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州市、双鹤市、桃花吐村的大雪继续下着。

孟宪启家热炕上,三个人喝了一斤多孟酒,吃光了桌上四道大菜。程丽拿来的咸鸭蛋也逐个进肚——只一枚留给赵平。

“今天太奢侈了。”罗大可慨叹。米安多与孟宪启未接话,等他解释。

“一顿营养丰富的大餐,味道不同寻常,酒水供应充足,还有话题可聊。”罗大可解释说。

“早来天降雪,孟酒小火炕。”米安多接茬。

三个人笑到一处。

酒足菜饱,三个人无事干坐,都牵挂着赵平的下落,不肯分开。米安多意识到这将是漫长的一天,甚至整夜,就说:

“我回书屋把笔记本拿来。我们看个电影吧。”

“看什么电影?”罗大可问。

“什么电影都有,我存了不少。随你点。”

“我陪你去。”罗大可要下地。

“不!不!你陪孟校长坐,我自己行的。”米安多说着转身下地穿鞋,语气坚决。罗大可缩回已经放在地上的脚,面有迟疑,不确定米安多要独自走走,还是真要自己陪着孟宪启,抑或不信自己的酒量。

 

也许是酒没少喝的缘故,也许在热炕上坐久了,米安多推开房门一脚踏出户外,顿觉空气清爽,温度适宜,是个散步的好天。风明显小了些,雪粒变回雪花,飘飘洒洒,轻柔曼妙。

好个宜人的季节,如不是担心赵平安危,世界近乎完美。

米安多一个人走在被大雪紧密包裹的小村里,走在热闹世界之外的偏僻角落,竟然体会到一种少有的心旷神怡。这样想是不是对不起不知去向的赵平?不过,这样的天气,理应走出去,能走多远就多远,让自己完全融入自然。把自己交给自然。把自己扔到大雪里。

再有地震,自己不会跳床而跑,就躺着不动,等待自然的抉择。人,终究要听从自然的安排,要顺应,要心怀敬畏。

远望七星山,朦胧一片。大雪已经把大山与村庄连成一片。世界朦胧着,安静着,不见灵透。所有生物都在雪的怀抱中。米安多想起自己少时带着妹妹离家出走的境况,那个雪天若走成,会是什么结果?不好复盘,无法设计,会有无数个可能。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出现哪种可能,都不会有今天。

今天是个果啊。今天,是此前万般辗转曲折成就的一个果啊!此时此地,只是一万种人生路途中的一种,而自己,得以在一万种人生路途中走到了这一条,走到七星山下,走到桃花吐村。这是怎样的好运啊!原来七星山就是自己的灵山,当然也是桃花吐人的灵山,自然,也是赵平的灵山。想到此,她心底有个声音大喊:“赵平没出意外!他活着!”这样想着,米安多眼睛不禁湿润。

大雪是什么?大雪是用来清洗不堪清洗痛苦清洗负担的。大雪是前来覆盖过往护佑大家一路前行的。

在米安多的诸多幻想中,有一个渴望时常浮现:

有朝一日,她要给学生们上电影课,中学、大学都可,没有局限,不去设计,有趣第一。她要按照自己的审美开课,因片制宜,彻底踢开沿用了几十年的八股流程,不讲什么主题思想、章节大意、人物分析、时代价值,她只要学生们在观影中自己体会,整理心得。她要给足学生们交流的时间与空间。

她不培养一事无成的考试王、答题帝。

她的课堂一准活跃。她随时提问。她提的问题非常简单,比如:

这个片子还想再看一遍吗?为什么?

影片里哪个环节最打动你?

如果你遭遇到主人公这般眼前黑成锅底完全走投无路的时刻,怎么办?

女主人公符合你的理想吗?

性、趣味、美食、原则、勇敢——请凭直觉依次排列出你生命里的最在意或绝对不可缺损,必须真诚……

想着,走着,米安多任雪片包裹自己,一脚踏进书屋,不禁微微一笑:好的人生,需要看《闻香识女人》56。

 

午后,陆续有家长担心雪大不停,提前接走孩子。天黑透时,钱双月也走了,幼儿园只剩程丽和小星星,罗然一直陪着。程丽几次催他走,他都不肯,说要等赵平回来。中间,他两次去过赵平房间,门锁始终挂着。天色大黑,罗然护送程丽、小星星回家。罗然临走时,程丽一再嘱咐,说赵平一回来就微信她,她手机不关。罗然让她放心,说自己一准精神着,赵平不回来,自己一夜不睡。

在前往孟宪启家的路上,罗然没碰见一个人。农户房舍里昏黄的灯光在雪夜里形同虚设。雪落的声音侧耳可听。雪夜桃花吐,安静到即将有大事发生,像极美国惊悚大片的开场。

罗然的到来,打断了三个人的静默。他们刚刚看完《闻香识女人》,片中最后的字幕已经终止,他们的思绪却都还在影片里。

孟宪启招呼罗然上炕暖和,然后说:

“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影片。”

罗大可一条眉毛高高扬起,点了一根烟,说:“我好像也没看过比这更好看的片子。”

米安多起身分别给三个男人倒了蒲公英茶,问道:“孟校长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在人生十字路口纠结彷徨,难以选择?”

“有过。”

“最终的选择好吗?”

“不好。我做了错误的选择。我的错误选择改变了别人的生命路途,到今天也不知道结果,但肯定好不了就是。”

罗大可吸着烟,扬脸端详孟宪启。他俩固然是知己,但也没知到这个层面,这个话题孟宪启从未对他提起过。

“什么情况?我知道吗?”他生出兴趣。

“没人知道。”

“说给我们听听。”

“话长,说出来需要一天半天的。另寻时间吧,今天还是不说的好。还是说说你们吧。罗馆长!米老师!说说你们万难选择的时刻,或者……随便聊聊。”

 

米安多感觉这是个机会,越跟眼前两个男人走近,她越想跟他俩说说自己,说说自己悲催的职场,最起码,她想明确一下自己的身份,是一名被罢黜的老师。但罗大可开口了。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是我对中校的评价。他的生活跟锅底一样黑,再无悔棋的可能,所以他一心向死,一而再,再而三。一个人真心想死那是谁也救不成的,但是了不起的年轻学生救了他,用自己的勇气与坚持感染了他。反过来,中校又救了走投无路的学生。这是天赐良缘。我突然觉得自己异常幸运,因为我在生命旅途中遇到了孟校长和米老师,你们就是我的中校。我希望你们拿我当那个年轻学生。对,我就是年轻学生,如今走到了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选择,请你们为我指条明路:我已经计划好入冬之前自驾游新疆,可是现在还没出发。我是去,还是不去?”

罗大可中途拐弯,一次认真而难得的观影交流就这样被搅局。

米安多心有遗憾。

罗然面有喜色。如果叔叔真的自驾游新疆,自己就来桃花吐,天天陪着程丽。

坐在热炕上,他暖着自己冰凉的双脚,不在意几位长辈的神情,心里只有程丽。今天,是罗然与程丽相处时间最长的一天。他满心幸福,幻想着自己拥吻程丽的情景,身子底下的硬挺让他一阵阵难熬。异族的痕迹在程丽身上仍有留存,匀称的骨架、结实的屁股和饱满的胸脯,这让她站在人堆里格外出众。罗然对自己说:“这辈子,就是她了。不要别人。”

三个大人都没在意罗然脸上复杂而暧昧的神情,也绝口不提赵平。

 

这注定是个长夜。赵平一早不见踪影,接着,大黑也没了消息,换是平常天气还好,这样的天气,实在只能屏住呼吸,静等消息。米安多有些心疼孟宪启,明明挂念赵平,心思悬空,但始终不动声色,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合缝。天下男人可不都是这样坚忍的。他是如何养成的?他的人生愿望是什么?缘何表情、言行都像被设定,机器一样精准不出格,既不像自己这样易感,动辄脸红,也不像罗大可那样任性,没有羁绊遮拦?

她想起一部影片,《银翼杀手》57,美国影片。她没想好这个电影于孟宪启有何联系,与眼下赵平的不知去向有何联系,管他,放送就是了,总好过静默,手指干脆利落,拉出这部电影,迅速点开了播放键,生怕被阻断一般。

转眼,几个人就被影片昏暗而潮湿的气氛吸引住。

罗然凑过来。三人观影变成四人观影。屏幕太小,三人看时就很勉强,好在米安多之前看过这片子,让到一旁,把中心位置给了三个男人。整个观影期间,她几乎一边看电影,一边看几个大男人如游戏中的男孩一样认真,动也不动。

刚才中断的话题已然无从捡起,新电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直到影片结束,大家才都卸了肩上重物一般,松筋舒气。

孟宪启面无表情,像入冬后第一场霜冻过的桃花坡,清冷寂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大可点着一根烟,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看着炕柜。

米安多长出一口气,虽然第二次看,还是感觉到始料不及的压抑。

“之前看过吧,米老师?”罗大可问。

“嗯!”

“网上有评论吧?”

“嗯!”

“都怎么说?”

“人类与复制人,哪个更具有人性?以及人类与复制人谁更强大,更残忍,或更脆弱,等等。”

“也对。但不止这些。”

“还有说贪婪与赎罪的,包括对向死而生的理解。”

“除了记忆,复制人一无所有。”孟宪启幽幽地说。

“男主德卡德应该也是复制人,他的眼神里常有不安与怀疑。这种怀疑我最初以为是他在杀复制人时的恻隐,看到最后我才知道不完全是恻隐。他一直在审视自己的记忆,并怀疑自己的人生。”罗大可皱着眉头吐着烟,用力思索。

米安多很满意他俩的反应,说明片子挑选成功:

“你俩都是极品观众。”

罗大可看了一眼罗然,问:看懂没有?”

罗然憨厚地笑着,说:“没太看懂。我需要再来一遍。”

孟宪启有些严肃地看着米安多,说:“我看过几个科幻片子,《侏罗纪公园》58,还有《终结者》59,但是没看过这样的电影,也从不知道电影可以这样拍。”

“我是第二次看,依然收获很多……刚才罗馆长帮我确定了一个想法。”

“比如?”罗大可问。

“男主德卡德也是复制人,我之前有疑惑,这次可以肯定。”

“与此同时,罗伊最后变成人了,变成了真正的人。在最后一刻,他完成了成长,接受了死亡这一与生俱来的宿命。”孟宪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需要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还没有哪部电影对他产生如此震撼。此时,他全然忘记之前看过的《闻香识女人》。

罗大可听着,歪着头思考,然后赞许:“是的,他理解了什么是生命,也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开始怜悯其他人了。那一刻他与人类有啥区别?”

“那一刻他比人类高级,也更有人味。”米安多激动,她喜欢这样的观后讨论。

罗大可说:“82年的电影,真厉害。那个时候咱们刚刚吃饱饭。”

“那年我18岁。”孟宪启说,身子僵硬,眼神怪异。

“我15岁。”米安多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穿着肥大的女兵服,傻傻的样子,难怪米守成要叫自己大傻丫头。

“我13。”罗大可盘算了一下,“已经,”他想说自己已经梦遗了,但还是止住了,说出来的是“已经长胡子了。”

但米安多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兀自红了脸,被罗大可瞧个正着,猜到了她的念想,顿时高兴起来,说话语速加快,话题也多了起来。

“1982年,你们二位都在做什么?”罗大可饶有兴致。

“那年,桃花吐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我在大雪中步入成年。”孟宪启若有所思。

“男女生步入成年,都有特殊标志。”罗大可似乎在诱导。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我的意思是,82年,我的人生就已框定,同时我也框定了别人的人生。你呢?你82年在做什么?”孟宪启显然要结束自己的陈述。

“我在学校与安邦河之间纠结。说实话我不讨厌上学,但那时的安邦河对我这个少年太有吸引力了,河水不深,赤脚淌水捉鱼吸引力太大,还有跟伙伴们打水仗,每次都是一场狂欢,尤其有女孩子参加,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能把她们的衣服泼湿,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

“要逃学的?”孟宪启微笑着问。

“必须逃学,而且是惯犯。我让我妈我老师交替头疼。那时候每周都要发生被揍事件,现在想想好温暖。老妈在天之灵安顺,我真是想她老人家呢。”罗大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米老师呢?米老师的82年什么情况?”孟宪启问。

“我已经开始高考倒计时,每天熬夜写作业,答模拟题。”米安多没说自己当初的志向,伟大而唯一的志向:考到随便哪所大学,离开家,离开米守成,再不看他那张老脸。

“82年,我们还都是青少年,一切未定,一切未果,一切都可预想。当时你想过30年后自己是什么样吗?”罗大可问米安多。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希望自己与她同班同座。

“没有。”米安多说的是真话,她当时的理想都与离开有关,再无其他。

“我们的幻想似乎都很眼前,很肤浅,也都离不开自己……几乎没想过人类将会如何。”

“82年的电影,预言的是2016年的故事,今年是2012年,也就是四年以后呗,我想完全可以视同现在。他们真是超前预言啊!那些海陆两栖的警务巡逻车,还有能在摩天大楼外层飞速行驶的车。”

“82年的美国人遥想三十年后的街头有柜员机样的可视电话,在当时该算是极致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唱主角的是手机。”

“《2001太空漫游》60也有可视电话,找时间给你们看这部电影,非常奇妙,非常超前,也是没料到手机的诞生快速而普及。”米安多补充着。

“有趣,男主德卡德约会时,居然靠在墙角看报纸。2016年还会有人看报纸吗?现在都没人看了,所有跟纸张有关的媒体都在萎缩,或消失。手机势头正旺。有线电话也在消亡中。也许将来,人们一部手机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不仅可视,还可一切,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没准!”

“有一点奇怪,影片一边预言三十年后科技空前发达,比如复制人与人类一丝不差,除了没有记忆简直难有区别,但与此同时,编导们眼里的三十年后,世界是灰色的,空气混浊,不见天日,水淋淋的,仿佛末日刚刚过去,又或是末日即将到来,街道是乱的,秩序也是乱的。这是否表明编导们内心深处对未来是绝望的,悲观的?”

“欧美很多描写未来的影片都是这个颜色,总体氛围是悲观的。”米安多想起《艾利之书》61与《人类之子》62。

“四年马上过去,四年之后世界将会怎样?会与现在有多少不同?你们想过吗?”罗大可问,眼睛在孟宪启与米安多之间来回扫描。

“也许四年后,会有一个测试仪,瞬间就能测试出谁是乡下人,谁是城里人。”孟宪启说得很慢,但很突然。罗大可与米安多都没料到他会转到这个问题上,不知这与电影有什么关系。

孟宪启接着说:“电影里测试复制人与人类的区别费时费事,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有个仪器,可以帮他们第一时间找出谁是复制人。现实生活中,乡下人与城市人有户口区别,像不像影片里复制人与人类的区别?现实中的乡下人像不像影片里的复制人,他们千方百计掩饰自己的身份,千方百计要有与城里人一样的身份?户口是一座大山,有些人爬过了山脊,走过了刀脊,翻过了大山,解决了户口,但是言谈举止还是要被人测试出是乡下人;一些人虽然言谈举止完全城市化了,但城市户口一直解决不了,就是翻不过那座山,终成一辈子的心事。现实中乡下人的户口就像影片里的编码程序,一旦建立便无法修改。”

“我想我理解,”罗大可动容,“太多问题,用一句你是农村户口,就都终止了,无需解释说明。”

“说老实话,我看了两遍《银翼杀手》,想过编导的想象力,思考过东西方科幻或玄幻的区别——我指的是对人性的关注,但的确没想过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的问题。孟校长说的没错,影片里女主瑞秋问男主德卡德‘你那个人性测试,你用来测过你自己吗?’这个问十分揪心,透着被设定了前程、命运乃至寿命的复制人的悲哀,无可奈何。”

“德卡德是矛盾的,他是战士,要按照命令上战场,但心里一直拒绝。就像我们所有人身上都流淌着农民的血液,但一定要分出你高我低青红皂白来。”罗大可说。

“分出你是人类,他是连锁六型;或者你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孟宪启说。

“罗伊为此伤感、无力,他心里装着大千世界,装着人类不曾经历过的壮观:‘我见过的事物,你们人类无法置信。战舰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我看着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在时光中,如眼泪消失在雨中。’他独狼一样嚎叫。”

镜头在罗大可脑海里闪回。

“感人处在最后时刻,在德卡德与罗伊两人的和解。罗伊最终理解了生命的可贵,也因此跳过自己的冤屈,珍惜人类之生,救了德卡德;德卡德最后也放过了一个复制人,并与她相恋,这让他最后也放过了自己。他理解了罗伊,虽然他不知道罗伊最后为什么救他,‘或许在那最后一刻,他比以往更热爱生命,不止他自己的生命,谁的生命都是,包括我的生命。他想要的答案也是我们其他人想要的:我来自哪里?将去往哪里?我能活多久?’唉!”孟宪启轻轻叹了口气。

“一部电影让我们不仅回到三十年前,还探讨了人性问题、城乡问题。多么厉害的电影!感谢米老师!”罗大可真诚地说着,觉得自己过去的电影都白看了。

“我这样说不知对不对,”孟宪启说,他谁也没看,像自言自语,像桃花坡傍晚的风,很柔和,很坚定,“这部影片讲述的是人类如何与异类相处的问题。”

“到底是语文老师,孟校长开始陈述关键问题了。”罗大说,“我同意你这个观点,我有个补充:人类所谓的异类,通常是人类兀自认定的,甚至是人类自己制造的。人类为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制造了异类,然后又在不停地不惜一切代价与手段地努力消灭异类——为此快要累死了。”

“是的。男主最后定格是觉醒者,以及漏网者。”孟宪启说。

“以及救赎者。”米安多补充道。

三个人的目光频频交流,彼此认定。欣喜、释然、满足之情在三人间流转。

 

三个人的眼神与众不同,彼此也不同。米安多有时会给人一种斜视的感觉,若有所思的,意味深长的。孟宪启的眼神无疑是深邃的,时而专注,时而神韵抽离。他看人看物有区别,看人时凝重而庄严,转身看山看云时,眼神立即就飘渺起来,清明干净。一段时间后,大家发现,孟宪启看米安多时跟看别人不一样,却跟看山看云一般无二。

大多时候,罗大可的眼神貌似冷漠,甚至无动于衷,但瞬间就最是火热,燃烧着,肯定的,自信满满,十分钟二十分钟望向一处不思躲避,无羞无怯,手臂上尚待进化的密集的汗毛及密密凿凿的青色胡茬让他时刻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看得见他的荷尔蒙。他的言语动作衣着神色常常不自觉地透着随意与不恭,骨子里的惊世骇俗在随意中不自觉分撒。他对米安多,有着特殊的一生里从未有过的渴望。几个月后,米安多终于见识到他骨子里的温柔与细腻。其实,米安多第一时间就被吸引,但她误会了自己的心意,以为是厌恶。

“这电影我打算再看一遍,请米老师安排时间。”孟宪启说

“这电影我至少再看一遍,请米老师安排好时间后喊我一声,下再大的雪我也到。”

“重复看那些经典电影,跟看名著没什么区别。”

“在电脑上看电影感觉还真可以,中间有事可以暂停。影院就不成。”

“影院看电影音响好,光线也好,但是如果邻座有人喜欢说话,或是控制不住要给同伴分析讲解,那就毁了。”

“如果在电影院看《银翼杀手》,旁边有人分析讲解,我很有可能动粗。”

“讲解得好已经够烦,还有人讲歪了。”

“罗然!你是学电影的,你说说看,为什么现在一些电影喜欢用解说?”

“看扁观众呗!”

一个人的魅力,不在五官,有时甚至不在气质,而在所有经历过的往事,它们在心中留下伤痕后又悄悄褪隐,于筋骨中透着一种别样坚强,使神态即便在兴奋时也保有与众不同的安谧。

此时,三个人都在另外两人的脸上看到了这些,并心生快意。

 

注释:

56、《闻香识女人》—1992年美国电影,导演:马丁.布莱斯特,主演:阿尔.帕西诺、克里斯.奥唐纳

57、《银翼杀手》—1982年美国电影,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主演:哈里森.福特、肖恩.杨、鲁特格尔.哈尔

58、《侏罗纪公园》—1993美国电影,导演:斯蒂文.斯皮尔伯格,主演:山姆.尼尔、劳拉.邓恩
59、《终结者》—1984年美国电影,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主演:阿诺德.施瓦辛格、迈克尔.比恩

60、《2001太空漫游》—1968年英、美电影,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主演:丹尼.瑞查特、威廉.西维斯特

61、《艾利之书》—2010年美国电影,导演:艾尔伯特·休斯,主演:丹泽尔.华盛顿、加里.奥德曼

62、《人类之子》—2006年英、日、美国电影,导演:阿方索·卡隆,主演:克里夫.欧文,朱丽安.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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