耿丫算卦?他也被陈明义整成半仙之体了,灵着呢。我跟你说,这个行当啥时候都得有,在民间有市场。根老深了,好几千年前就有,没断过。人家耿丫虽然脸上有麻子,心地善良。你看他对道人和美女的儿子,比对自己亲生的儿子还亲。教导有方,也是识文断字的人。你别忘了常春道相亲的故事,一般的人谁能办出这种事来。有人会写书,这就是一个美谈。不耽误革命,又不耽误过好日子。这才是高人。你可以让你家夫人往后尽量和她接触接触。算算卦,圆圆梦有好处。她现在需要唯心的方法治疗,你暂时不能可怜她。她生来养尊处优,磨炼磨炼性体很有必要。这两小孩来的是时候,扔扔不了,撂撂不下,把她把住了。不然的话,依她的性格,党组织有活动游行、开会啥的,不早冲出去了。往后可能要过苦日子了,街上不能呆了,找个屯子吧。别挨斗争就行。她是共产党员,共产党是她的天。将来就是她的依靠。

  我给你的建议是养病,观望。你的军队最好交给祁连山和田妮,还能有个前程。我那姑爷现在生死不明,下落不明,他也行。你现在手下的李少白、方钧不行。前程不看好,兴许坏了你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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