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这些人一起前来的是六位夫人,或多或少地说——这可不容易分辨,在晚间这么早的时候,第一眼看上去她们都很相似,况且她们都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不是太美妙了吗!”那语气声调简直都是如此的动听可人。拿眼光打量一下就可看出,男人们大概都稍有不同:利托菲尔德,一位委婉的学者样貌,个子很高、一张长脸;“孩子们的密友”福林克,看上去是一个形容微不足道、一头浅灰色柔软头发的男子,他的眼镜腿儿上那根丝质线绳表明着他作为一个诗人的职业性表征;沃吉尔.岗崎,一个身板宽阔的人,一头茂密的粗黑发丝;埃迪尔.斯瓦森,一个秃顶而身材强健的年轻人,他浑身的优雅趣味表现在一身引人注目的黑色丝质晚礼服背心以及那些闪闪发亮的玻璃纽扣上面;奥尔维勒.琼斯,一个面容持重、身形粗壮,给人印象不是很深的人,留着一部亚麻色的牙刷状髭须。然而这些人当中所有的人都是很有教养而衣装齐整的,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喊着“晚上好,乔治!”那份粗豪而又亲热的劲头,好像他们之间是一些表亲的兄弟一般,而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是,只要你花上长一些的时间确认一下那些位夫人们,看上去她们之间似乎又是稍有不同的了;而当你长时间地打量一下各位先生们,他们那粗豪的风度之间好像又是更加一致的了。

  喝鸡尾酒的场面几乎还是像调酒时那样严格符合教规的宗教仪式。整个前来参加聚会的人们都在那儿等待着,既焦躁不安、又充满希望,大家由于神情紧张而众口一词说今天的天气如其说是有一些热、毋宁说又有一点冷,然而巴比特依然在那里对开始饮酒不发一词。他们开始变得有些失望起来了。而当最后迟到的一对夫妇(斯瓦森夫妇)来临之时,巴比特这才终于含混其辞道,“好了伙计们,你们觉得可以挺得住违反一点法律的规范吗?”

  大家都一致看向“密友”福林克,这一位大家所公认的语言君王。福林克像拉动一根铃铛的拴绳一样拉了拉眼镜上的那根线绳,接着又清了清喉咙,这才说出了一番非常符合规矩的话语:

  “我要告诉你,乔治:我是一个极其遵从法规的人,但是他们却说沃吉尔.岗崎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强盗,当然了他的影响力要比我大得多,要是他想要强行让我做出任何非法的事情的话,我是估摸不出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的!”

  岗崎顿时咆哮起来,“好了,我倒是可以冒一下风险——”这时只见福林克把一只手伸出来继续说道,“而要是沃吉尔和你两个这么坚持的话,乔治,我是会把我的汽车停在大街上错误的一边的,因为我会认为你们此时正在暗示我犯罪这件事情属实!”

  大家顿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琼斯夫人禁不住断言道,“福林克先生简直是太有大面积杀伤力了!你们大家都应该觉得他是如此的清白无辜才是!”

  巴比特大声询问道,“你是怎么认为这件事情的,‘密友’先生?好了,你们大家都在这儿稍等一会儿,看我到外面去把你们的——你们的汽车钥匙给取回来!”趁着这一阵令人快活的肤浅清谈之机,他走出去把那件承诺过众人的银光闪闪之物端进来了,这是一大托盘的玻璃杯子,正中间是盛满浓色淡黄鸡尾酒的那只大玻璃罐子。男人们顿时含糊不清纷纷嘟囔道起来,“哦,天啦,快看一看!”又道,“这可太让人兴奋不已了!”以及,“快让我尝一尝吧!”但是“密友”福林克,一个游历过四方的男子,一个对悲伤哀痛司空见惯的人,这时却为自己的一个念头而惊诧不已,这服药品一样的饮品只不过仅是一些果汁之中加了一点寡淡的中性酒类而已。他拿眼睛羞怯地看着巴比特,当他像一个眼泪汪汪的、欣喜若狂的施赈员那样,手里举着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时,可是当他拿过酒来尝了一点后沮丧道,“哦,男子,让我继续做梦好了!这不是真的,可是请不要让我醒来!让我继续睡觉好了!”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福林克刚刚完成了一首报章诗篇的开头:

  我孤独地坐着,牢骚满腹一阵思索,搔首叹息大梦醒来,不禁喃喃自语,“依然还有那么多的傻瓜,呜呼,他们喜欢那些偏僻的低级酒吧;那些把圣哲变成懒汉的窟穴,那些藏奸纳垢臭气熏天的沙龙!”我将不会思念那种有毒的豪饮,而我有着沸腾的春天就足够了,这会让我的脑袋在清晨之中清醒,犹如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一样!

  巴比特和所有的人都举杯痛饮起来;他的忧心沮丧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注意到来到这里的都是一些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人;他想要提供给他们成千上万杯鸡尾酒。“你觉得还能再来一杯吗?”他大声说道。几位夫人们都拒绝了,一边在那里咯咯地笑着,可是那几位男人们,说起话来粗豪宽广、彬彬有礼,开心而得意地说道,“好了,只要你不气恼我们的话,乔治——”

  “你们的到来就是对我的恩惠,”巴比特对每个人都这么谦逊道,而每个人都颂扬响应道,“随你的便,乔治,随你的便!”

  可当出人意料之外酒罐子空了以后,他们就都站在那儿说起有关禁酒的事情来了。男人们都相继仰身靠后,把两只手都插在裤兜之中,纷纷议论喧嚷起来自己的观点解释,语气既低沉、语调又深奥,活像一个成功人士老生常谈的陈腐论调,其实对自己谈论的话题一无所知。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沃吉尔.岗崎说道,“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这样的,而且我可以引经据典加以佐证,因为我已经跟许多位博士以及别的人说过我的观点了,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我的这个看法是这样的,废除掉那些沙龙是件好事情,可他们也要让人们有个地方去喝点啤酒和淡葡萄酒才是。”

  霍华德.利托菲尔德议论道,“人们所没有意识到的一点是,侵犯个人自由的人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做法。现在,举这么个例子来说:这位国王是——巴伐利亚?我觉得是巴伐利亚——是的,巴伐利亚,这个时间是——1862年,1862年的三月,他颁发了一份声明禁止牲畜们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啃吃青草。农民们已经毫无怨言地忍受了严苛的租税了,可是当这份公告发布出来之后,他们就揭竿而起发生暴乱了。或许这件事情是发生在萨克森。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清楚地表明了,侵犯个人自由的人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做法。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侵犯个人自由的权利,”奥尔维勒.琼斯说道。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不要忘了禁酒令对广大劳动阶级来说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这样可以避免他们挥霍不必要的金钱、从而减低他们的劳动效率,”沃吉尔.岗崎说道。

  “是的,事情是这样的。可问题在于这么做是强制的,”霍华德.利托菲尔德坚持道。“国会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得真正的系统运作方式。现在,要是让我来运作这件事情的话,我就会这么加以安排设计,让那些饮酒的人都领一个执照,这样我们就可以很好地照顾到那些没有出息的工友们了——可以有效地避免他们过量饮酒——从而也就不会伤及到人权的问题了——也就不会触及到什么个人自由的问题了——就像我们这些人这样。”

  他们频频点头,互相之间恭维倍至,纷纷议论道,“的确如此,这实在是一个妙方。”

  “我所担忧的事情是这些家伙们之中的许多人会转而食用可卡因,”埃迪尔.斯瓦森叹息道。

  他们又更加频频地点头,嘴里不住嘟哝道,“是这样的,危险正在于此。”

  “密友”福林克不禁深有意味地说道,“哦,你看,那一天我得到了不少量的家酿啤酒。你们看——”

  这时岗崎插话道,“等一下!让我告诉你们我的事情吧!”又听利托菲尔德不耐烦道,“啤酒!该死!该做的是发酵苹果酒!”琼斯接着道,“我就得到了这样一些酒!”斯瓦森乞求道,“哦,你们看,让我告诉你们我的故事好不——”但是福林克还在毅然决然地说道,“你们可以搜集一些坚果壳积存起来,在一蒲式耳果壳之中倒上六加仑的水,然后把这些混合物煮沸直到——”

  巴比特夫人热切地欣然转向他们;这时福林克也不得不急忙结束他这个上好秘方的讲说;只听她快乐地说道,“大餐已经准备好了。”

  男人们还在发生着一些友好的争执,比如说究竟谁应该最后走进餐室里去,而当他们从起居室里穿过大厅走向餐厅时,沃吉尔.岗崎的一声咆哮让他们大家都爆发出来一阵大笑,“要是我不能挨着米拉.巴比特坐、并在桌下可以握着她的手的话,那我就不跟你们一起玩了——我宁愿回家去!”在餐厅里面当巴比特夫人挥舞着手臂向他们做出解释的时候,大家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现在,让我看一下——哦,我正要去为你们拿来那些手工制作得很好的座位标签过来,但是——哦,让我看一下;福林克先生,你就在那儿入座好了。”

  大餐的品位是严格按照女性杂志上的样式规格准备的,因此沙拉是盛放在掏空了的苹果杯之中的,所有的菜品,除了那道无可匹敌的炸鸡以外,都是似曾相识的一般。

  通常情况下男人们会发现跟女人们说话非常困难;打情骂俏的艺术在花地高原这里是很不流行的,这里的办公室王国以及厨房王国之间还并没有结成不破的联盟关系。可是现在由于有鸡尾酒的催情作用,两者之间的交谈已经达到了热火朝天的程度。他们每一个男人的心中依然还有许多有关禁酒令的至关重要的事情要说,既然他们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忠诚的餐伴在身边那么话语也就像开了闸的洪流停止不住了:

  “我找到一个地方在那儿任何时候我可以八美元买到一夸脱私酒——”

  “你在报纸上有没有读到过,有些人花上千美金去买十箱子的红眼牌酒,结果箱子里装的全是水以外什么都没有?看来这些人一定是站在角落里,是别的一些人主动走到他们身边去——”

  “他们说有整整一橡皮筏子的走私品被偷运到了底特律那儿了——”

  “我总是这么说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真正意识到了有关禁酒令的事情——”

  “那么你就得到了所有这些可怕的毒物了——这些木头酿制的酒和别的所有东西——”

  “这是因为我从理论上来说还是相信它们的,但是我不想要别的任何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去想、怎样去做。没有任何一个美国人我可以忍受他这么做!”

  但是他们大家都觉得奥尔维勒.琼斯这么说是非常不得体的——他也并不被人们看作在任何场合下的机智之人——他说,“实际上,整个有关禁酒令的问题在于:并不在其花费,而在于其增湿。”

  直到一个刻意提供出来的话题展开讨论之后,这场谈话这才进入了一般进行的程式之中。

  人们总是这么艳羡地说到沃吉尔.岗崎,“唧,那个人总会以他的粗段子畅行无阻、侥幸而逍遥自在!哎呀,他能在繁杂的人群当中自由自在,所有的女士们都会为他笑破肚皮,可我,天啦,只要稍微说话失掉点分寸的话,就必会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无疑!”现在岗崎为了让大家高兴正在对埃迪尔.斯瓦森夫人,这位最年轻的女士大声喊道,“洛伊塔!我已经想方设法把埃迪尔裤兜里的门钥匙给掏出来了,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要是我们两个趁着大伙儿不注意偷偷摸摸走到大街的另一边去?你要是没有反对意见的话就赶紧行动吧,”接着就挤眉弄眼地挑逗了一番,“你要赶紧告诉我才是!”

  女人们都坐在那儿身子扭来扭去地,巴比特也禁不住开始没正形了。“你们看,伙计们,我希望我能大胆地把我从潘敦博士那儿借来的一本书给大家看一下!”

  “注意了,乔治!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巴比特夫人警告他道。

  “这本书——如其说是是淫秽二字!毋宁说是某种人类学的报告,关于——习俗方面的,在南部海洋那部分,还有什么没有说到!这是一本你们大家买不到的书。沃吉尔,我要把它借给你去看。”

  “首先应该是我!”埃迪尔.斯瓦森坚持道。“听起来好像很刺激人的!”

  奥尔维勒.琼斯郑重宣布说,“你们看,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段子,是有关两三个瑞典人和他们的妻子的故事,”就这样他以自己那动听的犹太声口,把这个“好段子”严肃而轻描淡写地讲到了最后。最后还是岗崎最终出来亚轴这才结束。这时鸡尾酒的威力已经消减得差不多了,这些位探索者们也就各自沉落到慎而又慎的现实里来了。

  查姆.福林克最近一直在一些小的城镇之中做旅行演讲,只听他笑着说道,“回到现实文明之中的感觉简直太好不过了!我的确正在陆续参观一些土里土气的乡村城镇!我的意思是指——当然了那里的人们都是一些这个世界上最好不过的人,可是,唧-嗽,那里的镇落里的主要大街还很令人局促不堪,而现在你们这些人还很难体会能在这里跟你们这么一伙生动活泼的人们在一起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敢打赌!”奥尔维勒.琼斯欢呼雀跃道。“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不过的人,他们那些小镇上的人们,但是,哦,妈妈呀!他们都在谈论一些什么样的话题!哎呀,比如说,他们除了谈论今天的天气以及如何涉过滩涂以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而且还面红耳赤地口吐白沫在那儿谈论着!”

  “你说的很对。他们总是在那儿谈论一些相同的事情,”埃迪尔.斯瓦森说道。

  “难道他们不是怎的,尽管说!他们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谈论着相同的事情,”沃吉尔.岗崎也说。

  “是的,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他们似乎总是缺乏以个人的角度来看待一些事物的能力。他们仅仅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话题,有关那些滩涂以及天气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霍华德.利托菲尔德也说道。

  “还有,至于说这个,你不应该对他们横加指责。他们没有任何一点来自文化方面的刺激因素,就像你们在这座城中所接受的这些因素这样,”查姆.福林克接着道。

  “天哪,你说的太对了,”巴比特说。“我不想让你们这些博学高雅之人被你们自己所蒙蔽,但是我必须要说的是,要想保持自己的品位而不发生观念上的偏颇,就必须跟霍华德这样的诗人进一步交往下去,这样的人对经济方面的事情可是格格不入的!可是这些小村镇上的蠢蛋傻瓜们,除了他们互相之间以外没有别的人可以交谈,因而毫无疑问他们也就变得越来越肮脏邋遢、谈话之中更加地没有学问了,就这样他们的想法之中也就更加驴唇不对马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了!”

  奥尔维勒.琼斯就此评论说,“而且,就我们别的一些优势来说——比如说电影。这些雅普维勒土包子们要是一个星期能挣到一张小票子的话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而在这座城中你们大家每天晚上都有十好几场不同的电影可供选择观赏!”

  “的确,还有每天可以与高档次的站街小姐们擦肩而过给人的那种灵感,以及每天所接受的充满糖姜的果酱带给你的那份愉悦,这一切就都不用说了。”埃迪尔.斯瓦森说道。

  “就在同时,”巴比特说,“没有理由就这么轻易原谅这些土包子村镇们自身。这是这些乡下佬们自己的错误,要是他们没有采取行动向城市靠拢的话,就像我们所做的这样——这个我们做到了。况且,这话只是在我们朋友之间坦诚地说说,他们的贪婪嫉妒之心不亚于任何一个邪恶的城里人。每次当我赶去卡托巴的时候,我都不得不转着圈儿去跟那些跟我一起从小长大的人们赔礼道歉,就因为我多多少少还是算得上成功了、而他们没有。而且要是你自然而然地跟他们对话,就像我们现在所做的这样,展示一下自己的风度、提出一个你们认为比较宽展一些的看法,哎呀,这时他们就会认为你是在摆架子夸海口了。那里有一位我的堂兄弟马丁——他在那里管理着我的爹爹曾经经营着的一间小小油铺子。你看吧,我敢打赌他从来就没见过什么叫无尾半正式晚礼服——比如说一件普普通通的晚礼服。要是现在他能到我们这里来的话,他一定会认为我们是一伙儿——一伙儿——好了,我的天,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对我们不知怎么去想呢!是的,先生,他们是非常嫉妒而贪婪的!”

  查姆.福林克颔首表示同意,“事情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我心里的想法是他们缺乏教育、没有文化、不会欣赏美好的事物——要是你会原谅我是一位所谓博学高雅之人的话。现在,我想要提供一次高品位的演讲了,阅读一下我的那些最美的诗章——不是那些充斥在报纸上面的东西、而是发表在杂志上的那些篇章。可是你们要知道,当我出外到那些深深青草丛中的时候,我除了那些像干酪一般的古老故事以外别的没有可供采摘,还有那些俚语典故之类的,只要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能够尽情欣赏一下这些的话,我相信他是会迅速入门而随之心情无比陶醉起来的。”

  沃吉尔.岗崎最后归纳道:“实际的情况是,我们能够居住在像这里这样的一些城里人之中已经足够幸运的了,这些人不但懂得艺术上的事情而且同样洞晓商务运作方面的活力表现。要是我们受命运的欺骗不幸而生于某个只有一条主要大街的村镇上的话,那么我们是会感到极度的忧伤难过的,因而我们应该想方设法让那里的爷们弟兄们明白过来,促使他们也应该过上像这里我们所熟悉的生活才是。但是,我的天哪,你们却在这里对他们说三道四地加以指责:每一个美国的小城镇都在试图增加人口、力图提高现代化的理念。可恶的是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为此而持报复心理!否则的话!就有那么一些人对某条土里土气的交叉路口横加指责吹毛求疵,告诉人们说在1900年的当他还在那里的时候情形是如何的,当时那里只有一条泥泞不堪的大街,算一下好了,只有这一条大街,却有九百个像是泥泞之中的蛤蜊一样的人。好了,你是在1920年回到那里的,你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人行道、以及一座很小很小的旅馆,还有专为女士们提供的第一流的成衣店——已经真正是很完美了,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想看一看这座小小的城镇是什么样子的,你想要看的是它的目标之中将要变成什么样子,而所有这样的小村镇的理想愿望都是要在不远的将来让它们自己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之一——它们都想要变成像摩天楼这里一样的地方!”


  Ⅲ


  无论他们与T.考尔蒙德里.福林克之间保持着多么友好亲密的关系,把他作为一个邻居、一个草坪剪草机以及活动扳手的借用者,他们还是懂得他还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一个闻名天下的广告代理商;在他那轻松开放的表现的另一面是热切而神秘的文学素养,这个他们大家是难能加以测度的。但是在今天晚上,在杜松子酒干预其中的亲密之下,他已经把自己的神秘奥妙之处向大家袒露无余了:

  “我有一个文学方面的难题一直在烦扰着我要死。我一直在为‘西可汽车’做着一系列的广告运作,而且想要每一条广告都能成为真正的精品——一个完美无缺的艺术品。我在这方面的理论就是完美即是引人入胜之处,否则一钱不值,而在这方面我可谓碰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尴尬棘手之处。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在创作诗章的时候还要困难一些——所有这些再温馨不过的题目:家庭、炉火旁、还有幸福等——可这一切都是小儿科的东西。你在这方面是不可能出错误的;你会懂得任何一个光明正大而本分向上的人的情感走向,只要你摸准了跟着它发展下去就不会有错的。可是对于这些工业化的诗篇来说,这里的文学阵线可是需要你有勇气去开发崭新的领域的。你们知道不知道那个真正称得上是一位美国天才的人?那位你们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而我更是无从知晓的人,可是他的著作却应该永久保存下来,以供将来的数代人们可以正确评价我们的美国式观念、以及现今我们的创新精神,你们知道这个人吗?啊,就是那位写下了‘阿尔波特王子烟草公司’宣传广告的那个人!请听一听下面这一段:


  这是P.A.公司,是它给铁撬式烟斗塞进了如此之多的快乐。比如说——肯定你经常会侧耳倾听那些语言的蓬勃讲说,它们一直从清晨五点讲说到下午十五点,只要是‘再给她加点料即可!’我猜事情就是这样的,好了——但是——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你最好是启动一个嗖嗖作响的系统来记录你是如何之快地从嗡嘤耳鸣的状态里迅速达到吸烟时的高涨情绪的——一旦你加入到一队铁撬式烟斗吸用者的行列之中来,你就会成为一个红得发紫的真挚朋友,就是‘阿尔波特王子’的一位密友了。

  ‘阿尔波特王子’就是总在为你服务的约翰最钟爱的快乐源泉;是它总是在默默地让你快乐、提供给你无尽的芳香!实际上,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体验过迷恋上这么一种交流式的、引人入胜的、令人精神充沛的、手拿铜烟锅喷云吐雾的快乐享受!

  快去买一直烟斗吧——就像你去抢夺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样迅速!好了——快来和‘阿尔波特王子’心心相连好了,赶紧跨越你的办公桌来与我们的铁撬烟斗相拥吧,而你知道我现在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那么说了,”这位汽车代理商人、埃迪尔.斯瓦森恭维道,“这就是我称其为文学的东西了!这位阿尔波特公司里的人物——尽管如此,天哪,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人在创作这些东西吧;肯定会有一大群耍笔杆子的文人墨客所组成的一个部门来集中讨论这样的东西的,可是无论怎么说:现在,就是他,是他不再为那些胆小怕事的长头发的家伙们写作了,他在为‘正规军人’写作了,他在为我写作,而我在为他提供安非他明药片当小费!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不明白这样是否就会把货品卖出去?这是因为,就像所有别的那些位诗人那样,这位‘阿尔波特王子’的人让他自己所提供的观点失控了。这样阅读起来也许是非常优雅舒适的,可是却根本就没有说明任何问题。我从来就没有在读过以后走出门去购买阿尔波特牌烟草,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有关这一类东西的任何事情。它只是在这里说得让你心痒难熬而已。”

  福林克直面他道:“哦,你这是发了疯了!难道我一定要向你推销一个艺术理念不成?无论如何,这就是我想要为‘西可’公司所做的那种艺术。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因而我决定直来直去地运用诗歌手段即可,我瞄准的是一位‘西可’公司的博学高雅之士。你们是不是喜欢如下这么一段:


  长长的白色的小路在召唤——在召唤——而它就在山峰的那一边,远远的每一个男人和女人的足迹,他们的血管之中流淌着殷红的鲜血,他们的嘴边吟诵着古老的海盗之歌。甩掉沉闷而繁重的工作,再也不必关心微不足道之物。速度——辉煌的速度——不仅仅是一刻令人心旷神怡的体会——对你我来说这就是一生!这项伟大的崭新的实现,体现了‘西可汽车公司’制造者们所表现出的有关价值和风格等项全方位的理念。这是羚羊式的敏捷,这是燕子一样的顺滑,这是大雄象一般横冲直撞的力度。品位经由每一条线条表现出来。听着,兄弟们!你们根本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长途远足旅行的享受,在你们真正体验过了‘让子弹飞’般迅捷的艺术人生之前——这就是‘西可’公司!


  “是的,”福林克沉吟道,“这样总算是添加了一些色彩在其中了,要是我真的必须这么说的话,可是它仍然没有道出那‘蓬勃的讲说’的语言那份创新的活力出来!”

  整个聚在一起的这些人们都不禁大加叹惋而赞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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