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

  昨天晚上,从遂阳回来,我洗了澡。当我站在镜子前刮胡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右上臂有一颗红点点。我先是怀疑蚊子叮的,继而又想,现在是冬天,哪儿来的蚊子?再说,我一直穿着衣服呀?又想,也许是虫子咬的,然而并不痒;抑或是疖子?可它不突起,也不痛。用左手食指去按压,颜色并不淡褪。于是,我吓坏了。有如鲁宾孙首次在沙滩上发现了人类的脚印,觉得五雷轰顶,心慌意乱;又如女教师在埃塞克斯郡的庄园见到了彼得·昆特的鬼魂(《螺丝在拧紧》),非但呆若木鸡,而且浑身颤抖;又如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被毒蛇缠死时那般悲伤痛苦,痛彻心扉。

  我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一遍两遍三遍地按压,只是不管我如何用力,颜色总不稍退。终于,我确信,死神已经亲自找上门来了。只是,这处红点——出血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我却不知道。还有,除此之外,其他地方是否也有?我也不知道。于是,脱了身上所有的衣物,打开浴室所有的灯光,我仔仔细细地检查身体。先看前面,然后后面,甚至贴着镜子查看腋下……当确信只是这一处之后,才穿上衣服。然而,又不放心,便留一件裤衩,叫妈妈进来,给我检查后背有没有出血点。当妈妈知道我要她做什么的时候,就笑我。说身上有红点很正常,又说我一个大男人害不害臊。然而,在我的坚持下,她还是仔细地察看了我的后背,最后肯定地告诉我:没有!

  妈妈出了卫生间,叫我动作快点,别冻着;又说烧了面条,再不吃就糊了。可是,我根本就无心吃东西,只是又不愿拂了妈妈的好意,胡乱扒了几口。

  刷过牙,洗过脸,我心乱神迷地坐在床上。妈妈以为我在看书或玩电脑,叫我早点睡,然后关了他们房里的灯,睡了。

  夜,已经深了。除了深巷犬吠,窗外没有任何声响。夜,已经深了,除了间断地从隔壁传过来爸爸的鼾声,屋内也没有任何声响。可是,我却一点儿睡意也无,就像得知自己生病了的第一个夜晚一样,我毫无睡意。为了不让妈妈知道我还不曾睡着,我熄了灯,静静地躺着,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看着漆黑的窗外。

  夜,已经深了,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曾经住过的病房。在那里,我看见16床坐在床上,笑眯眯地向我问好;而秋实则只剩了一副骨架,看到我,他就问:“你怎么回来了?”

  “来与你做伴呀?”我说。

  “阎王爷已经捎信来了,我马上就走。”

  “去哪儿?”

  “你说去哪儿?天堂呀!”

  “阎王爷住天堂么?”

  “官匪一家。天堂地狱本就一处,就看你怎么看了。”

  “可是,你不是说回老家的吗?我还以为我来了,你就不走了呢。”

  “老家?人的老家不就是天堂吗?我们原来都住天堂的,就像旅游,每个人去的地方不一样,而我们只是来了人间。”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我不是说过天堂见么?”他说话的时候,我看见黑白无常从窗口飞进来,拿出一张纸宣读秋实一生的善恶,就像末日审判一般。读过之后,秋实就跟在他们身后,飞出窗外去。我顺势拉了他的脚,想和他一起走。

  “放开!“黑白无常恶狠狠地说道。

  “我要他在这儿陪我!”

  “放开我,程潜,我们马上就会见面的。”秋实说。

  “什么时候?”

  “六七个月后,天堂再见。”

  秋实蹬着脚,我没抓紧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着地上了,我惊叫起来。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个梦,我的内衣却湿透了。打开手机,才四点。于是,我不再睡去,一直到天亮。

  整个白天,我都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地呆坐着。由于天下起了绵绵冬雨,晚上也不曾去遂阳。

  而今,坐在窗前,听着雨点敲击玻璃的滴答声,我记下昨晚以来的心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也逃不掉。虽然不再恐惧,但内心一片迷茫。

  “六七个月后,天堂再见。”梦中秋实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在耳边响起的还有那天出院时他说的话。“其实,你就是不出院,不需几天,我们也是要分别的。”莫非那天他和我说,他要回老家是要死了吗?只是,他何必要骗我?然而,我总不能因为自己不久于人世,也就胡乱猜测他人的。但愿,他真的回老家去治疗了吧,也愿他早日康复。

  桌前放着妈妈自做的冬米糖,外加妈妈削好切成块的橙子,听着隔壁爸妈的聊天与笑声,我不禁潸然泪下:爸、妈,孩儿不孝,偷走了你们一辈子的欢愉!


  12月22日

  前两天下雨,昨天已放晴,我却没有去遂阳。傍晚时分,妈妈从田里回来,见我仍在家里,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觉得惊讶,然后,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去也好,休息几天,每个晚上往遂阳跑,怪累的。”我没有答话,心中只想找个地方哭上一场。

  遂阳有冬至祭祖的习俗。今天下午,我和爸妈去了爷爷奶奶坟上。坟头、坟堂的杂草多数已经枯萎,土黄,纤细,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让人觉着萧索、寂寥。墓碑上,爷爷奶奶的相片已然褪色,但那笑貌却似生前一般。看着相片,小时候,爷爷奶奶亲切地唤我“潜潜”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回响。爸爸上过香、倒过酒之后,妈妈也上了香,然后在酒杯里倒上黄酒。“爸、妈,今天冬至,喝口酒吧,肉、豆腐也多吃些。还有,你们保佑程潜明年能找到女朋友,让他早日为我们程家生个大胖小子……”说罢,妈妈又叫我去祭拜。面对着爷爷奶奶,我虔诚地鞠了三个躬,一边在心里默默念着:“爷爷奶奶,明年我就要陪你们来了,只是,你们别怪我断了程家的香火。这是我也不愿意的,只是生死有命,不由我选择。爷爷、奶奶,在我死后,保佑爸爸妈妈不要过度伤心,能够健康快乐地活着。”此时,不争气地眼泪又流了下来。当我倒过酒,在妈妈边上烧纸钱的时候,她见我眼眶红红的,便问道:“你哭了?”

  “烟熏的。”我掩饰着。继而又想,这谎不免太明显了,于是对妈妈笑笑。“我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带我去古湖镇买东西吃的情景。还有,前天上楼,我找到了爷爷为我做的木枪。没想到他们死了都这么多年了。”听着我说起往事,妈妈没有说话,但我看见她眼眶也红了。

  四天过去了,先前的震撼、悲伤,经过咀嚼,已经淡化。再加上心中想到自己时日不多,于是晚饭之后,我收拾好东西遂阳去。

  前面又到了殡仪馆。小山丘遮住了它的所有建筑,但我能想象出残照中它的模样:荒寂、凄凉。自从摆摊以来,每次经过这里,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时恐惧,有时淡然,有时仇视,有时又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今天,想到不久的将来,我就要成为火化炉中的主角,恐惧之中又带了些亲切。经过路口时,我本想仔细看上一眼我即将奔赴的归宿,却发现对面路边沟畔翻着一辆自行车,一个人躺在那儿。那人穿着质朴,脸朝地面,但明显地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那人的脚还在抽搐!我的第一反应是应该去救他,可是怎么救?CPR?我不会!报警?边上一个人都没,我若是报了警,警察必然要我录口供。到时,家属会不会说我撞了他?心里犹豫着,再加上平时从报上看到的关于搀扶老人、车祸伤者反而招致讹诈的事,我狠狠心、快速过去了,以至于到了遂阳,内心感到的仍是挥之不去的沉重与不安。

  我在信用社门口停下,铺开塑料薄膜,往外拿着饰品。这时,我听到了小梅叫我的声音,便回过头去。

  “叔叔,过来。”

  “怎了?”要是平时,我会跟她开上几句玩笑,今天却没这兴致。

  “你在我边上摆摊儿吧。”大婶朝我笑着。我怕自己听错了,就走到她的身边。“胖子不来了,以后你不用在那边挤着。”

  “胖子不摆摊了么?”

  “嗯。他昨天就不来了。”大婶简洁地回答着,没有说明原因。

  我知道,别人不愿意多说,你多问便是不礼貌。于是,在向大婶表示了感谢之后,把东西搬过去。由于近几天发生的事,我心情郁闷,就那么闷闷不乐地坐着,想着心事。

  “程潜,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了,病了吗?”

  大婶从来不问我的私事,今天怎了?抬起头,迎来的却是她关切的目光。“没有。”我说。

  “失恋了?”

  “没有。”

  “没有生病,没有失恋,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在你这个年纪,我觉得生活美极了。”听了她的话,我不禁笑了。“真的,我觉得生活美极了。那时,我在外地打工,认识了小梅她爸。虽然,我们没有读过几年书,工资也不高,但我们觉得生活很快乐。”她说着,眼里流露出幸福的神色。“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我也许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其实……”我撒了个谎。“前天,我得知我的一个朋友病了,病得很重。还有,刚才来遂阳的时候,路上又看到一个人出了车祸。我想人生真是难以捉摸,时时有不测。这样想着,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乐。”

  “人生无常,谁能预料呢?”大婶明显伤感起来。突然又问我:“你总是叫我大婶,你知道我多大吗?”看着她,我摇摇头。“说实话,我才三十五岁。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模样,是因为前年我也遭遇了一场车祸。

  “那时,我和小梅她爸做些小生意,周边哪里有集市,就赶去哪儿,邻县也去。有一次,事实上是前年夏天,我们在古湖收摊回来,在路上,一辆皮卡撞了小梅她爸的三轮摩托。当时,我坐在他爸边上,怀里抱着三岁的儿子。当皮卡撞来的时候,我们的摩托翻了……”说着,她呜咽起来。我希望她能停下,但是没有开口。“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边上坐着我的爸妈。我就问他们小梅她爸怎样了,还有孩子。我妈就哭起来,我爸则握了我的手,默默流泪。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了结局。我想,上天对我如此不公,老公死了,孩子没了,自己脚瘸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时,我想到的只有去死。躺在病床上,我不吃不喝,是小梅的泪水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念想,也是她的泪水让我觉着了活下去的意义。老公死了,孩子死了,如果我也死了,小梅怎么办?老天对我不公,那么对小梅呢?她已经失去了爸爸,我就是她唯一的保护人了。无论如何,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液,更是我老公留下的血脉。作为母亲,作为保护人,我不能去死!虽然在晚上,特别是寂静的晚上,我会落泪,可是我得给小梅树立一个坚强的榜样。我们是常人,常人没有高大上,我们只能平凡地活着。然而,生命不相信眼泪!”

  听了她的话,我内心觉得愧疚,她没有什么文化,但她对生命的领悟却比我深刻得多。生命不相信眼泪!懦弱只能让自己活得更加窝囊、痛苦!人,活着是一种幸运。既然目前还活着,我就该快乐地活着!单是为了父母,我也不该自怨自艾。

  “你知道胖子为什么不摆摊了吗?”她又问我,我依然摇了摇头。“前天晚上,他本是有说有笑,突然就觉得头痛,倒在地上。我打120,叫来了救护车。昨天,我去医院看他,可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

  “脑溢血。他血压高,血脂高,平时就知道。医生叫他少吃肉,不要激动,但是他说,我就好吃肉。不吃肉,那能叫生活吗?不要激动,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时时刻刻控制自己的情感,没有喜怒哀乐,就像一个死人,我还不如死了呢。现在,他真的死了。不过,他死的一点都不痛苦,这倒符合他的性格。”

  是的,胖子是快乐的。虽然,我和他没说上几句话,但在我的印象中,看到的,都是他快乐的笑容;听到的,都是他快活的言语。人生短暂,难道我们应该每天都哭丧着脸吗?

  “我很少对别人说我的过去,那让我伤心。过去的早已过去,我们应该抓住的是现在。我只是觉得,你一个男人,还挺多愁善感的。看来,真的还是个大男孩。”

  “其实,大……”我犹豫着。现在,我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好了。

  “我叫春梅,我老公爱我,所以给第一个孩子取名小梅。你叫我名字,叫我姐、大姐都可以。”

  “那……就叫春梅姐吧。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子挺倒霉的,只是,我没见过死亡,当面对的时候,心中有些害怕。”

  “这很正常。我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次了,对于生死,就比一般人看得透彻些。相对于生命来说,其他都算小事,只要我们还活着。”

  是的,只要活着,我们就应该享受每分每秒,不再悲叹,不再悲观。


  12月24日

  天暗得早,我五点多些就到了遂阳。当时,小梅在吃晚饭,看到我,她神秘地朝我笑笑。

  “今天有好事么?你又考了第一?”

  “待我饭吃好了再告诉你。”

  “好吧。希望我也能高兴高兴。”我一边说着,一边摆好饰品、玩具。

  慢慢地,街上行人多起来了,路灯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来,不时地有恋人们从我摊位前过去,也有停下来买饰品的。不知怎的,今天生意较往常好了许多。我正纳闷的时候,小梅来到我面前,一手拿了一只苹果递给我。“圣诞快乐 !”她笑着。

  “今天圣诞节吗?”

  “那么……”她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平安夜快乐!”

  是的,今天是平安夜,难怪男生们总买礼物给女朋友。

  “谢谢。”我接过了苹果。“但我送你什么礼物好呢?”

  “我给你苹果,不是为了交易。”

  我笑了。“我给你礼物,也不是为了交易,是礼尚往来,懂吗?以前,我不是说要送你一套芭比娃娃吗?你自己挑吧。”

  “好是好,只是……”她露出渴望的神情,然而,她终究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我送你礼物在先,你给我礼物,就相当于交易了。要么……”她狡黠地笑笑。

  “怎样?”

  “你过年再送给我好吗?因为……今天,我肯定不能收的。”

  “那……好吧。”我答应着。“不过……小梅,谢谢你给我礼物。”

  “我愿意。”她说着回自己座位去。“我要做作业了。要是不会,还问你,行吗?”

  “当然可以。”我说。

  今天是平安夜,我居然忘了。那么,今天,也是我回家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节日。虽然,冬至也算,只是,在我们遂阳,那是祭祖的日子。圣诞节,虽不是我们中国的传统节日,然而,在年轻人眼中,那已经是正规的较为重大的节日了。我低头玩着数独,尽量克制着对子雨的思念,尽量不被成双成对的恋人们吸引。然而,我无法静下心来。当身边传来赞美诗隐隐约约的柔美歌声时,思念有如洪水一般泛滥而来,终至决了堤,我眼前浮现出了与子雨共度平安夜的情景来。

  前年平安夜,认识子雨也就个把月,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片名已经模糊,不过看过电影之后,我们吃了夜宵,然后送她回去。在她宿舍门口,我吻了她。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那也是我的初吻。子雨红了脸,略显羞涩,但我觉得,那红恰到好处,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红色。而今,那羞红,仍然让我想入非非。

  去年平安夜,我上中班,但我找了魏杰换班。魏杰自然一口答应了。只是,爽快地答应之后,看着我的他的双眼,露出了无奈、爱恋以及怨恨之情。三点五十交接班时,在更衣室,我还看到他带些很不情愿的意味。当时,正好没人,我就抱了他。“我会记着你的好的。”他很顺从地被我揽入怀中,轻轻地说道。“我不稀罕!”我没多说话,放了他,出了公司大门,去赶到深圳的公交。

  到达子雨公司的时候,她还没下班,我就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等她。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见她从门口出来,我上去拉住她的手。“今天,我们去哪儿?”

  她甩了我的手,红了脸。“别这样,那么多人呢!”

  “有什么害臊的?”我问。

  她不理我,径自坐电梯去。我就跟她后面,一直到出了写字楼。待边上没有人时,她才说:“先吃饭,然后逛街。”

  “逛街?每个周末都逛街,有什么意思?”

  “今天是平安夜,你就不想买点儿东西送我,让我有个惊喜?”

  “那你闭上眼,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惊喜。”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笑道:“我看你能给我什么惊喜。”

  我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放在她手上。“可以睁开眼了。”

  她并没有像电影里表演地那样,夸张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只是问我:“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吧。”我笑看着她。

  她打开了首饰盒。“两枚戒指?都给我的?”

  “你需要两枚吗?”

  “我十只手指,每只一枚就十枚了。况且,一只手指可以戴好几枚的。”

  “贪得无厌!”我笑了。

  “不是我贪得无厌,是你小器。送戒指给我,既不是黄金,也不是铂金,更不是钻石。就俩银的,都给我,我还嫌弃!”

  “这不是普通的两只银戒,你仔细看看,与其他戒指有什么不同?”

  她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会,露出满脸狐疑。“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迟钝的家伙!”

  “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她撅起了嘴,红了脸,嘟囔着。

  “我不说了。”我站她边上,拿着戒指,指给她看戒指里面。“看清楚了吗?”

  她眯了眼,仔细地看一会。“看见了。一只刻着字母CQ,一只刻着MZY,什么意思?”

  “迟钝!”

  “程潜,我说过不准说我‘迟钝’!”

  她伸出手来要打我,我躲开了。“本来么。”我说。

  “你再说,我就回去了。”

  “好吧,我告诉你。CQ是我的名字缩写,给你的;MZY是你的名字缩写,我自己戴。”

  “你这是求婚吗?”

  “我要是用这种戒指求婚,你真的要说我小器了。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就你名堂多。”

  “别人说,恋爱中的人是弱智的。可我却觉得,恋爱激发了我的潜力,让我变得聪明了。”

  “我看不见得。”

  “那么,今晚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知道我是多么爱你了。老实说,这件事在我人生的二十七年中,还是头一次。”不知怎的,听了我的话,她闭了嘴,脸却刷地一下全红了。“平时你好像挺大方的,今天整一个大家闺秀似的,动不动就脸红,怎了?”

  “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她岔开了话题。

  饭后,我带她去了教堂。当我们到达时,教堂内外都是人,特别热闹。教堂外面,摆放着高大的圣诞树。树上缀满了各色物品,有玩具,有小灯笼,有水果……缠绕着树身的则是一圈彩灯,闪烁着柔和的彩色光芒。教堂里面,一位神父正在布道。布道之后,演出了有关耶稣诞生的文艺节目,还唱了赞美诗。整个教堂的氛围轻松、和谐,又不乏庄重肃穆。

  从教堂出来,我们一边聊着,一边散着步,到她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你早点休息,我得回去了。”我吻着她,喃喃着。

  “你现在回蛇口吗?”

  “当然。”

  “没公交车了。”

  “我可以打的的。”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让我知道你有多么爱我么?还说,在你人生的二十七年中,还是第一次做那事。”

  “不是去过了吗?”

  “哪儿?”

  “教堂呀!”

  “你真迟钝!还说我!”她推开了我,突然生起气来。

  “我怎了?”

  看着我狐疑的神色,她显得很是失望。“没什么,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明天上中班。”

  “可我8:00得准时上班呀!”

  她重重地关了门,留我傻乎乎地一个人站在门外。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然而我记忆犹新。今天,又是平安夜了,她在干嘛?她在逛街?和她的新男友?她会想起我吗?打开手机,想给她发条短信,我甚至写好了短信内容:“子雨,你好吗?想你每个日日夜夜!”在按发送键前,我又把它删了。我不能太自私的。也许,她已经忘了我了,我怎能重新勾起她痛苦的回忆?也许,她正在与新男友卿卿我我,我怎能破坏她重新得到的幸福?然而,子雨,假如你日后有知,我是真的爱你呀!

  看着手机,我打开通讯录,找到魏杰,发一条祝福短信给他。不到两分钟,我收到了他的回信:师傅,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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