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8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做什么的问题。今天已是农历十月初二,离过年只有三个月。这种时候,要找一份工作并不容易。缺工的单位都应该招满了员工,想辞职的应该也会等到过年。不管在遂阳还是古湖,我都转过,并没有招工启事,除了餐饮店招洗碗工,超市招营业员。这些工种,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去做。后来又想,即使有单位招工,会要我吗?只要一次体检,问题就会暴露出来,那时,不但不会有人要我,而且,父母马上就会知道实情。思前想后,我断了找工作的念头。

  前天晚上,在遂阳中山街,我看到许多人摆地摊,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我准备做些小买卖。现在这社会,只有女人与小孩的钱好赚。女人大多数只要漂亮,欠思考;小孩,大多数父母宠爱,只要孩子想,父母基本都愿意为他办到,所以,我想去义乌批发饰品或者玩具,到夜市摆个小摊。男孩喜欢刀枪车炮,女孩喜欢娃娃挂饰,还是专卖饰品与娃娃之类的好了。

  中午,爸妈从田里回来,我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说了,爸爸说随我,妈妈却说:“你还是休息几天吧,年后再说。”

  “可我在家里已经二十多天了,天天闲着,无聊极了。”

  “离过年也就两三个月,你都辞职回来了,多歇几天又怎的?”

  “辞职是辞职,但我并不知道呆在家里有这么无聊。”

  “你可以出去走走,我们又没让你整天呆在家里?”

  “大家都有事,谁有空陪我?”

  “那你也可以看看书,玩玩电脑。”

  “我不想。”

  看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妈妈又说:“生意并不好做。再说,每天晚上去遂阳也不安全。”

  “我都二十八了,会照顾自己。如果赚不到钱,明年再去找工作也不迟。”

  “你这人,一直这样,不到撞了南墙就不知回头!只是,路上来回你一定要小心。”


  11月21日

  去到义乌小商品市场,采购了饰品与女孩爱玩的玩具,那老板又向我推荐手机套和贴膜,说现在年轻人爱美,做这生意的都说不错,我就顺便买了些回来。

  白天,在家里用了四五个小时练习贴膜,贴坏了二十几张,总算有了长进。说不上完美,最起码也能蒙混过关了,只要对方不是一个十分苛刻、追求完美的主儿就行。

  五点左右,我随便吃了点晚饭,骑了爸爸的电动三轮车去遂阳。天色已逐渐暗淡下来,田间也不见了劳作的农人。经过遂阳殡仪馆的时候,不自觉地往里看了一回。以前路过时,都不会太在意,今天这么一瞧,却发现那里特别阴森。殡仪馆坐落在山坳中,在这农历十月初的夕阳下,在绿树浓荫之中,只露出几幢平房的屋脊,影影绰绰的,有些怕人。那一根巨大的烟囱,特别突兀而且令人触目惊心。我不知道已有多少人烧成的烟经过了那烟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烧成的灰飘出了那烟囱,然而,明年或者后年,我的肉体的烟,我的肉体的灰定然也是要从那儿穿过的,我的灵魂也会从那儿升上天空去,即使是地狱也罢。公墓就在路口进去不远处,在夕阳的余晖中,染了一层红色,却并不鲜艳,让人觉着的是荒凉,冷清。“后来呵/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呵在里头”,想起余光中的《乡愁》,我看到的却是母亲孤零零地坐在我的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不停地抺着眼泪。这悲伤的画面,让我无法继续下去,只得加快了速度前往遂阳。

  到遂阳已经过了五点半,我把三轮车停在中山街后边的一条小巷里,然后提着我的蛇皮袋在中山街夜市的最西边停下。当我想卸货的时候,边上的一位大叔就说,这儿有人的,我就往东走。每当我站住,总有人告诉我“这儿有人了”。就这么往前,再往前,一直到了一条小巷的路口 。再往前的话,灯光就比较暗淡了,而且,那里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人会停下买东西,于是,我在一个卖小孩衣服的摊子前停下。小摊后面坐着一位大婶,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有些苍白,唇间、眉梢、额上布满了皱纹;剪着齐耳短发,中间夹杂着许多白发 。她穿一件羽绒服,天蓝色,色泽暗淡,不过,很干净。只是从腋下腰间几处未褪色的面料来看,衣服原来的颜色应该是宝蓝的。在她边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红色棉袄,扎着羊角辫,正在吃瘦肉丸。

  见我停下,两人都睁了眼看我。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眼白带些淡蓝色,特可爱。而大婶的眼睛,则是干枯无神的,巩膜上满是血丝。“这儿有人了。”大婶说。

  “那……再往前,应该没有多少人会去吧?”我犹豫着。

  “我不知道。”见我站住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她面露尴尬,好像我的困境是她造成似的。“我们每天在哪儿摆摊都是固定的,后来的只能去最边上。”

  “是么?”我喃喃着,却不移动脚步。

  “你是第一次摆摊么?”

  “嗯。”

  “卖什么?”

  “一些挂饰和玩具,顺带卖手机套、贴膜。”

  “这种小玩艺儿,到了最边上确实不好卖。看你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吧?就摆对面好了。”夜市地摊在中山街两边的绿化带与人行道之间,她指了指对面——其实是店铺前的人行道——对我说。

  对面是中国黄金,有两间店面,一间开着两扇门,一间是玻璃厨窗。中国黄金的西边是农村信用社。农村信用社占四间店面,门关着,门前也没有灯。到了晚上,这一带应该就是黑乎乎的。

  “那行吗?”

  “晚上没有城管,只要珠宝店里的营业员不赶你,应该没事儿。”

  看看前后左右,确实也没地方可以摆摊,我就决定摆那儿了。当我拿出塑料薄膜铺在地上时,店里就有一个女营业员出来,说这儿不能摆摊。

  “我摆边上些,我人也坐信用社这边,不会遮住你们玻璃厨窗的,也不影响你们做生意。”我看着她,恳求道。她就没多话,里边去了。于是,我在厨窗前的地上摆上各种玩具与挂饰,人坐在信用社那边,前面放一张折叠式小方桌,桌上放一盏小台灯,然后就是各色各式的手机套。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街灯散发出柔和的红光,人也渐渐多起来。

  我人坐那儿,心中却格外紧张。首先,最担心的是碰到熟人。虽然,心里想着职业不分贵贱,假如迫不得已,即使是清洁工,就是掏粪也是得去干的。只是,第一次坐在街上摆摊,心里仍免不了紧张。再说,这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如何招呼顾客。对面的大婶,她边上是一个胖子。那胖子也实在太胖了,肥头、三下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热情地和每一个在摊位前停下的人说笑着。即使顾客走了开去,眉眼嘴鼻的笑意也一定会保留几十秒;直到那人走出几米之外,才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一旦我的摊前有了顾客,我要么不理不睬,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要么就是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倒好像防贼似的。看着他人的好客,我真想马上学会,总无能为力。到了九点半,只卖出几样东西。虽然街上依旧热闹,但回家还有三十多里的路,我只得收了摊子。

  再次经过殡仪馆的时候,我仍然加快了速度。看着山坳处,树丛枝桠间露出的点点灯光,那儿更阴森恐怖了。

  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睡觉,听到我开外门的声音,就开了院里的电灯,打开厨房的门出来。

  “你把三轮车骑到杂物间去,我来关门。”

  “这么冷的天,你为什么还不睡呢?”

  “十点才过,不晚。”

  “以前你不是都睡了吗?”

  “你呀?真是的。”妈妈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没回来,我能睡着吗?”

  “妈,我都老大不小了,你怎还那么不放心呢?”

  “不管你多大,妈不担心你还担心谁呀?”妈妈锁了院门,跟了我杂物间去,要帮我缷货。

  “你去睡吧,我自己来。”

  “真的不要我帮忙?”她站着,怜爱地看着我。

  “不用,又不重。”

  “那好吧,我去给你准备洗脸水,再烧碗面条。”

  “妈,我不饿。洗脸水,我自己会倒。”

  她没有理我,进屋去了。当我进了厨房,她已给我倒了洗脸水,挤好了牙膏。而且打开煤气灶,在锅里倒上水。我说我真的不饿,她才作罢。在我刷牙洗脸的时候,她一直在长凳上坐着,看着我,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没说。其实,我明白,她无非是想问问这第一天的收获如何,只是我心里郁闷不想说。当我洗脚的时候,她离开了厨房。我本以为她回房睡觉去了,可是,上床时,却发现她已把电热毯的插头插上了。坐在暖暖的、软软的被窝里,想着自己的人生,想着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却没为爸妈做过什么,我不禁流下泪来。


  11月28日

  到今天,摆摊已经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当我回家时,妈妈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我饿不饿,要不要烧点面条或者煮俩鸡蛋什么的。当得了我否定的回答,就给我倒好洗脸水,待我洗漱完毕,进了房间,她才愿意上床休息。我叫她不必等我,她总说,我回到家一般在十点左右,这么早也睡不着。我知道她并不爱看电视,爸看什么她就看什么,从来是无头无尾的,有时甚至主角叫什么她都记不清。我明白她是不放心,但劝不动她,也就没办法。

  在这一星期里,对于做生意,我也有了长进。每每有人经过我的摊位前,虽不至于就十分熟练、热情地招呼,但最起码当她们停下观看或者挑选东西时,我也会娴熟地对商品进行介绍,或者结合她们的肤色、衣着给予较为客观到位的推荐。一个星期里,赚得虽不多,但总让我觉得有了收获。先前,总担心碰到熟人,而今,心中不再害怕。时代在进步,人们更在乎的是你是否有钱,而不是工作本身。而且,在人们眼中,做生意的人,不管生意大小,总是赚大钱的人,所以并不小看你。在这一个星期里,我曾碰到过同村的人,也碰到过小学同学,中学同年级的,见到我,他们先是惊讶,然后叙旧,没有一个露出瞧不起的神色的。

  在这一星期里,对面的大婶总在我之前就到了,而且,我走的时候,她都不曾收摊。边上的胖子都比我晚来,甚至有一两天没来。每当我到达时,大婶总会朝我友好地笑笑。坐在摊位边的小女孩,周一到周五总是先做作业,然后自己玩魔方或者看书。有时,她也会过来问我作业,或者看我摊位上的饰品、娃娃。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她常常会坐在我边上,就着中国黄金的明亮灯光作业,看书,而我在没有顾客时,也会就着那明亮的灯光看书、玩手机。从她口中,我知道她是独生子女,和妈妈租住在一条小巷中的民房里;她叫小梅,实验小学三年级学生,借读的。

  “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

  她回答得那么坚决,我甚至听不出伤心还是愤怒。但我想,她也许真的的没有爸爸。即使有,也相当于没了。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从来没见到有男人在大婶的摊位呆上超过五分钟的;而且,也从没听到小女孩叫哪一个男人为爸爸。我明白我问错了话,便不再与她提有关爸爸的事。

  我进过两种芭比娃娃。一种是成套的,共十个,大多都是电影中的主角;一种只有一个娃娃,然后配十套衣服,包括鞋包、发箍、饰物等等。她特别喜欢我进的那两套芭比娃娃,只要来到我的摊位前,就会爱不释手地拿起它们,仔细端详。看她那么喜欢,我就让她选一套,送给她,但大婶拒绝了。我便送她一对发箍,她高兴地连说“谢谢叔叔”。


  12月5日

  今天是周末,小梅先问了我几个题目,待我教会了她,她又在我摊位上玩了一会芭比娃娃,就拿了一本新课标版的《城南旧事》在我身边坐下看起来。许是我面善,绝没有坏人的面相,而且和气,两个星期来,小梅把我当成了她的朋友,大婶也不阻止她过来玩。小梅常和我聊她在学校的事情,也聊她的学习,聊她看过的书籍。她告诉我她外婆死了,外公跟舅舅住一块。舅妈对外公不好,妈妈曾想把外公接过来,但住的地方实在太逼仄了。爷爷奶奶住乡下。又告诉我,每当读书的时候,妈妈都是七点钟就把她送学校去了,她们从不在外面吃早餐。妈妈白天做钟点工,给人打扫卫生,晚上摆摊,一般十点左右收摊回去。然后,她睡觉,妈妈洗衣服或者做其他白天要做却又没时间做的事。

  “那你爸爸呢?他在外面打工吗?”她从不提起爸爸,我也知道第一次问起她爸爸时她的决绝,可是,好奇心让我又重新开了口。

  “我没有爸爸!”她仍是很坚决地回道,然后就不理我。

  “这是她的话题禁区,我不应该再问了。”我想。

  当小梅在看书的时候,没有顾客,我就开始玩手机。我先看了一遍最后那天录下的子雨工作中的视频,然后打开魏杰和子雨的QQ空间,自然什么也没有。不知怎的,自从他俩知道我的病情之后,空间就很少更新了,难道我真的那么有魅力?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的病情对他们的影响之大。

  退出网页,我想起魏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电话来了,不知道他近来可好?今天是周六,他应该休息,于是打了电话给他。可是,没人接。我失望地挂了电话,看着街上的人流,心情郁闷。

  大约十多分钟后,电话铃响,是魏杰的。

  “师傅。”

  “你在干嘛?”

  “刚才在测容量放电。我把手机放工作间了。” 

  “近来忙吗?我觉得很长时间没接到你的电话了,你不爱我了吗?”我笑道。

  “我们公司接了一笔大订单。这半个月来一直在赶进度,连周末都被征用了。不过,昨天已经出货,我本来想今天休息休息,明天再打电话给你的。师傅,我还爱你。”

  “和你开玩笑呢。”

  “我可是真的,师傅。你知道,我不骗人。”歇了几秒,他又问道,“师傅,近来身体好吗?”

  “还可以。”

  “现在,你在干啥?”

  “摆摊儿。”

  “摆摊儿?”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摆摊了?”

  “已经半个月了。在家里实在是无聊,而且,将来我要花大钱的,能赚多少是多少吧。”

  “那么,当初不辞职不是挺好吗?最起码等到过年也可以的,还有年终奖。”

  “不是我非要辞职不可。我的日子已经有限,我想和爸妈一起多呆上几天。再说,到时回忆起来,对他们也是一种幸福。你知道吗?那一年《常回家看看》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我们所有人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大少了。父母养育我们,除了希望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他们也希望我们能和他们多些时间呆在一起。”

  “只是……师傅,少了你,我觉得我的世界已经不完整了。”

  “魏杰,我们最多只能成为兄弟。再说,兄弟也总有分离的时候。”

  “好,不说这个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师傅,我……”

  “你怎了?刚才说‘不说这个了’的时候,多干脆,这会儿又怎了?”

  “师傅,我……我发条彩信给你,看了再说。”

  他挂了电话,几秒钟之后,我收到一条彩信,打开,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五官倒是端正,也没有搽脂抹粉,显得朴素大方;只是目光锐利,表情凝重。身材高大结实,很像一个举重运动员,阳刚有余,阴柔不足。当我正在思想这是谁的时候,魏杰又打电话来了。

  “你觉得她怎样?”

  “你先告诉我她是谁?”

  “上次给你打了电话没几天,一个老乡介绍的。我对她倒谈不上喜欢与否,但她常常打电话给我。我觉得她……大概有点喜欢我。”

  我希望魏杰能脱离我的影响,摆脱我对他的控制,然而,这个女人,我总觉得与他并不般配。只是又想,魏杰女性化有余,男儿气概不足,假如他把我当成他的恋人,那么,在他心中我一定是攻,他是受。如果这样,他心中喜欢的一定是一个能替他决定一切的人。如此说来,这个女人,他也许已经喜欢上了。然而,我并不想他们成为夫妻,但我又如何能拆散他们?正因为心中不愿意祝福他们,便笑道:“你打算找一个保镖呀?”

  “我并没说她是我女朋友呀?我只是问问,你觉得她怎样?”

  “我觉得我们是男人,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我们保护女人,而不是受女人保护。”

  “我知道你想法了。”

  “我可不想拆散你们。”

  “我们又没有恋爱,什么拆散不拆散的?”

  “那好吧,你忙。不过,假如你恋爱了,告诉我,我会祝福你的。”

  “好的,再见。”

  “再见。”

  正当我要挂断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师傅。”

  “你又怎了?”

  “师傅,我有一件事,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想告诉你,但又不能确定你能否承受。”他犹豫着。

  “得了不治之症我都认命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你说吧。”

  “大概一个星期前吧,在沃尔玛广场,我看到子雨……子雨……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吃饭。她还问了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也告诉她了。”

  子雨另有新欢,这是必然的。而且,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指望别人爱着我吗?我爱她,祝福她,希望她得到幸福,这不是我该有的心态?可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内心仍不免波涛汹涌,又似被人捅了一刀一般。

  “师傅,你没事吧?”许是我长久没有说话,魏杰焦急地问道。

  “没事。”我强作快乐地笑道。“你说,像我这种情况,还能要求子雨跟着我吗?既然不能和我在一起,我总不能不允许她恋爱吧?”

  “我不知道,我也说不好。”他嗫嚅着。

  “只是……才一个多月,她就……把我忘了。”

  “师傅,我得检验去了,你多保重。”

  也许听了我的话,他怕了,匆匆挂断了电话。然而,当他挂断电话的时候,我仍没挂断。握着手机,想着子雨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她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又有什么用?打开文件夹,再次看了一遍子雨的录相,我想删掉它。可是,当手机显示是否确认的时候,我按了取消,我如何能舍得?生命中唯一与我发生关系的女人呀,到底是我在无休止地折磨着你,还是你在无休止地折磨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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