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在花地高原这里只有三四座老房子,而在花地高原这里称其为老房子的是指建造于1880年以前的房屋。这里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威廉.华盛顿.伊索尔尼,州第一银行的总裁,是他的宅邸。

  这座伊索尔尼公馆保持着人们对摩天楼这里“最佳部分”的美好回忆,这个部分的建筑就出现在从1860到1900年之间。这是一座庞大无比的红砖结构的建筑物,加之其灰色砂岩的过梁以及板岩的屋顶,这样就逐次以红色、绿色、以及褐黄色排摆布局。这座建筑物上还有两座深黄色的塔楼,其中一座的顶部是黄铜打造的,而另一座顶部所修饰的则是铸铁的铁艺蕨类花饰。整个建筑的门廊看上去就像一座打开的墓穴;支撑整座建筑的是一些敦实的花岗岩石柱,这些石柱的顶部都是悬垂着凝结状的流苏砖饰。在这座房屋的一边是一扇锁眼状的巨大彩色玻璃窗户。

  但是这座房屋的整个样式并不是引起人们任何一点感到诙谐有趣的效果。它所标志的是那个维多利亚时代金融家们给人的极其庄重而尊贵之感,就是这些人统治着从最初的拓荒者们那一代人一直到这些轻松愉快的“营销工程师”们这一代人为止的整个时代,通过营建起来一个令人感到压抑不堪的寡头经济系统,从而获得了从银行、工厂、土地、一直到铁路、煤矿等的控制权。在构成一个真正而完整的摩天楼的所有这些数不清的相对因素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因素会这么强势有力而旷日持久地发挥着作用,然而在所有摩天楼居民的眼中又是如此的荒疏而难以察觉,就像这座平静、干枯、尊严、冷酷、而又不起眼的威廉. 伊索尔尼公馆这样;而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小小不然的所在所有别的摩天楼这里的人们都在不知不觉之中为它而劳作、并且在不期而然的孤寂之中为它而死亡。

  大多数的维多利亚时代那些暴躁易怒的领主小王们的城堡现今已经消踪灭迹了,或者已经沦落为低等的出租屋了,但是这座伊索尔尼公馆却依然保持着它那孤冷而令人景仰的态势,使人不禁联想起伦敦、后湾、以及里顿豪斯广场来。它那些大理石的台阶每日之中都要被刷洗一遍,那些铜质的器皿都要被认真地打磨一遍,而那些蕾丝的帐幔都要质地优良而整洁一新、一如威廉.华盛顿.伊索尔尼本人一样。

  带着满腹的敬仰之情巴比特以及查姆.福林克两个前来拜望伊索尔尼,为了周日学校参谋委员会所要召开的一次会议;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他们故作镇静地尾随着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仆,穿过那间墓穴一般的大客厅来到了图书室之中。这里无疑的就是属于一位真正的老银行家的图书室,就像伊索尔尼的连鬓胡子就是属于一位真正的老银行家的连鬓胡子一样。这里的图书大部分都是按标准的样式码放整齐的,其装订样式都是标准的灰蓝色传统样本,间有金色的、或者光滑齐整而泛出光泽的小牛皮封面的样式。这里的炉火恰恰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传统样式;一座小小的、静谧而温馨的、令人感到极其舒心的小火炉,熊熊的火苗映衬在被打磨得泛出光泽的火炉用具之上。那架橡木的大台案也是古色古香而完美无缺的老式样式;这里的这些扶手椅也都是那种无可比拟而目空一切的豪华样式。

  伊索尔尼有关巴比特夫人、巴比特小姐以及别的孩子们健康方面的询问是这么的轻柔而富有父性的慈祥,然而巴比特对此却难以简单明了地对他加以回答。想到使用诸如“别耍这些假把式了,你这个老聒噪鬼?”一类的回话在这里是会大失体面的,这样的文句只会让沃吉尔.岗崎以及福林克和霍华德.利托菲尔德这样一些人高兴得不行——这些人直到此前为止在他眼里还显得是一些成功的文雅人士。巴比特和福林克两个彬彬有礼地坐了下来,而伊索尔尼也一直在彬彬有礼地说着话,他的双唇张合的尺幅正足以送出这样温和的词句,“先生们,在我们进行正式商谈之前——你们也许会因为前来鄙处而甘冒风寒——你们是这样一些善心之人而考虑到一个老人的行走之劳——今天我们是不是先来一点威士忌呢?”

  巴比特在所有的接谈方式之中都受过良好的训练,这种优势可以让一个“真正的好人”受益匪浅,可是他此时所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他大失体面了,“那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吧,我总觉得那些废纸篓子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强有力的执行官之类的才好——”这句话说到半截儿就在他的喉中被梗住了。他慌忙俯下身子谦卑地鞠了一个躬。同时福林克也诚惶诚恐地赶紧鞠了一躬。

  这时伊索尔尼按铃唤来了女仆。

  作为时尚现代而生活优渥的巴比特来说,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在私人住宅之中摁一下铃就能唤来仆人的情形,除了在吃饭的时候以外。作为他自己,在旅馆里面的时候,曾经有摁铃召唤侍者的经历,可是在家中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做来伤害到玛蒂尔达的感情;你只能走出去到大厅里去并且高声把她喊了来。同样他也没有,自从颁布禁酒令以来,还会有人像这样漫不经心地在家中饮酒。这种感觉简直太神奇了,只要吸吮一口他的这种棕榈汁酒,你就禁不住会惊叹道,“哦,我的妈妈妈呀,这简直让我找不到北了的感觉!”而且总是会这样,犹如在年轻时遇见了什么大人物那般压抑不住地狂喜,他会万般惊诧道,“就是那边那张模糊不清的小圆脸,哎呀,就是他可以翻手云覆手雨既能成就我又可以毁了我!要是他告诉我的银行经纪人切断我的贷款来源的话——!天啦!就是这个看上去只有四分之一个喷壶大小不到的圆鼓隆咚的脑袋!我真的搞不明白——难道我们这些作为布斯特成员的人已经为了激发激情与活力而发了癫狂了吗?”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赶紧回过神来,全神贯注地侧耳静听伊索尔尼有关周日学校继续发展所要采取的措施建议,这些建议听上去是这么的条理清晰而又非常糟糕。

  犹豫不决之中巴比特提出了自己所提建议的大概框架:

  “我认为要是你能认真分析一下目前学校的真正需求的话,实际上,只要是把它看作是一个正常的商业化的问题所在的话,当然了作为基础与实际的需求那就是继续发展下去的问题。我可以断定所有我们这些人都同意这样一个看法,直到我们创建起来整个这个州中最大最好的一座周日织补学校为止我们都不会为此而满足的,这样查塔姆路长老会就不必再从每个人的身上为了什么目的而索取任何东西了。而现在为了举办这次振兴将来的活动:他们已经在采取组织起辩论赛队的方式了,并且设定奖项要颁发给其中招揽成员最多的小伙子们。可是他们在这里却犯了一个错误:所设立的奖项都是一些看上去像是诗集或者图画圣经等不值钱的便宜货,而不是那些真正生机勃勃的小伙子们所会为之付出努力的东西,比如说现金或者他们需要的摩托车里程计等。这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以花里胡哨的书签以及黑板画方式装饰点缀的课本书籍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对于这些真正富于男孩子气质、经常出外聚众活动的顾主们来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将来的成员们,好了,对他们来说你总要让小伙子们值得去努力才成。

  “现在,我有两项足以引起大家关注此举的建议:第一,把整座周日学校划分为四个军队化团体,这是由年龄上的差别来划分的。每个人都会获得一个他所在团体的军衔名号,这是按照他所招揽来的成员的数目来加以确定的,而至于那些一个成员也带不来的瞎混的笨家伙们,他们就只好自己当大兵了。牧师们以及别的督导们自然而然就是将军了。而每个人在见到长官之时都必须要敬礼或者遵从那一类的形式上的规定,就像是一支正常的军队那样,这样就会让他们真正感到活得一个军衔并非是仅仅获得一个空头名号而已。

  “接着,第二项:因为这所学校拥有自己的广告部门,但是,我的上帝,没有任何人为此而上心工作——没有任何一个人出于对它的热爱而付出应有的努力。这里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付诸行动而跟上时代的发展,由此可以雇用一位带薪的周日学校媒体方面的代理人——就是说来自报业之中而又可以为此付出一定时间来工作的人。”

  “当然可以了,为此你可以放心!”查姆.福林克说道。

  “想一想他可以分得一块多么实惠的蛋糕啊!”巴比特大笑着嚷嚷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场面宏大、显而易见、并且是生机勃勃的事实,关于周日学校蒸蒸日上发展的前景——而且是捐赠款项的数目日新月异——这一切自不必说了,况且还有那些纷纷扬扬传播的小道消息以及幽默传闻的四面散播:有关某个吹牛大家跪倒在地乞求招揽新的成员的情景,以及圣三位一体班女孩们在她们的法兰克福香肠会上度过的大好时光。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要是说他还有时间的话,这位报业方面代理人甚至可以亲自为我们鼓吹一下这些教程的本身内容——为我们所有这些城里的周日学校做一点广告宣传,而且这也是实际的情况。为此不必对他们怀艳羡嫉妒而催迫不已的态度,只要我们在保持他们的成员身份的前提下得到继续迅猛发展的目的就可以了。比如说,他可以充分利用手中的报纸——因为我就像这里的福林克一样得到过很好的文字方面的历练,而且我也可以充分猜度出来这样的文字该如何来描述,但是我还是要举例来说,比如说这一周当中的教程是有关雅戈的内容;那好了,这位报业代理人就要在他的叙述之中插进去某些道德方面的内容,当然仍然还要采取某些办法使得文章的标题足够吸引人们眼球并且喜欢加以阅读才行——比如说可以是这样的:杰克耍笑了那位老人一番;或者是:携款带眷一起逃走。明白我说的意思不?这样就会让人感到有趣了!现在,由于此,伊索尔尼先生,你是持保守态度的人,也许你会认为这样一些花里胡哨的噱头并不是非常体面的,可是诚心来说,我相信只要如此的话是会成功把咸肉带回家的。”

  伊索尔尼交叉着两手放在他那坦然而舒适的小肚腹上,就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咪在咕噜咕噜发出喉音一般:

  “或许我会这样说,首先,我为你对目前情形的分析而感到非常高兴,巴比特先生。正如你所揣测的这样,在我来说持保守的态度是极其必要的,也许是为了努力要保持某种体面的姿态。然而我认为你在我这里也可能看到某种进取之心。在我们银行界,举个例子来说,我希望我可以这么说,我们是有一套先进的办法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的,就像所有这座城中别的企业那样做着广告宣传的。是的,我可以想象出来,你会发现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还是非常知悉现在这个时代之中那些与时俱进的精神价值取向的。是的,哦是的。因而,从实际情况来说,能够这么说还是让我非常高兴的,那就是从个人方面来看我觉得自己还是宁愿选择更加严格一些的更早时期的长老会制度——”

  巴比特最终获悉伊索尔尼心中还是倾向于同意的态度。

  查姆.福林克建议这位兼任的媒体代理人应该由一个名叫肯尼斯.伊斯科特的人来担任,他是提倡者时代杂志的通讯员。

  他们分别的方式极其亲善而友好,充满了基督徒式的兄弟般的情谊。

  巴比特并没有驱车赶回家中,而是朝着城市的中心开去。他想要自己去呆一会儿,自己前去玩味一下与威廉.华盛顿.伊索尔尼达成这般亲密关系所带来的这份美好而愉快的感觉。


  Ⅱ


  这是一个雪色靓丽的晚间,环形人行道上撒满了灯光。

  塞满积雪的大路上平滑运行的有轨电车所发出的金黄色强大灯柱。静谧的小住家房屋之中散射出来的点点灯光。还有远处的铸造厂所喷涌而出闪烁不定的灯火,使得天幕上繁星的光彩黯然泯灭。以及邻近的那家大药房里散发出来的温馨灯光,一些拉帮结伙的人们在那里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由于一天的劳累工作过后而显得极其的愉快而放松。

  警察局里射出的灯光是绿色的光晕,就连雪地上的反射光也更加绿荧荧的了;巡逻车演出了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它丁丁当当发出了停车的信号、就像是一颗受到惊吓的心脏在蹦跳一般,它那灼人眼目的前车灯打在水晶一般闪烁的街道上一片灯光,驾车的并非是一位专职的司机、而是一个身着警服的威风凛凛的警察,而另一位警察则令人提心吊胆地单腿悬挂在警车后部摇摇晃晃的脚踏板上,隐约能看到车里的罪犯一瞥之间的影子。这是一位谋杀犯,一个夜间窃贼,还是一个伪造货币者,被设计巧妙地抓获了呢?

  一座庞大的灰色岩教堂挺立在那里、教堂顶部的金属尖顶闪烁着凛凛寒光;会客室之中映出来昏暗的灯光,传出了唱诗班嗡嗡的练习曲声音。一个图画雕刻师的阁楼上闪出绿色水银灯那颤悠悠的灯光来。接着是市区中心那洪水泛滥一般的万家灯火;以及拥堵住了的众多车辆那红宝石一样的尾灯闪烁;白色拱形的门廊通往里面的电影院,如同寒冬之中大雪封门的洞穴;各种各样的点子招牌——火树银花、银蛇乱舞、人影摇动、晃动不停;粉红色笼罩住的光球映照之下传来楼上猩红色的廉价跳舞厅里爵士乐的舞曲声;中式餐馆里面一片灯火辉煌,挂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大红灯笼上绘画着樱花以及宝塔的图像,后面映衬着的则是黑夜之中金光闪闪的格子窗户。那些脏兮兮的小餐厅里面也悬挂着一些烟熏火燎油乎乎的小灯盏。在那些时髦的商业区之中,那些沉默不语悬挂着天鹅绒的橱窗里面,打磨成一片温和怡人景象的木质框架,里面透出水晶垂饰以及皮毛制品那纷繁而娴静的光色。就在这条街道的上方,黑色的夜幕上不期而然呈现出来一块悬挂在高处的方形亮色架构,原来这是某位工作到深夜的人办公室窗户上映照出来的一大块灯光,不知为了什么不可知的原因而兴奋得迟迟不肯安眠。这究竟是一个不幸落入别人圈套而破产的人,或者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抑或到底是一位突然发迹而一夜暴富的石油大亨呢?

  夜晚的空气是这么的凛冽寒冷,积雪在无人打扫的街巷之中越积越深,而就在城市的那边,巴比特知道,那些冬季里忍受风吹雪打的山中橡树林正在经受无情的侵袭,还有那白雪皑皑的冰封的河面正在寒风里弯弯曲曲一直伸向远方。

  他以满腹的衷情热爱着他的这座城市。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由于操心业务方面的问题以及滔滔不绝的演说所带来的疲惫之感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得年轻了,浑身有着使不尽的潜力。他顿感雄心勃勃而富有进取之心。要想成为一个沃吉尔.岗崎,或者一个奥尔维勒.琼斯那样的人是远远不够的。绝对不够,“他们只是一些干得漂亮的人而已,只是一些看上去的可爱之人,然而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称得上优秀之处。”绝对不够,他此时想要成为一个像伊索尔尼这样的人;浑身散发着镇定的魅力,冷峻之中透着强势的力量。

  “这就对了。这就是带着天鹅绒拳击手套应有的力度。决不能让任何人对你另眼看待。简单直接地用一句话来说。说句粗话。俗话说的。就此中止好了。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以花言巧语著名。主题是有关——无论如何,想法并不坏。老是这样畏首畏尾地做个老实人也太窝囊了。我——为什么有一天我不能组织一个属于自己的银行?而且要泰德来接我的班!”

  他就这样高高兴兴地驱车回家,对于巴比特夫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威廉.华盛顿.伊索尔尼,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Ⅲ


  年轻的肯尼斯.伊斯科特,这位提倡者时代杂志的通讯员,被任命为查塔姆路长老会周日学校的兼职媒体代理人。他需要每周当中拿出六个小时的时间来兼任这项工作。至少来说他要被支付这六个小时工作的薪水。他在“出版业”以及“报纸”方面都有靠得住的一些朋友,而且他此前也不是(正式的)作为媒体方面的代理人。他从一些偏侧之处下手获得了一些有关睦邻友好以及圣经上的一些屑小题目的进一步发挥,逐次展开了有关班级晚饭、快乐教育、以及祈祷生活在获得经济方面进展上的无尚价值等的研究论述。

  而且周日学校还采纳了巴比特关于建立军衔系统的建议。由于这项精神力量方面的革新,加速了学校进一步的繁荣。它并没有一举变为摩天楼这里最大最好的学校——在这方面卫理公会派中心教堂一直以各种方式占据着领先地位,这些方式手段正如德鲁博士所评价的那样“不公平,不体面,非美国的,非绅士的,甚至是非基督精神的,”这样的一些手段——但是它就是靠着这样一些方式从位属于第四的位置一直爬升到了第二的位置,而且在上天的眼目之中看起来这些手段方式又是足够令人高兴的,至少来说是在包括德鲁博士所在的牧区在内的那部分上天之中,而巴比特同时却为此而具备了更高的美德以及声誉。

  他在学校的一般管理层团体之中获得了上校的军衔名号。当他在大街上接受到不知名的小男孩子们的敬礼时简直要高兴坏了;他的两只耳朵里听到自己被清脆地称作“上校!”的时候简直兴奋已极;如果说他到周日学校那里去并非是仅仅为了得到这样的敬重的话,当然至少来说在他一路上前去那里之时满脑子里所想的都是为了得到这样的尊敬。

  他为了这位兼职的报业代理人也感到极度的舒心,就是这位肯尼斯.伊斯科特;他邀请他前往体育俱乐部吃午饭,而且还把他请到家中去吃大餐。

  就像许许多多过于自信的年轻人那样,他们所寻找的都是那些能够明显满足自己的城市,他们都以目空一切的言辞来表达自己愤世嫉俗的心情,伊斯科特就是这样一位羞怯而孤独的年轻人。他那张饿瘦了的精明的脸庞在大餐桌上高兴得眉笑颜开了,只听他脱口说道,“唧高兴死了,巴比特夫人,你不知道再一次能吃上家里的饭食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伊斯科特和维罗纳两个彼此非常欣赏投缘。整个晚上他们都在一起“谈论他们的古怪念头。”他们发现自己都是属于激进派的。的确,他们都为此而感到非常合情合理。他们两个一致同意所有的社会主义者们都是一些罪犯;同意所有这些宣扬各种主义的人都是些无聊之人;同意在这理应全球大规模裁减军备的时代里,当然了作为大不列颠以及美利坚合众国来说,也应该站在那些倍受压迫的弱小国家的立场之上,必须保持一支与世界上其它国家同等吨位的海军力量。可是他们的革命精神是如此这般的强烈而难以抑制,以至于他们两个一致地预测到(这令巴比特异常的恼怒)将来会有“第三党”的产生,而且这个党会引起共和党以及民主党极大的烦恼。

  伊斯科特跟巴比特紧紧地握了三次手,在即将分别之时。

  巴比特提到了他对伊索尔尼所怀的极度喜爱之情。

  在一个星期之中有三家报纸登载了大幅描述巴比特在宗教方面所做真诚服务的文章,而所有这些文章都一致提到这些工作是由威廉.华盛顿.伊索尔尼从旁作为协助者的。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这个给巴比特在艾尔克斯俱乐部,体育俱乐部,以及布斯特俱乐部带来更多值得称赏的信誉之辞。他的那些朋友们总是为他的演讲口才而祝贺于他,可是在他们的赞誉之中也总是存有疑惑,因为即便是在那些为这个城市做宣传的演说之中也有着某些有水平的或者是腐败落后之分的东西存在,就像诗歌写作方面的现象那样。然而现在奥尔维勒.琼斯已经在隔着体育俱乐部的餐台大声朝他呼喊着“这一位就是州第一银行的主管!”这样的话了。而格鲁佛.巴特波夫,这位著名的管子工用具批发商,竟然微笑着对他说道,“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刚刚跟伊索尔尼那样的人握过手以后!”而埃米尔.温格尔特,这位珠宝商,最终竟然愿意商讨是否在多尔切斯特买上一栋房屋的事情了。


  Ⅳ


  当周日学校这项活动计划最终落实之后,巴比特就建议肯尼斯.伊斯科特道,“我说,可否对德鲁博士进行一些个人方面的推介措施呢?”

  伊斯科特沉吟道,“你应该放手让博士自己进行一些个人方面的推导,巴比特先生!几乎没有一个星期不是他打电话过去催问我们报方有没有追到通讯员的办公室里去,他之所以这么做是要我们知道有关他那些长篇大论的布道故事,关于他即将要演说的有关超短裙败坏风气之处,以及摩西五章的作者权究竟归属于谁的问题。难道你还在为他而过度操心不成。这座城中只有一个更加对知名度强取豪夺之人,那就是那位多拉.吉布森.图克尔,就是运作‘儿童福利’以及‘美国化同盟’的那个女人,只有借助于唯一的一个途径她可以胜过德鲁,那就是因为她多少来说还算有点脑子!”

  “好了,现在肯尼斯,我认为你不该以这种方式说话来诋毁博士。作为一个布道者也要看顾好了他应得的利益,难道他不是这么做的吗?你还记得不记得圣经里面的记载有关——有关认真刻苦管理上帝的业务的记述,或者别的一些地方的有关记载吗?”

  “好了,要是你坚持要我这么做的话我会尽力而为的,巴比特先生,可是我不得不等到执行主编出城之后才可以,然后就可以想办法胁迫城市版块的编辑按你的意思这么做了。”

  就是经过这一番的努力,提倡者时代杂志的周日版面上,在德鲁博士那面容极其坚定、两眼异常警觉、下巴刀削斧凿一般的照片之下,透出一股粗豪而张扬的神色,更加体现在他大笔一挥的签名当中——这一切恍似木制纸浆的碑文铸就了二十四小时的不朽名声:


  受人尊敬的约翰.詹尼森.德鲁博士,文学硕士,我们漂亮的花地高原查塔姆路长老会教堂牧师,是一位有魔力的灵魂优胜者。他保持着地区转移宗教信仰人数上的最优记录。在他牧灵的期间几乎每年都有百分之百疲倦于现世罪孽的人宣布自己已经决定开始新的信仰生活,而且由此找到了一个可以加以庇护而得到安宁的灵魂港湾。

  任何事情在查塔姆路教会这里都做得有声有色。在这里任何从属的机构都被激发出最佳的潜能与效力。德鲁博士特别热心于教堂会众的唱诗班活动。在这里优美动听而亮丽的赞美诗响起在每一次的聚会之中,而每一次的唱诗班仪式都会吸引所有的音乐爱好者前来观瞻,几乎包括这座城中各个地区所有的专业音乐工作者。

  从一般的演讲台到神圣的布道坛,德鲁博士一致被认为是一个声誉卓著而可敬的文字生动描述者,而就在这一年之中准确来说已经收到了不下二十次的邀请,要他到本地或者外地的各种典礼仪式上去做演讲。


  Ⅴ


  巴比特设法让德鲁博士明白这番敬赞之辞都是出于自己从中的斡旋而来。由此德鲁博士亲切地称呼他为“兄弟”,并且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不肯撒手。

  在整个参谋委员会开会的这个期间,巴比特已经暗示过说他非常希望邀请伊索尔尼前来会餐,可是伊索尔尼本人却暗自嘀咕道,“你这个人真是太好了——老家伙,可现在——我几乎是从不出门的。”当然了伊索尔尼是从不会拒绝他自己的牧师的。这样巴比特就孩童般天真地假装对德鲁说道:

  “我说,博士,既然我们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左劝右说而做到了,我觉得你这位牧师该请咱们三个人去吃顿饭才是!”

  “太好了!你敢保证吗!简直太高兴了!”德鲁博士不禁高声嚷嚷起来,以他那专横粗豪的男性方式。(曾经有人告诉他说他的这种说话方式像极了前一任总统罗斯福先生。)

  “而且,啊,我说,博士,一定要确定把伊索尔尼先生请来。一定要坚持这么做。这是,啊——我是觉得像他这样粘在家中不动对健康方面是非常有害的。”

  伊索尔尼真的来了。

  这是一次充满了友情的豪华聚餐。巴比特当着众人的面风度优雅地发表了有关作为一个银行家在稳定经济以及教育方面的价值体现所在。他们都是,他说,众多商务信徒们当仁不让的牧师。这也是伊索尔尼第一次离开了有关周日学校方面的论题,他开口询问巴比特在有关他所做业务上的进展情况。巴比特适中地做出了回答,谦逊得几乎像一个小女子一般。

  此后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当他获得机会参加到街道牵引力公司最终的交易谈判之中时,巴比特竟然毫不在乎地到自己的银行里去贷出了一笔款项。这场交易是一次悄无声息的经济运作行为,而如果到了它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公众或许不会明白这之中的秘密含义所在。他去到他的朋友伊索尔尼先生那里;他受到了热切的欢迎,而且把这次借贷事务仅仅当作了一次个人的冒险投机;他们两个人在这种崭新的合作之中都是令人愉快的双赢获利的一方。

  在此之后,巴比特就经常性地到教堂里去了,除了在春日里的那些清晨时光以外,这样的时候显然是驾车出行的最佳时光。他对泰德宣布说,“我要告诉你,男孩子,没有任何一种坚固的保守主义思想可以起到比福音传播更加牢固不破的壁垒保护作用之所在,而且在任何别的地方也都找不到你在自己的教会之家里所能找到的这样一些可以帮助自己实现社会价值之人的友情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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