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捉妖在子时


   谁曾料想,白天嘎拉玛桑布活佛在鬼地驱鬼,只不过是向沙滩上洒油,向草地上泼牛奶,白毛鬼不但没驱走,这恶鬼反而还跑到了金光寺正殿——大雄宝殿作开了妖。

   飞檐琉瓦、雕梁画栋、蔚为壮观的大雄宝殿,分上下两层,九九八十一间。这里是金光寺最神圣的所在,也是全庙众喇嘛集会、念经的地方。宝殿里长方形紫檀色的木桌排排锃亮,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本本发黄的经卷:有劝人只念“阿弥佗佛”的名号,死后就会“往生净土”的《阿弥佗经》;有祈求吉祥福运的《甘珠尔经》;有宣扬“人人皆能成佛”的《法华经》;有劝说人们从善,大讲因果报应的《法苑珠林经》;有歌咏诸佛出世功名的《天罡经》……就在嘎拉玛桑布活佛驱鬼的当天晚上,点卓拉(1)的小喇嘛同往常一样,到大雄宝殿去点卓拉。

   点卓拉的小喇嘛在第一层大殿刚点亮一盏卓拉,一转身,灯就灭了。他觉得很奇怪,回过头来又把卓拉点着了。他一转身,灯又忽地灭了。这个点卓拉的小喇嘛本来就胆小如鼠,今晚在这黑乎乎的大殿里自己点卓拉,心里就觉得发毛,再加上这两天村子里闹白毛鬼,他就更加战战兢兢了。偏巧的是,第一盏卓拉他连点两次又都灭了,手就哆嗦开了。当他回过头来,刚想再点卓拉时,蓦地,就听见通往二层宝殿的木板楼梯上,由上往下传来了“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大殿里立刻发出了“嗡——嗡——嗡——”的回音。

   点卓拉的小喇嘛知道二层宝殿上压根就没人,心里不寒而栗,忙问:“谁?”

   无人回答。

   点卓拉的小喇嘛头皮酥酥的,头发也立立了起来,舌头也不好使了,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谁呀?……”

   仍是没有回音。

   但是,那沉重的脚步声,依旧顺着木板楼梯不可阻挡的“咚!咚!咚!”,一直向点卓拉的小喇嘛紧逼了过来。

   说实在的,自从鬼地出现了白毛鬼,吓得点卓拉小喇嘛夜里连觉都睡不稳。此刻,又出了这种蹊跷的怪事,一个可怕的念头,像电光石火一样,在点卓拉小喇嘛的脑子里一闪,莫不是白天活佛驱鬼,惹怒了白毛鬼,今晚上他跑到大雄宝殿来啦?这个念头一闪,点卓拉的小喇嘛立刻感到整个大雄宝殿里阴风四起,有一股寒气袭人。他仿佛看见那浑身白毛,青面红发,巨齿獠牙的白毛鬼,伸着一尺多长的血淋淋的大红舌头,张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我的妈呀——!”吓得点卓拉的小喇嘛不是好声地尖叫着,撒腿可劲儿地往外跑,边跑边喊:“来鬼啦——!白毛鬼来啦——!”

   点卓拉的小喇嘛不是人声的狂喊,引来了庙上的大小喇嘛,他们见点卓拉的小喇嘛脸色吓得煞白,忙问:“你看见什么了?像羔羊见了恶狼似的。”

   点卓拉的小喇嘛浑身哆哆嗦嗦地筛着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到、宝殿去……去点……点……点卓拉。从……从二层大殿上下来一个,巨齿獠牙,青面红舌头的大恶鬼。他、他……他的脑袋跟磨盘那么大,眼睛跟铜铃铛那么大,嘴、嘴像二盆那么大。他、他……他嘴里喷着蓝色的火苗,鼻孔里冒着青烟,伸出长着白毛的小簸箕那么大的双手来抓我,非要一口吃了我……”

   众喇嘛一听,有的头发发麻;有的目瞪口呆;有的浑身抖成了一个蛋……

   “白毛鬼竟然跑到咱们大雄宝殿来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看来这个白毛鬼很难降服呀。”

   “寺庙闹鬼,佛门不幸啊。”

   “宝勒汉,愿佛祖保佑,化难呈祥。”

    ……

   白毛鬼在大雄宝殿兴风作浪,佛门净地可就不静了。活佛嘎拉玛桑布听说后,从葛根桑赶忙来到了大雄宝殿。

   点卓拉的小喇嘛,向嘎拉玛桑布活佛添胳膊加腿地讲述了他碰见白毛鬼的经过。嘎拉玛桑布活佛摸着元宝大耳朵,心里琢磨,这真是咄咄怪事,二百多年的古寺宝刹,白毛鬼怎么敢闯入呢?他深信邪不压正,恶鬼也怕佛灵。嘎拉玛桑布活佛吩咐说:“快拿法器来,念经求佛祖施展无边佛法,万道灵光,把这恶鬼驱出佛门净地。”

   不一会儿,小喇嘛拿来了法器。嘎拉玛桑布活佛坐在大雄宝殿前,念起了驱鬼降魔经。

   月爬柳梢头,天已二更。嘎拉玛桑布活佛念完了经,叫人再去点卓拉。

   一帮喇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有难色,不敢迈进大殿一步。嘎拉玛桑布活佛说白毛鬼走了,可谁也没有看见哪?白天嘎拉玛桑布活佛在鬼地还说,把白毛鬼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呢,可晚上就跑到大雄宝殿来了。眼下,如果白毛鬼没走,藏在大殿犄角旮旯儿,那谁进去点卓拉不是白白丧命吗?话再说回来,谁不去点卓拉都行,点卓拉的小喇嘛不去不行啊,他就是点灯的喇嘛呀。嘎拉玛桑布活佛叫几个喇嘛给点灯的小喇嘛壮胆,一同进大殿去点卓拉。

   点卓拉的小喇嘛同另外几个喇嘛拎着灯笼,浑身打着颤,慢慢腾腾地走进了大雄宝殿。他们刚要动手点卓拉,忽然,楼梯上又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早被吓破胆的点卓拉小喇嘛,不是好声地喊:“白毛鬼又来啦!”扭头撒腿就往外跑。

   另外几个喇嘛,也确实听见了那“咚!咚!”的沉重脚步声,点卓拉的小喇嘛一跑,他们也害怕了,抱着脑袋也跟着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白毛鬼来了!好厉害的白毛鬼呀!”

   “我去点佛灯。”活佛嘎拉玛桑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挺身而出,毫无惧色地说:“活佛,今夜白毛鬼敢再出现在大殿里,我一定捉住他。”

   嘎拉玛桑布活佛知道,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是个神胆子,也曾听说过他和人家打赌,半夜里去过鬼地的事,便双手合十:“宝勒汉,铁棒喇嘛,佛爷有灵,会保佑你的。”

   铁棒喇嘛手提一根茶碗口粗的大棍,抬头挺胸地走进了大雄宝殿。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总觉得人是万物之主,什么妖魔鬼怪呀,什么佛爷神仙哪,有没有那还两说着呢!

   当年,八岁的小宝当腾格尔刚刚入庙时,二喇嘛旺丹整天欺负他,可给他受了不少气。二喇嘛旺丹叫小宝当腾格尔给他端尿盆、洗脚、打扫茅厕,天天到佛堂里给佛像烧香。这些活一样干不好,二喇嘛就狠狠地打他。整天忙的小宝当腾格尔睡不好,吃不好,累得面黄肌瘦,皮包着骨头。

   一天,小宝当腾格尔端着煮得香喷喷的牛肉、羊肉,来给佛爷上供。他看着一尊尊泥的、瓷的、铜的、镏金的……大大小小闭目合眼昏昏欲睡的佛像,心想,这些个不会动弹的佛像怎么会吃肉呢?他又看看供桌上香味横溢的牛肉、羊肉,馋得流出了口水。哼,一个喇嘛一个信念,吃完再说。他伸手抓起牛肉、羊腿,看了那些佛像一眼,自言自语地说:“你们不享受,那就让我来解解馋吧,佛爷的心都是慈善的、宽厚的,不会怪罪的。”说着,他狼吞虎咽,吃得顺着嘴角往下流油。

   小宝当腾格尔像牛进菜园子一样,一会儿吃得肚子溜溜圆。吃完了,解馋了,也该走了。可他又一寻思,这样走不行,二喇嘛旺丹若是见肉没了,那不得剥他的皮,割他的舌头吗?他大眼睛一忽闪,灵机一动,有招啦。他上前伸手把那些佛像从佛龛里,几把手都扒拉到了地上。这下子可好,泥的摔个粉碎;瓷的缺胳膊断腿;铜的、镏金的,横躺竖卧……然后,他又用那双油乎乎的小手,在那几尊铜佛、镏金佛像的嘴巴上抹了几把,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迈着四方步,悠哉游哉地走了。

   小宝当腾格尔刚走,二喇嘛旺丹就到佛堂来了。他一见佛龛里的佛像都掉在了地上,一幅可怜的惨景,气得脸色铁青,眼斜嘴歪。他找到小宝当腾格尔,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到佛龛前,怒吼道:“达木西格,这是怎么啦?”

   “二喇嘛爷,”小宝当腾格尔不慌不忙、绘声绘色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大概是这些佛爷今天馋了,见了牛、羊肉都乐坏了。他们一齐跑下佛龛,这个抢牛肉,那个抢羊腿,互不相让,抢肉吃厮打成这个样子。”

   “放屁!”二喇嘛旺丹更加发作:“他们是泥的、瓷的、铜的,会动吗?会吃肉吗?”

   “会的,会的呀!”小宝当腾格尔比比划划地说:“你不是说佛爷有佛法吗?有灵光吗?有三千六百个化身吗?不信你看嘛,铜佛爷抢完肉吃,嘴巴都没有擦,还挂着油呢!”

   “你,你……”二喇嘛肝火太旺,一个“你”字刚出口,就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气昏过去了……

   在铁棒喇嘛的骨子里,没有什么神灵鬼怪,因此他什么也不怕。此刻他走进大殿后,不慌不忙地点亮了一层大殿里的八八六十四盏大麻子油佛灯。然后,拿着大棍蹑手蹑脚地藏在了一人多高的释迦牟尼大佛像的后面,双眼盯着木板楼梯,两耳倾听着四周的一切,像猫捉老鼠似的等待着白毛鬼出现。

   过了一个时辰,没有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白毛鬼的影子。

   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的双眼转动着,是这个白毛鬼能掐会算,知道我要捉他吓跑了呢?还是他又跑到别的地方去吓唬人去了呢?这个恶鬼今晚上不来,叫我在这儿白白地等一夜,那可就不划算了……

   宝当腾格尔心驰神往海阔天空的遐想了一会儿,上下眼皮还打开了架,困劲儿还上来了。不行,困了也不能睡觉,睡着了白毛鬼出来跑了怎么办?可不睡又困得实在挺不住,这可坏菜了。 

   就在这时,从二层大殿往下来的楼梯上,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白毛鬼从楼上下来了!

   铁棒喇嘛没见过鬼,更不知道白毛鬼是个什么样子,此刻,不禁头皮发炸,也有些害怕。他把手中碗口粗的大棍攥得紧紧的,在释迦牟尼佛祖像后面一动也不动,双眼盯着木板楼梯,看看这个青面獠牙,嘴里喷火,屁股冒烟,耷拉着大红舌头的白毛鬼到底什么模样?如果白毛鬼真的是九头十八肩,手使十八般兵器,那自己可就完了。宝当腾格尔的血流加快,心也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

   “咚!咚!咚!”那响声由上而下,不紧不慢,一声声地向铁棒喇嘛逼近。

   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瞪着两只比佛灯还亮的眼睛,看着看着,终于看到了。他看到的不是浑身白毛,头如磨盘,嘴像火盆,长长的红舌头,青面獠牙的白毛鬼,而是一只大的出奇的白毛老耗子,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地下来了。大概是这只白毛老耗子天天偷佛灯的油吃,尾巴常常掉在油碗里,一拖拉地就粘土,土越粘越多,日久年深,尾巴上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泥球。它一下楼梯,泥球就打在木板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哈哈……”铁棒喇嘛看明白了,什么白毛鬼呀,原来是只大白毛老耗子在作妖弄鬼啊。他“噌”的一下子从佛祖像后面跳出来,抡起大棍照准白毛耗子就要打下去,突然想到:不行,杀生活佛会不高兴的。于是,他丢开大棍,飞身一扑,正按住白毛老耗子尾巴上的那个大泥球。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将大泥球攥在手中,向上一提,白毛老耗子悬在空中,四爪又蹬又挠,发出了 “吱——吱——”的怪叫声。宝当腾格尔手提白毛老耗子走出大雄宝殿放声高喊:“白毛鬼被捉住了!白毛鬼被捉住了!大家快来看呀!”

   众喇嘛闻声赶来,涌到了大雄宝殿前。

   活佛嘎拉玛桑布闻讯,也来到了大殿前。

   众人一看,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站在大殿外,手提着一只白毛老耗子。

   有的说:“原来是只老耗子在作怪。”

   有的说:“什么老耗子,这是千年油鼠精。”

   还有的说:“还是铁棒喇嘛佛法高,白毛鬼一见到他就现原形了。”

   ……

   嘎拉玛桑布活佛双手合十,高咏道:“宝勒汉,佛祖有灵,终于降住了白毛鬼。”接着他吩咐说:“旺丹二喇嘛,还是将这孽障放生了吧!”

  “喳!”二喇嘛旺丹从宝当腾格尔手里接过白毛老耗子,提着向庙门外走去。

   一夜间,不等百灵鸟捎信,人们就都知道了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捉住了白毛鬼的消息。

   一夜间,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能降妖捉鬼的名字传了出去。

   在金光村村头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一大群男女老少,围坐在一个年老的都古沁(2)跟前,正听他唱“好来宝”。“好来宝”,是蒙古族独特的一种说唱艺术形式。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骆驼并不是家畜,而人们又想驯服它们。当骆驼尝到铁环穿鼻的痛苦之后,便决心不把后代留给人们——母骆驼下了羔,就是不去哺乳,想让驼羔活活饿死,好断子绝孙。非常愿意看到人间幸福的圣母阿尔罗高娃,得知此事,十分着急,为了让骆驼成为家畜,繁衍下来,就像天神求教驯服骆驼的办法。天神带着一把琴,来到刚刚下羔的母骆驼跟前,温柔多情地边拉边唱……,直到母骆驼眼泪双流,汩汩地叫着,跑到驼羔跟前,给它喂奶。从此以后,每当骆驼下羔,牧人总是拉着琴,在它跟前深情地唱,遇到母骆驼不给驼羔吃奶时,更是如此,往往连续唱几天几夜……“好来宝”就这样产生了,一直流传着……

   唱“好来宝”的都古沁,一边拉着马头琴,一边唱着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捉妖的故事。老人把铁棒喇嘛捉鬼的事进行了一番想象加工,把铁棒喇嘛宝当腾格尔唱的神乎其神:


     “拉起镀金的马头琴哟,

     动听的音韵多悠扬。

     铁棒喇嘛降住了白毛鬼哟,

     宝当腾格尔的名字响四方。


     赫赫有名的金光寺哟,

     佛门净地香火旺。

     那夜来了白毛鬼哟,

     宝刹喇嘛皆惊慌。


     凶神恶煞般的白毛鬼哟,

     大雄宝殿逞疯狂。

     谁也拿他没办法哟,

     当夜佛灯点不亮。


     铁棒喇嘛叫宝当腾格尔哟,

     手使一根降妖棒。

     独胆宝殿去降妖哟,

     为民除害引吉祥。


     他是位罗汉下的界哟,

     佛法无边有灵光。

     那夜白毛鬼见了他哟,

     吓得立刻筛了糠。


     宝当腾格尔手持降妖棒哟,

     铁棒指处闪佛光。

     白毛鬼一抖现原形哟,

     像耗子又像黄鼠狼。


     铁棒喇嘛降住了白毛鬼哟,

     善男信女得安康。

     好来宝声声歌唱宝当腾格尔哟,

     铁棒喇嘛除鬼代代美名扬。


     ……

   中午,斯日古愣王爷喝了点酒,虽然喝得不多,但酒入愁肠,酒劲儿很快烧遍了全身。他的脸红红的,大蒜头鼻子红红的,大眼珠子红红的,坐在大宴堂的太师椅上,对坐在一旁的粉牡丹埋怨说:“依我之见,前天夜里该就派追风腿到金光寺去,把八楞翡翠夜光印盗来。都怪你,不然,那宝印都到手了。”

   “印!印!”粉牡丹毫无惧色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印,你还想不想党国的大业?你还想不想保住你的地盘?”

   “黑骆驼和白山羊是两回事,我得宝印,和党国大业啥关系?和地盘啥关系?”斯日古愣王爷嚷嚷着说。

   “怎么没关系?”粉牡丹白愣斯日古愣王爷一眼,说:“旺丹二喇嘛被白毛鬼吓坏了,他能放了火吗?二喇嘛放不了火,蒙民大队能去救火吗?蒙民大队不去救火,就是追风腿能把八楞翡翠夜光印偷来,那活佛丢宝印还能怀疑蒙民大队的人吗?他们之间不产生误会,不中我们的离间计,他们能相互残杀吗?他们不窝里斗,我们能渔翁得利吗?这是关系到党国能否牢牢地占领蒙古贞的大计,你敢说没关系?!”

   “这个该死的白毛鬼,他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可坏了本王的大事。”斯日古愣王爷叫粉牡丹损了一顿,只好把满肚子的火气撒在白毛鬼的身上。

   “王爷,”粉牡丹皱着细细的小月牙弯眉,眯缝着迷人的眼睛说:“我越想越总觉得这个白毛鬼有点来头,你说呢?”

   “都叫金光寺的铁棒喇嘛抓住了,是个老耗子精!”斯王爷说:“有个屁来头。”

   粉牡丹把小嘴一撇,说:“王爷,依我看白毛鬼决不是只老耗子。”

   “我的特派员,你就别黑毛鬼、白毛鬼的了。”斯日古愣王爷焦躁地说:“眼下你说说,怎样对付蒙民大队,怎样对付金光寺的喇嘛吧,啥鬼呀神的,咱就别管了,行不?”

   “怎能不管?”粉牡丹眨眨眼睛说:“我看白毛鬼是人,而且还是我们的人。”

   “你派的?”

   “不是。”

   “我也没派,那你怎么说是我们的人呢?”

   “这恶鬼每次出来都喊,‘跟着共产党就遭殃’啊,这不明摆着吗!”

   斯日古愣王爷揉了揉红红的大蒜头鼻子,红红的的大眼珠子骨碌了几下,有所顿悟,轻轻地点着头说在;“有道理,那这个鬼是哪来的呢?”

   粉牡丹思考了一会儿,说:“王爷,说不准是上峰派来的。”

   “叮铃铃……”电话响了。粉牡丹拿起听筒,原来是她的老相好,那位国民党少将特务头子打来的。

   “是我的牡丹小姐吗?嫩嫩冒浆的小亲亲,别来无恙啊?”

   听到老情人肉麻的问候,粉牡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该死的老东西,想我了吗?”

   “想的都快疯了。什么时候来沈阳呀?我给你留着‘子弹’呢。”

   “还能打连发吗?”

   “那得看你的浪劲儿。”

   两个人过足了嘴“瘾”,少将才告诉粉牡丹,几天前,他派特工王胖子到蒙古贞,协助粉牡丹工作。现在王胖子正在金光村一带扮成恶鬼,一是收集共产党和蒙民大队的情报;二是把金光寺搅乱,让众喇嘛人心惶惶。

   粉牡丹放下电话,扭扭圆鼓鼓的屁股,用尖尖的手指在斯日古愣王爷红红的大蒜头鼻子上点了点,洋洋得意地说:“王爷,我没有猜错,白毛鬼是少将派来的。他在金光村闹闹也好,把金光寺那帮喇嘛和蒙民大队的小分队闹得越乱越好。”

   “再乱,我们的离间计不就泡汤了吗?”斯王爷恨不得马上实现离间计,那样宝印不但可以到手,还可以叫金光寺的喇嘛们和蒙民大队小分队打起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包.。”粉牡丹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慢慢地吐着烟圈。

   “不急不行,蒙民大队不会自销自灭的。”斯日古愣王爷说:“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打听一下,看旺丹二喇嘛的病好了没有,如果他的病好了,叫他立刻来王爷府。”

   “这样也好。”粉牡丹说:“还有,王爷派人去银光寺,叫其木德道尔吉大喇嘛来见本特派员。”

   “叫他来做什么?”斯王爷不觉有些醋意。

   “王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粉牡丹恶狠狠地说:“我把这招使出来,嘎拉玛桑布这头秃驴就得和扎木苏荣共党鱼死网破。”

    ……


(1)卓拉:蒙语,佛灯的意思。

(2)都古沁:唱好来宝的蒙古族书曲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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