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兴屯留身影,原来这是一次公私兼备的行动,团总要亲自踏查巡边。李福臣要视察江防,前导是一个警卫班,殿后是一个警卫班。有确定的路线人数是一个排,有分有合。这九位便衣行动的是团总田小凤、两位贴身侍卫杜鹃、田妮和边防营长胡彪、团参谋高长瑞。还有四位亲信随行,就是雪莲、福臣、杨登仁、李升。这杨、李二位是福臣过命的朋友,把兄弟,江防工程得力助手。李升是邮政局投递员出身。方圆几百里,官道、便道、山道、水道全熟悉。而且忠诚可靠,被福臣带来做向导。这一行九人信马由缰,由李升带路观花赏景,奔老等山而去。准备在那里宿营,已有前导警卫班在那里准备好了露营地,布置了岗哨。

  这一带风光独特,片片水稻田地,埂渠交错。快要成熟了的稻穗沉甸甸的低着头,迎风作浪。间或几个朝鲜屯,民族特色的低矮茅屋林立。独到之处是墙上、房上或挂或舖了许多红辣椒。几位女士因鞍马劳顿,显得有些疲惫。福臣带着杨登仁、李升想单独行动,看一看这一带民情的想法。再看看“福丰稻田公司”情况。建议田小凤说:“你们几个骑马前行,到营地休息。等着我们仨去踅摸点野味,尝尝。”团总说也好。就分道扬镳了。

  这三人,兴高采烈地拉荒而行。这回变成真正打猎的了,不一会就猎取了几只野鸭子。装入背网兜里,沿着梧桐河岸边继续上行,来到一个较大的村庄附近。李升介绍说“这个屯子叫福兴屯,住的全是朝鲜人。那几年,我经常来这里跑信。都说他们房子小炕大;门小窗户大;衣服小裤裆大;车厢小车轱辘大。吃水架头顶,三百六十天离不了辣椒。开玩笑说‘高丽棒子不可交’。”三人说说笑笑,走的挺快。李升继续说:“我感觉人家朝鲜人很是真重视教育,这一点,比咱们人强。不管穷富都上学,你看都成难民,流亡了。也不忘办学校,听说有个姓崔的老师挺好,挺文明,在这教学生。”说着说着就来到了村边,有操场,有教室。还挂了松东模范学校的牌子,村头还有一家挂着酒晃。正赶上是八月中秋时节,这些过上比较安定生活的朝鲜难民,欢聚一起跳舞饮酒祈求丰收,祈求和平。今天下午像是排练“农乐舞”。四周围了一大帮观众,中间有五十三人载歌载舞,有二人挥舞着令旗。另有人举着横额,上面写着“农者天下之大本也”八个大字。写的都是朝鲜文字不认识。这三人便打听,过来一人,文质彬彬给他们翻译解释,三人会意的赞许。这人,看他们仨装束、行囊、猎物,好像是有些来历,挺乐于交谈,便向他们介绍了朝鲜人的民俗、二房东的盘剥、农民的疾苦……唠了老半天,并留下了姓名叫崔高丽,在这里办学校。三人听了挺高兴,对他很有好感。为了赶路,握手言别。就奔向酒馆,打算吃点饭再走。进屋一看人不多就找张桌子坐下,把猎物放在地上,猎枪戳在墙角。点的菜是以狗肉为主,配四碟小菜,一大碗狗肉汤,三斤清老酒,挺高兴的一边唠嗑一边享用。

  外面一棵树下吊着一只狗,两个袒胸露腹,赤膊的高丽棒子正在活扒狗皮。不大一会聚了十好几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三人酒足饭饱,交了钱准备离去。这时闯进来五六个壮汉拦住他们,猝起不意的抢了枪。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骂骂咧咧的赶他们离开。大意是“你们走行,东西留下,不然就打死你们。”这三个人谁也不会说朝鲜话,理论不清。撕撕扒扒推推搡搡到了门外。不容分说,也无法分说。就动起了武把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三人一时兴起,擒拿格斗,扫堂腿,八卦连环掌。三人抵十五,没费吹灰之力,拳打地痞流氓。全都趴下了。哭爹喊娘,有被点了穴翻白眼的,有脱了臼呲牙咧嘴的。看热闹的人当中还有叫好的。李福臣把两个拿刀的首犯(刚才活扒狗皮,嘀嘀咕咕的那两个人)摞到一起,一只脚踩在屁股上。点上旱烟袋,瞅着越来越多地人群,悠闲地抽起了旱烟。最先进屋抢枪说汉话的那小子,跪在李升面前求饶。哭哭咧咧的说:“有眼不识泰山。”起誓再也不敢了地意思。杨登银问话,训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干活,抢劫财物……

  能动弹地都起来了,磕头作揖表示,再也不敢了。有几个家长也出面求饶,并训斥儿子。福臣抽着烟袋静观其变。不一会儿有两个人出面了,一位是崔老师,另一位据说是二房东。这二房东瞅瞅局面,看看底下的人,看着崔老师和一个大胡子的朝鲜人,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的革命武装?丢人。”幸灾乐祸地离去。崔老师和大胡子与李升交涉。替他们认错,赔罪、赔礼、请教、原谅、求教。不一会儿,四个人又是施礼又是握手。盛情挽留,要交朋友很是诚恳。看在都是穷苦人这方面,江湖义气的杨登仁、李升都表现出怜悯之心。用目光请示福臣,福臣往靴底磕磕烟袋,严肃的发话:“此地不可久留。”随后给一干人解了穴,脱臼的胳膊腿复了位,命令他们都站好,包括大胡子和崔老师。十七人还挺齐刷,发话了:“我感觉你们也不像坏人,应该是对俺们这三棵枪感兴趣,对不对?”一听这话,包括大胡子在内一排十六人咵的一声全部跪下,喊:“大哥了不起,对不起。”

  李福臣让他们都起来。接着说:“太嫩了,你们是‘棒子队’还是‘打狗队的’?”包括崔老师一帮人都面面相觑。就又说:“我们三个人,行走江湖也是交朋好友的人。我不管你们是‘棒子队’还是‘打狗队’的,要干正事,枪还不有的是。给你一个,交个朋友。”随手扔给大胡子一棵猎枪。对他说:“教他们好好练练,是好样的跟我去打围。”转向崔老师:“我看你学问挺大,教教他们怎么做人,干正事。”就听有人鼓掌,喔喔声一片。然后不容分说,把野鸭子扔了给大胡子,又扔了一些子弹。迎着夕霞,健步的奔老等山而去。这棵枪和子弹夹子,据说后来陈列在当地抗联纪念馆里,这个故事被李升传到很远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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