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监狱生活,义客、侠客、步客苍老而去。年近花甲之期的三哥衰老成了三爷李国正。不答应鹤立县俩县长马连登、河口登的条件,就还得收监。按大掌柜温玉轩‘勉从虎穴暂栖身’的逻辑挂名而已。来个小病大养,保住身体是真格的。一个共产党员、家大业大的一个资本家也就算了。再应个协和会长的名,心里能痛快吗。久而久之不就是汉奸了吗。赵党毅然一走使他情绪更加怅惘,三天三宿不吃不喝。又是一病不起,三奶得知就找温大掌柜商量办法。

  他这是第三次犯病了,听说第一次是他的好朋友郭松龄被枪毙,暴尸三天。他就是这样式的,不过是我不知道。是吴大帅解救了他,把人送到我身边。正好大女儿降生,喜出望外,给冲好了。第二次是李仁根被夏云杰错误杀害气病了。是柳少文看心理医生治好的,要不然还叫柳少文看看。

  赵党这一走能不能回来不一定了,它是一股急火攻心。多半是为你设计的道路着想,又抑郁了。更看出来他俩是肝胆相照了。我看先别找柳少文,惊动她更不好,这次她也不一定能治好。咱先用两件喜事冲冲看能不能见强。一个是咱三人去祝贺符宝坤荣升佳木斯市长。再一个就是领他看看他大外孙子,他还没见过面。

  符宝坤当市长也是三奶奶设计的一环,你说若是他当满洲国的市长,赵党当中共市委书记。工作是不是能方便许多。再加上宏达兴公司企业要在佳木斯做大坐稳,所以极力促成。省会城市的市长得国务院任命批准,三奶都争取到了。张景惠、郑孝胥看在老面子上网开一面。再加上符宝坤也是老朋友王永江推荐给大帅的能人,打理矿山,业绩非常。留过学,有建树。矿山落入日本人手里之后,出工不出力。赋闲在家,著书立说。到佳木斯当市长也是最佳人选,何乐而不为呢。三奶奶水到渠成的事儿。

  宏达兴现在交通工具提升了,有了吉普车。司机是李增智,三人到鹤立牛马市场后院经理室。李三哥平日藏身在这里,少为人知,条件很好。深冬时节没有生意,很安静。蓬头垢面,一脸憔悴,病态。问话也不吱声。请来理发师剃了头,洗洗脸。强迫他喝了一碗粥,换上新衣服。驱车穿过鹤立街,沿大道南行。到了杜宝坤别墅名古屋,今非昔比。风格洋气,款式独特。掩映在郊外丛林之中,白桦、柞木灌木丛。春、夏、秋季鸟语花香。冬天有白雪搭配更是别具一格。离闹市近而不进,离而不远。贤人雅士的选择,曲径幽通,设施配套。自来水井,暖气锅炉房,车库、马厩。按住人的喜欢,矿务局投资改建。独一无二的私人、阔人宅邸。还有刘俅居住的三间房子,‘刘俅舍’。才华出众的矮人刘俅既是李国正的好朋友,又是符宝坤的好朋友。两位贤达的得力助手,满洲国汤原县的水利工程都是他们共同勘察设计的;符宝坤出版的书稿,中、外文版,都是经他校定整理的。睹物生情吧,李国正下了车,就慢慢向刘俅舍走去。随行没有阻拦,到屋仆役讲:“先生已去岳父家过春节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盛装的符宝坤出门迎接。搀扶着李国正进了客厅。看出客人一脸病容,问明情况。立即差人驱车去矿务局医院请来主任医师来看看。经过诊断、问诊认为‘思虑过度,严重失眠,造成神经系统功能紊乱,有抑郁的倾向。需暂时注射镇静药物,强迫休眠。自然醒了再看看要不要住院治疗。’

  李国正呼呼大睡,三人在客厅谈聊起来。温玉轩:“想通过祝贺你,分享喜悦冲淡烦恼。恢复神智清醒,看他睡醒能不能见好。”

  符宝坤:“我这是福还是祸还不一定呢,但我还是要感谢莲儿为我做的一切。让我在圈内有一个荣耀的台阶。你的别有用心我也知道,走着看吧。给日本人出力我是不情愿的,满炭的差事也是蛮肥的。就是直接当了汉奸,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国正的心病,可能也和这有关。得个小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认为他整得像一点,把协和会长泡掉更好。他也是快到六十的人了,纵观大势他能不能看到你们革命成功那天可不一定。你可知道他入党后十三年为县委、红军、救国军、抗日队捐了多少钱!光经我手的就是二千万。他说他向董事长交待,不能挂连我。是抗日之需。他运气好哇,董事长在美国治病好几年了,那位副董事长离不开少帅身边,忙得不可开交无暇过问此事,算他拣着。这回我也交差了,满炭商股账户合理的交给你了。有事我也免受牵连。”

  温玉轩:“在宏达兴账面上挂账也达两千万。”

  雪莲:“这钱的事我都知道,不止是这些。两位老人家,不要责怪他呢,是我答应了我的入党介绍人。我们的命都是党的,我不后悔。我还要感谢二老帮我挣到这么多钱。”

  “你说的这是心里话,你不心甘情愿的提供经费,共产党能要你们俩这样的么。”温大掌柜插话一句。

  雪莲:“阿爸,珍珍妹妹有消息吗?”

  符宝坤:“她们是在中共六大服务工作结束之后,结束学业,派回祖国顺便探家。我们分手后再无消息,或者不在人世了,或者和我们断绝了家庭关系。因为她临走时我不得不告诉她,我们的身世和社会关系。但愿是后者吧。”

  雪莲:“陈妈说叫魂好使,得是娘。端着饭碗,脚踩下门槛,拿着饭勺子敲上门槛,提小名连喊三声。灵验。”

  符宝坤:“这你也信,再说了他娘也不管他了。听天由命吧,好在身边还有你和你小弟。这些年共产党员人牺牲的可不是少数。你们好自为之吧,能隐蔽多深就隐蔽多深为佳。”

  雪莲:“多谢父老真诚关怀,我的话让你老人家伤心了。”

  符宝坤:“没事的,我不伤心。你们的信仰是正事,我高兴。我倒是有两件事要跟你们俩说明白也算我的希望。一个是劝国正,这个钱那虽然是身外之物,但不能这么花了。不说东家以后追不追究,他这个花法是个无底洞啊。凭你的财力能挽救大局吗?这闯关东的不断地流入,说明现在东北比关里还是好过的。这玩意大势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边人口越聚越多,三十年后将达几百万。缺少的是什么?是学校哇!教育民众是大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没有学校怎么树人,以前人口少,国家无力办学;现在满洲国无心办学,兴起日本奴化办学。我想开明人士办学校救国才是开明。能办小学办小学,能办中学办中学,能办大学更好。如果说东三省‘两帅’留下点什么值得颂扬东西,唯独是大学,别的都站不住脚。连你那些朝鲜朋友都懂要革命,改变世界得从办学校入手,他的‘松東模范学校’就能青史留名。第二是今后你俩的身世要严格保密。隐蔽的越深越好,没人知道才好。你所在的党也要秘密开展工作。任何信仰都是心到神知,对得起自己发的誓就可以。指望得到什么好处、地位那就错了,值得牺牲的时候你可以牺牲。你就是沧海一粟,海水一滴。海水是咸的你就是咸的,大海是蓝的你就是蓝的。这两点算是老人言,因为你管我叫过爹。也可能是失言。”

  温玉轩:“金玉良言,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她不跟你辩论。这就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这两句话,我思量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机会说好。你一语道破天机,透彻。听不听是他的事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符宝坤:“你是不是想说一下,我们约定的时间12年为期到时候了。需要重新打鼓另开张了,你们不能没有商量吧。说说意思,解铃还得系铃人。我还愿意做个见证和事佬。我不会偏亲向友,你们会相信吧。我认为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莫过于促成你们俩的合作。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发展的如此成功,而这么好,超过了我的预想。还是分手还是继续?不过依我判断你们现在仍然是谁也离不开谁。再过12年可说不好了,我可保你们五年黄金期。”

  温玉轩:“你当五年市长,再升省长不更好了吗。”

  雪莲:“这事就听温叔的了,我是希望合作愉快。以前的戏言都不作数。你的脑筋好使,儿女也大了。这十二年没你,也没有我今天的宏达兴,这是肯定的。你要不干了,或者说自己干,我也没话可说,你讲话了,我吃老本也够到死的了。莫说我们家掌柜台还活着。整不好还整不坏吗。你要考虑好,等三哥醒了,或者咱吃完饭再说。我去给他按摩按摩,也睡一会儿。”

  两老同学老朋友谈了很深很久。同吃同睡,还下了两盘棋。第二天中午夫妻俩才醒来,大夫观察认为见好。严重失眠所致,最好就是休息,静点几日。莲江口有西医诊所,开了处方回家就行了,无大碍。当天到了温家堡子,见到了双胞胎大外孙子。喜出望外,满脸的乌云散去。后天就请满月酒,完事就可以回小红楼住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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