谚语说冬至不行船。这一年是武封江,顺江而下的冰排,像脱缰的野马,排山倒海般。隆隆声,夹杂着咔咔的撞击声,轰轰山响。一夜之间冰峰林立,银色蜡像,千姿百态。滔滔的江水,转为冰下运动。莲花镇码头往日的喧嚣停止了,凿冰饮水开始了。络绎不绝的挑水市民,互相打着招呼,说吃上干净水了。

  农民们开始打场、猫冬。发财梦的搬运工人,有的开始转入贮煤。把每天火车运来的煤堆起来,几十万吨渐渐地堆积如山。有的倒套子、归楞抬大木。勤劳的人,在冰天雪地里为了生计,以苦为乐。

  革命的人,便是抛家舍业,冒着艰险,到处奔波。县委抽调优秀的党团干部派往下江各地秘密发展党员,建立党支部和区委。派裴敬天、金宗瑞到萝北鸭蛋河发动群众。举办党的积极分子培训班,发展新党员,组织农民暴动,与地主阶级斗争,成立鸭蛋河区委;委派丁咸平、张兴德、崔显默去西北沟扎根串连,培养积极分子,发展党员,成立党支部;派裴锡九去鹤岗煤矿发展组织;派柳东振去格节河区,马德山去古城岗;派裴成春、姜太守在太平川;派崔圭复去通河;派宋乃镇去土龙山、八虎力;派老韩去七星泡;派刘少民去巴浪河;派李春和去洼丹岗等地发展党员,成立党支部。经过一冬一春的努力工作。在鸭蛋河、鹤立岗、古城岗、校屯、兴山、格节河、太平川、汤原街、竹帘、洼丹岗、安邦河、七星泡、土龙山、八虎力、二道河、大古洞、小古洞、巴浪河、舒乐河等地成立了汤原中心县委领导下的党组织、支部,又陆续建立起鸭蛋河区委、安邦河区委、梧桐河区委、鹤立岗区委、格节河区委、汤原区委、洼丹岗区委、通河区委。党、团员达二三百人,已经是遍地火种。

  下派这些干部,还有县委工作人员。一百多号人不能都白干吧?还有经费怎么解决?自然是暂时由张雪莲出钱了。现在财经有温大掌柜掌管,怎么支付才能合情入理?王根英再三教给我,在党的事,连爹妈、老婆汉子谁都不能告诉。温大掌柜更不能让他知道了,就得使老爹用过的招了。

  常言道,冷在三九、热在三伏。刚封江不几天,正是数九寒天的日子,零下四十多度。三位革命家的交通工具就是步行,从校屯北,新农庄踏着积雪。顶着三星跋涉一小天,傍晌来到了龙王庙子。几位老伙计可能是知道有贵客要来。请来关掌柜,带着哑巴内弟主灶。杀了一条狗,酱了一块牛肉,买了一桶高粱酒。还有土豆、萝卜、辣椒、冻豆腐。看到这些好吃的,又饥又渴的李春满说:“让我们先垫吧垫吧。等待大哥三哥他们一会儿。”话音没落,从里屋闪出三个人。正是他急切要见到的主心骨,李福臣、杨登仁和常春。加上老关七个人,也不谦让顺序落座,欢聚一堂,开怀痛饮。外边江风凛冽,零下四十几度。屋里炭火正红,零上二十多度。窗上霜花开始融化,透进几缕阳光。几位共产党员,不像会议的会议,讨论着当前大事。

  “我们最想见到的人没来?”县委书记说。

  “她现在是哺乳期,这个场合没法见。”李福臣回答。

  崔高丽:“我也很想见到她,兴许是最后一次呢。”原来他是来要辞行的,省委领导看到汤原地区工作很有起色。认为他是开辟红区、建党的得力干将。有经验,善于运用被日本帝国主义压迫下的朝鲜民族,群众的力量。准备调他到饶河、宝清一带建党。交代一些事情就要离开汤原,奔新的岗位了。他着实想和张雪莲谈谈,他觉得欠她的帐。心里想,她转正问题只有留给李春满书记了。她虽然是预备党员,起的作用,对党的贡献可不是一般的。这两年多来,组织经费全来自她家提供。这事唯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同仁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已有一些非议。选举时就看出来了,不能明说我这一走,今后咋样难料。就有些许沉痛,酸楚挂到脸上。”

  常春见状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说:“信不信由你,咱们的事业是伟大的,就像是建筑一个人们向往的金字宝塔。按逻辑推理它必将成功。多久,多么曲折,多少磨难,不是咱们意志能转移的,得有大批,几代,仁人志士,前赴后继去堆积它。也许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不好说。咱们这些苦行僧,能有谁修成正果?走到那一步?那是命里注定地。要叫我算卦,唯独你能赶上新朝建政,享受胜利果实。到那时‘苟富贵、勿相忘’就算你有良心了。”好酒好菜吃着,疲惫不堪的崔秘书。也是年轻不胜酒力竟酣然入睡。小关、老杨把他扶到屋里炕上睡觉。几个人继续交谈讨论。

  崔高丽:“我很愿意听常春同志讲话,不仅幽默还因为你是南方红区的老共产党员,见多识广。接触过上层,经验丰富。理论上有高度,方法论上,切合实际。语言幽默,富鼓动性。还有玄学功底,多么好的演说家呀。通过农民讲习班,我就发现你是共产主义运动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有你和刘俅,画的部落地理地形图。社会调查提供的红苗,为建党,开辟工作,打下良好基础。我想带你走,帮帮我怎么样?”

  常春道:“你是很少让我敬重的革命家之一。在我接触的领导人当中,北方局有胡服,满洲省委有你。出你二人之外。再很少有进入我法眼的共产党人,也是咱没见到。胡服,他能在低潮、失败当中扭转乾坤,头脑清醒,大智若愚。在形形色色‘党人’中间,见解独到,坚持真理。顺直局整顿,满洲局拓荒。所作所为,都是我亲眼所见。他非凡的气度,高风亮节。不乏帝王将相之才,你和他好有一比。命里注定,都能修成正果。这也是天时地利加神明的意志。像唐僧到西天取经一样,必经九九八十一难。就是八十难,真经都得不到。此人现在应该在中央我是今生见不到他了。你的好意我领了,恕难从命。

  一是我夜观乾象。在浩瀚的繁星中,没找到哪一颗是我。也许是那不时出现的一颗流星。二是你到新区开辟工作,暂时还是要从朝鲜人入手,我语言不通,交流不便。你们朝鲜人,像你和金成刚这样的人少。像‘朴志浩’之流的多,我鄙视他们。不是魔咒,你走之后,汤原县委员会,指不定会怎么样,会起什么波澜。三是你能养育我的儿子吗?你能经常给我吃鱼、肉喝酒吗?你短时间内不能,就是你将来当了皇帝也未必。李兄行,我心目中他就像古人宋江那么义气,豪爽。我愿意和他共事,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四是共产主义运动、学说,往往需要《水浒传》里的江湖义气为柱脚。中国人特有的‘仁、义、礼、智、信、忠、诚、孝、悌、廉’十字箴言就是统一祖国,共产主义化的基石。共产党没有执政前,不找死。就得偷偷摸摸的干,你很有能力,很有办法。能把反动阵营里的人分化出来。把张学莲、李福臣这样出身的人,拉进党内。死心塌地的干共产党,我佩服。不是政治家,不会有此等胆识。但是,世事难料哇,他们的奉献,你这一走,将来也许只有天知道吧。你许愿说‘革命成功后加倍偿还’都是白扯的话。五是我的党证,在颠沛流离中丢失,是党非党。就是回到故乡,谁承认我是共产党?但我的信仰没有丢失。还想革命,还想吃好的,还想能活下去,还享有女人喜欢,还想传宗接代。目前看,只有跟李哥混,能做到。我已经算就我的位置了,我就甘愿做一颗流星吧。活一天算一天,‘亦求索,亦玄行’,终了此生。”婉言谢绝了领导的好意。说出了想要说的话。

  崔高丽:“我还想和福臣兄探讨一下策动奉军驻汤原莲江口保安大队的武装起义案。现在有没有可行性。如果成功,我们这里就有了中国工农红军巩固的根据地。不保留的说,我已在中央军委朋友那里吹过了。汇报了咱们这里地方情形,部队官兵情形,有利的条件,可行性。番号都给我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三军’,你就是军长,我就是政委。说实话,我就热衷于玩枪杆子。干军队,我认识你之后,老兴奋了。那位女团总我见过,唯你是从。那些官兵,连退役的你都能一呼百应。多么好的条件啊,还有去年在建立县委过程中,你欲盖弥彰的搞了一个运动大会。借助王家势力,调动了农工商政界都听你摆布,引起巨大震动,给建党开辟了道路,给宣传党以可乘之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我就确认了你是那位千军好得,难求的一将。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助我一臂之力。把红军建立起来,成就大业。”

  李福臣:“贤弟有所不知。何不早说,前年我们在兴东兵备道谋面。正是最好的时机,她的女儿、女婿都是共产党员,都在身边。那一日她得知靠山身亡,就开始郁郁寡欢。咱船上和付宝坤老板一席的畅谈,悦来镇我们拱手一别。到现在已三年有余,那团总的抑郁症,已发展到了不治之症。早已不理军务,目前,人事有变。或撤防到矿山。时过境迁那!天不助我。

  也罢。愚兄我也喜欢枪杆子,也做过军长梦。要是能当一个像方志敏同志那样的军长该多过瘾。咳,‘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拉一部份奉军哗变成红军,还是有可能的。慢慢来吧,容我策划一番。到时候你把李仁根给我当参谋长,你要是给我做政委,再有常先生做军师,兴许能成功。咱干他个天翻地覆,打土豪、分田地。游刃有余,割据一方也不在话下,苏维埃政权就能成功,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听了这些话常春又来了谈兴,用东汉末年三分天下刘备成功的经验来证明军事,政治搭档的重要性。断言,你离开汤原,他的壮志就难酬了。福臣制止了他,继续说:“别听他唻玄了。今天你俩的任务是学习看小牌,要来满洲的玩法。朝鲜玩法不行。让小老关掌柜教你们俩。晚上由杨兄陪你二位,到关家店耍钱。常春贤弟陪崔秘书到那院,听听歌吧。我要回家稀罕稀罕我那四位千金。”

  张雪莲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一般人,家人都称呼“三奶奶”。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爱看小牌,还有许多牌友。她的四千金也过了满月礼,交由白素贞哺育。她也正好刚刚生了个儿子,可能是在这里吃喝好地关系,奶水特别充足。陈妈给白素贞儿子起名字,叫李少白,从此四丫和少白就像一母所生。这白素贞还真是个有良心的人,奶水首先满足四丫,少白如果没吃饱,就饮点小米粥。这些陈妈都看在眼里。二丫、三丫已经由蓝素珍抚育。都开始背诗写字了。大丫离不开奶奶了,奶奶对三爷说:“孩子该有名字了。”

  福臣不知哪里来的不快,顺嘴一说:“那就叫春夏秋冬吧。”

  雪莲理解老公的心情,想逗他一笑:“那就再来一套四季发财吧。”

  福臣果真噗呲一笑:“但愿如此。”

  陈妈高兴地像对亲闺女似的说:“你们可得说话算话啊。”从此李春瑞、李夏瑞、李秋瑞、李冬瑞,六十六岁的李三爷又得一子叫李文瑞。为什么得尊称李三爷,李三奶。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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