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劲荪、霍元甲一行回药栈,好几百教民跟在后头。霍元甲站住了,他看看农劲荪,农劲荪看看他,两个人啥也没说,又走了,教民紧跟着。

  农劲荪、霍元甲、几百教民浩浩荡荡地走进竹竿巷,街两旁店铺的人纷纷探出头,惊奇的看着乌乌泱泱的人群,这是咋回事儿?那时候,除了神节从来没有集会游行一类的活动,只是在集市上才见到这么多人。天津“皇会” 上,迎送“海神天后娘娘”回娘家那几天人不少,但那种活动是有固定日子和路线的。这种阵势平常不会出现,人们想到的是战乱或祸事到来了。

  怀庆药栈的帐房先生老沈,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他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吓的赶紧钻进一家铺子里,偷偷往外看,当看到走在人群前头的农劲荪,他跑了过去,受了惊吓的沈账房话都说不成个,药栈让人给砸了。农劲荪、霍元甲急步走到药栈一看,门四敞大开,柜台砸烂了,药架子砸散了,盛中药的各种容器、瓶罐子都砸地粉碎,药材散落一地。

  农劲荪在药栈里看了看,除临街屋里的东西外,其他地方都没有遭到破坏。

  霍元甲问:

  “农先生!东西毁了多少?”

  “就门脸儿这几间屋里的东西,损失不大。”

  教民在药栈门外站着,把竹竿巷堵满了半个街筒子。巨贾云集的竹竿巷,街面其实就几步宽,寸土寸金的地方都是这样拥挤,见缝插针的建房屋。离药栈远的教民就向人群里头挤,都想离霍元甲近一些,人群两头的教民看到有人走来,吓得惊叫,真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在火车站亲眼看着其他教民被砍死、剁下头来,下一个立马就轮到自个。有点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己。

  竹竿巷,既不叫街又不是大道,小小的巷子里仅大银号就有十家之多,大棉纱商二十多家,大贸易商八九家。农劲荪的药栈能够挤身于此,是他早年在安徽为官的老爹打下的基业。

  惊恐的教民又惊了竹竿巷里的商人,这个被称为银子窝的地方,最怕的就是闹动静。教民躲避被杀的惊慌,让这里的商人感到杀人抢劫的厄运临头了。

  霍元甲一看巷子里路过的人力车和抬轿的被堵塞得过不去,行人又越聚越多。教民一见霍元甲,一双双乞求的目光盯着他。这时候想赶走教民怕是赶不动了,农劲荪一看也犯了难。霍元甲给农劲荪说:

  “这样不行农先生!巷子里挤得走都走不动,有了事怕更麻烦。我看这些人待在火车上会好些。我带他们回去。”

  农劲荪看看堵满街筒子里的人,又没别的办法。他说:

  “行,一会把晚饭给你送去。”

  霍元甲带着几百人又回火车站了,乌泱乌泱的人群一走,有的店铺赶紧关上门窗,大胆的商人伸出头张望,有人认识“黄面虎” ,只是不知道他这是作嘛,带着一街筒子人走过去又走回来,在竹竿巷来回地走。

  三国演义中,刘备迎击曹操的追杀,用诸葛亮的计策火烧了新野县城,为了自己的江山和名誉,刘备不丟掉愿意跟着他的百姓,带着他们去樊城逃命。霍元甲这个时候与刘备看起来相像,不过,曹操追杀的是刘备,让跟着他的百姓遭到了无辜杀害,霍元甲却是为了遭杀害的教民,不愿意丟弃他们,自个没一点好处,还陪上了被杀害遭暗算的危险。要说霍元甲到底为了嘛,那就是好抱打不平。无他。

  刘振声等不得吃晚饭,农劲荪把厨房里干粮都包上让他带走,刘振声咕咚咕咚往肚里灌了一壶茶,撤身就走,农劲荪叫住他,塞给他五两银子,让他回去安葬娘。刘振声一阵嗷嗷,感谢农劲荪,农劲荪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在码头扛个子,半年也挣不了这些钱。刘振声趴地下给农劲荪磕头,爬起来走了。

  农劲荪与药栈的人拾掇被砸的烂摊子,一人骑马飞到门前。农劲荪他们一阵慌乱,霍元甲没在这里,要是有人来报复,就等死了。农劲荪感到留霍元甲在药栈带来了灾难。

  来人腾地跳下马,沈帐房、杜生、马田忽地向后院跑,两个年轻人翻墙出去了,沈帐房扒墙,出溜下来。马田、杜生扒着墙头往里看,他们听到有人喊:

  “‘黄面虎’ 接战书。”

  农劲荪战战競兢地出屋去接,来人不给。

  “让‘黄面虎’ 出来。”

  农劲荪说:

  “给我吧,他在火车站。”

  那人跳上马走了。农劲荪不知道这人是谁,给霍元甲下战书啥明堂。

  后头院里院外的三人听见远去的马蹄声,回来了。农劲荪让杜生到火车站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厨房里干粮都给了刘振声,农劲荪从口袋里摸出钱给杜生,叫他在路上买饭给霍元甲捎着,又分咐沈账房到外头找个旅馆,夜里药栈住不得了。

  一更鼓点敲过,杜生从火车站回来了,农劲荪在药栈等他,杜生说:

  “领头杀教民的人叫李书存,很有武艺,他下战书给霍元甲比武,霍元甲赢了,杀教民的事再说,霍元甲败了,就别管教民了。”

  “那人是李书存?给他比武的人活下来的不多,他不是打败对手,是打死对手。江湖上都知道李书存是个武艺高超,贪杀的人。”

  “霍元甲说了,给他交手时摸到了点底细。他给我说让你放心。”

  给李书存比武,可是凶多吉少,农劲荪想去车站劝霍元甲放弃,又一想比武是牵扯救教民的事,霍元甲能会放手不管吗,农劲荪思前想后放心不下。

  农劲荪关了关前门脸儿的门,被砸地撬偏了,锁不上。他叫杜生上地排车上卸下一条固定货物的铁索,把门鼻子穿上,锁从索环里插过锁上,带杜生上旅馆了。

  李书存进天津前就与闫金盆分开了,闫金盆在天津有家室,怕连累他,李书存说杀教民用不着闫金盆,他与那几个弟子足够了,杀教民后他们就去东北躲避。

  李井首从闫金盆口中得知了杀教民的事,他兴奋起来,被大刀王五辞退后无事可干,来钱的机会又到眼前了。李井首说:

  “师弟!咱也干他一场,那些大户人家信教的不少,夜里杀了他们没谁知道。”

  闫金盆想想叔叔被杀,心里闷着一股恶气,出出吧,他答应了:

  “好,杀他几个整天在人前人后耀武扬威的二毛子。”

  深更半夜,李井首带着闫金盆越墙进大户,破门入商铺,专往有钱的“窝”里钻、杀人,翻箱倒拒找银子。

  “都是他娘的铜元,银子哪?天津卫真穷掉腚了。”

  李井首嘴里嘟囔着,找不到钱他急,杀人下手就狠,不管老少,在场的人他一概杀净。闫金盆见他杀孩子,用刀架住他的刀。

  “孩子能信教?”

  李井首手腕一扭,抽出刀,嗤啦一声把孩子的头割下来。

  “你……”

  李井首说:

  “留下活口哪行。”

  “我走了,咋能这样胡来,抢钱又乱杀。”

  闫金盆说完离开了。

  李井首杀人抢钱直到天亮前才罢手,他心满意足地得了一袋子金银、首饰细软。

  天刚亮,给霍元甲下战书的人骑马牵着一匹马又来到火车站,他对霍元甲说:

  “给你一匹,比武改在赛马场了。”

  赛马场在天津市区的大西南那边,早年英国商人建的,与火车站正是对角方向,去那里不近,得穿过天津城区,霍元甲骑上马跟着来人走了。二人骑马进入市区,走进窄小的街巷,突然,一个蒙面人从房顶上扑向霍元甲,把霍元甲从马上拽下来。

  “没人比武,害你!快跑!”

  前头的马受惊,嘶鸣一声向前冲去,一拐弯,街两旁的屋顶上乱箭齐射,把骑马的人射下马,惊马继续狂奔,随后一头栽倒。射中马的毒箭毒性发作,箭伤的周围扩散开一片黑紫色。躲在暗处的温江嘿嘿笑。

  “狗操地……狗操地他娘,这回我让你成‘死面虎’……狗操地。弟兄们!撤——狗操地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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