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初,根据地里的军民明显地感到日军势力已是强弩之末。长城内,日、伪龟缩在城镇据点内,不敢再出来骚扰抗日根据地。

  根据新的形势下,冀东第十四军分区组成以十三团团长顾平(化名)为司令员,丁进(化名)为政委的第一挺北支队。这支部队由十三团组成,机关有参谋和政工人员及地方干部数人。编制一个警卫通信排,一个战斗连队。这个战斗连队就是我们二连全体指战员120多号人,三个战斗排,每排配备“歪把子”机枪两挺,每个战斗员配带刺刀的“三八”大盖枪,100发子弹,4枚手榴弹,连长崔承山,政治指导员朱海泉,副连长张连瑞。其人员和武器配备可谓是兵强马壮。

  出发那天,部队在密云石门村外树林里召开了誓师大会。军分区司令员舒行宣读了命令。地委书记兼政委李子光讲了话。我记得他讲的重要内容是说热河山高林密,便于部队开展游击战;不利条件是日本统治很严,山沟里的老百姓被并村在山下,吃、穿、住非常困难,群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热河北境县内强迫老百姓种植大烟(罂粟),但你们进驻后,绝不能吸它。境外是内蒙之地为大草原,是蒙族人民放牧的地方,也不能去抓牧民的牛羊,那样做是破坏军民关系。如果你们无米下锅,可以夺取鬼子圈养牛、羊、马来充饥吗。最后,他有趣地告诉大家:抗日胜利了,每人发给一匹“铁蹄马”,组成一支骑兵部队。战士们听了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天夜了,团首长率领部队出发了。

  我们二连前面开路,担任后面掩护是警通排。我们从司马台东侧长城缺口处进入热河,经过急行军,天亮下了山,在前进沟口处有个大“土围子”挡住了部队前进的去路。为了探个虚实,崔连长带通信员顺沟下去,在30米外一个山包上,他露出上半身,用望远镜观望围子里碉堡的动静。突然,围子里的敌人“叭”的一枪打在连长的左胸膛,他立即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胸口直流。他使出全身气力对通信员说:“里面有敌人,快……快撤!”并用抖动的手,指匣子枪和文件包叫通信员带走,随后,闭上了双眼。后边的团长见状,命令张副连长带通信员和我,在机枪的掩护下将崔连长的尸体抢了回来,安葬在长城外角下,用长城砖石砌成墓,崔连长是挺北第一个牺牲的连队指挥员。

  围子里的敌人也不知我们的虚实,没敢出来。我们也没有采取行动,就地隐蔽到天黑。在夜幕下绕过碉堡,迅速穿过海拉沟与火斗山之间的铁路,向丰宁山区方向前进。当日上午进到滦平丰宁交界处一个“大围子”。这是我们进到热河后,进到第一个大居民点。

  部队住下后,团首长说:“我们平安地过铁路,没有遇到大麻烦,这说明鬼子在热河兵力有限。据上级情报,日寇关东军大部队都调往太平洋战场。满洲主要靠伪满国兵来维持,热河只在承德驻一个团,各县都有“讨伐队”。这些部队都是日式装备,但战斗力不强,有利于我们开辟新的根据地。“

  部队住的大围子是并村而成,叫道沟围子。在我们到来之前,伪甲长、甲丁和一个日本人教官吓跑了。当年,日寇在伪满进行经济掠夺的“抢光、刮光、搜光”的“三光”政策,热河百姓深受迫害。围子里有100多户,战士们目睹了在日寇“三光”政策统治下,家家户户老百姓一贫如洗,过着牛马不如的殖民地“亡国奴”生活,住的泥土草棚每户只有一间;不论几口人都挤在一起,家具只有一口铁锅、一只水桶、几个碗。土坑上铺破席,有的是茅草,有的家两三口人只有一条被子,男女孩子光腚的很多,即使有件衣服也是用草木纤维织成的“生产布”做的,十分不耐穿。

  我和一个通信员去一户人家走访,见到一个十六、七的大姑娘,在炕上围一条被子坐在那里不动,她母亲告诉我们说:“她没有裤子穿!”我们只好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向她们宣传抗日主张。

  这家女主人告诉我们:“俺吃的更糟,全是配给的橡子面(是一种树上野果)掺高粱碾成的面,也叫“协和面”,蒸出的黑窝窝头,难吃得很,更不要说有什么荤腥菜了。偶尔吃顿小米饭,就是上等饭了。如果想办法弄顿细粮,被抓住就以“经济犯”治罪。“说到这里,她难过的流下了眼泪。我对她说:“大娘,我们就是来打日本强盗的,救你们出水火的八路军!”她听了后,频频点头称赞:“那好、那好”。

  当地流传一个顺口溜:“打精米,骂白面,不打不骂小米饭。”骂的就是“八嘎牙路(混蛋)三摈子的给”,骂完就啪啪三个大嘴巴,重的抓去当劳工、到北满修工事,别想再回来。

  百姓一边过着这种牛马不如的生活,一边还被逼唱伪满国歌,“什么天地间有了新满洲……便是新天地。”还要向伪皇帝顶礼模拜。如此对照,真是极大的讽刺。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些恶霸甲长、伪警察、日本教官,任意到各户胡作非为,敲诈勒索,年轻媳妇、姑娘们没有一个不被蹂躏糟蹋的。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敢怒又不敢言。战士们看到这里的老百姓过着牛马不如的“亡国奴”生活,更加激起了对日、伪仇恨的怒火,

  日寇不仅在肉体上蹂躏百姓,而且还在文化上搞奴化教育。他们在围子里搞得所谓“优极小学”,教官多为日本人,以日语为主,内容为伪满皇帝诏书,用日语唱:“国民嘎拉,日满视善提携,为大东亚共荣国,出勤俸仕……”

  一天,我遇到了两个十几岁的穿破烂衣服的男学生,问道:“你知道你是哪国人吗?”

  他们脱口而出:“我是满洲国人!”

  我接着问:“谁教你们的?”

  俩人不加思索的答道:“老师教的!”

  听了他俩的回答,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他们说:“你爸爸在家吗?回去问问他,你是哪国人?”

  这两个学生还真听话,马上回家,不一会儿,又从家里跑了出来,在街上逢人便说:“我们是中国人!”

  挺北第一支队像把尖刀插进日寇统治区。积极开展抗日宣传,争取广大群众,抗日工作进展很快,惩办了一些罪恶多端又极反动的伪甲长、伪警察,起到了震慑作用。同时,也争取了一些人,扩大了统一战线,动摇了日寇的统治。日寇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忙调伪军一个团和一部分“讨伐队”,约2000余人围剿挺北第一支队。

  团长根据侦察员的报告,热河地下党传来一份秘密情报,伪军这个团长是满族人。与我党秘密组织有联系。团首长当即派人给他送信,要他看清时局,警告他不要再为日本人卖命。这位团长良心未泯,暗中提供消息,日本鬼子准备进山讨伐,让我们做好准备,并暗中相约,如在围剿中与支队相遇,他们就枪口向上对抗一阵子,然后找借口撤离接触。后来,团长通过联络员向其提出弹药不足,粮食也越来越困难,让他帮助解决一下。

  记得在五月中旬,这个伪军团进入了丰宁、隆化交界的黄花岭山区。我二连在其必经之路设伏。待其一部进入伏击圈时,我们突然开火,听起来枪声大作,十分激烈,但都是虚打,该团长故意对部下大声喊:“我们中埋伏了,快撤!”伪军听到长官的撤退命令,在慌忙中丢下几箱子弹和一些大米,撒开脚丫跑了。我们迅速从树林走出来,打扫了战场,推着弹药和粮食,唱着军歌返回驻地。

  随着游击区的不断扩大,日寇认为伪国兵围剿不力,调来伪通化“讨伐大队”1000多人。该大队由铁杆反动组织“铁血团”控制,十分反动,极力为鬼子卖命。他们一来,就穷追不舍地围剿我们,妄图一举消灭之。

  为打击这股敌人的嚣张气焰,团长决定抓机会吃掉其一部。一次敌人200多敌人尾追我们支队。团长分析战况,认为机会来了,便命令部队在喇嘛沟设伏。我们二连和警通排立即占据有利地形,当敌人大摇大摆地进入我伏击圈时,一阵猛杀猛打,歼灭其大半,还抓了几个俘虏,缴获两挺机枪和步枪。

  敌人吃了亏,集中全部“讨伐队”汹涌向我扑来,妄图报复我们。为避敌其锋,我们利用深山密林,同敌周旋。当我们转移到围场西南石人梁时,被敌人追上来,从两侧夹击我们。团长令二连派一个班利用石崖抗击敌人,掩护团部转移。执行任务的三班班长将全班分成四个组,抢占有利地形,对上来的敌人放了一阵排枪,打死几个敌人。很快把敌人主力吸引过来。敌大队长以为抓住了我主力,就指挥部队从东、西两侧围攻上来,在迫击炮、轻、重机枪掩护下,向三班坚守的阵地发起进攻,高喊:“你们跑不了啦,快投降吧!”这时,三班长指令各组,等敌人近二三十米时,向敌人投掷手榴弹,投完后马上换个地方,再从侧面用步枪杀伤敌人。班长带着一组见敌人靠近不足二十米时,全组人员把手榴弹全部投向敌人,炸死一片。等敌人过来时,他们早已转移到另一处大石头后面,用步枪齐射,当场又打倒几个。这种即战即转移的战法,如同捉迷藏一样,迷惑了敌人。一个小时后,团长带大部队安全转移进入深山老林。三班长带着全班战士也追上了部队,无一伤亡。

  正是:

  挺进热河搞鼓动

  救出群众水火中

  灵活机动迷惑敌

  安全转移进山洞


  注:长篇纪实的作者是南庄隐士的父亲,南庄隐士为父亲的回忆录《我的人生感悟》作了整理并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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