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巴比特在这个春季里最大的一桩业务,就是秘密地为数位牵引力公司的属员们买下了林顿大街的地产买卖选择权,赶在林顿大街汽车道扩建工程对公众宣布之前,另外就是一次聚会大餐,用他自己对妻子的话来说,不但是“一次非比寻常的社交拓展、而且是一次真正有量级的晤谈,会晤了一些真正称得上智慧超群的人、以及一些这座城镇之中最为靓丽的小女人们。”这是一个如此令人沉醉其中的场景,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要跟保罗.里尔斯林一起到缅因州的出奔计划。

  尽管说他是出生在卡托巴的乡村之中,巴比特已经上升到这样的一层城市生活的社会层面上,要想跟四个人以上的客人一起吃饭已经不必事先筹划上一两个晚上的时间了。然而要想组织一次十二个人的聚餐,布置出来花商送来的所有鲜花、所有的刻花玻璃器皿全部陈设出来,这样的大餐即便让巴比特夫妇也感到非常的忙乱。

  在两个星期之内他们两个在一起研究着,争论着,最后拟定出来一份用以来客邀请的名单。

  巴比特大为惊诧道,“当然了我们自己本身是足够时尚的,然而,一想到我们要招待像著名诗人查姆.福林克这样一个人,人家可是一天到晚除了写诗以外什么都不干,只要写上几条广告,每年当中可就摘樱桃一样一万五千个美元到手了啊!”

  “是的,还有霍华德.利托菲尔德。你知道不知道,那天晚上尤尼斯告诉我说,她的爸爸能说三种语言呢!”巴比特夫人也随声迎合道。

  “哈!这算不了什么!这个我也可以做到——美语,棒球用语,扑克用语!”

  “我觉得拿这样一件事情来开玩笑有些不合适吧。想一想要是能说三种不同的语言一定是多么的令人神奇,一定是非常有用的,而且——既然邀请了像这样的人,我觉得再邀请奥尔维勒.琼斯夫妇就没有必要了。”

  “好了吧,奥尔维勒可是一个精力旺盛、生机勃勃、很有气场的人啊!”

  “是的,这个我知道,可是——也是一个洗衣店老板啊!”

  “我承认一个洗衣店老板赶不上一个诗人以及房地产老板的品位,可是话又说了,奥维的学养还是非常深的。只要你让他谈一谈有关园艺方面的事情?看吧,这个人可以告诉你有关所有树木的名称和品类,其中还可以告诉你一些树木的希腊以及拉丁名称呢!再者说了,我们还欠着琼斯夫妇一顿饭的人情。还有,啊呀,我们也需要一些傻瓜笨蛋什么的来当听众,当福林克以及利托菲尔德这一伙吹牛不上税的艺术家们在滔滔不绝谈天说地的时候。”

  “好了,亲爱的——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作为主人你应该谨慎一些、听一听别人怎么说,应该让你的客人们有机会都发表一下看法才是!”

  “哦,你应该这么说,这么说就对了!肯定的!我总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而我只是一个商人——哦肯定的!——我并不是像利托菲尔德那样的哲学博士,不是一个诗人,我没有任何谈天说地的资格!好了,让我告诉你吧,就在那一天你的那位烦人的查姆.福林克到俱乐部里我这里来,一个劲儿地询问我有关我对斯普林菲尔德学校持什么样的一些看法。而又是谁给他提出了这样的看法?是我!你可以拿你的生命保证是我告诉他的!在你眼里小小不然的我!的确是我告诉他的!他走上前来询问我,是我告诉他的这一切!你可以保证!而且他还是这么高兴地倾听我的看法,而且——作为一个主人的职责所在!我认为我作为一个主人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的,那么让我告诉你——”

  实际上,奥尔维勒.琼斯夫妇最终还是作为客人被邀请了来。


  Ⅱ


  就在聚餐的那一天早晨,巴比特夫人显得非常焦躁不安。

  “听着,乔治,我想要你明确告诉我今天晚上你要尽早回家。记着,你要回家来穿衣服。”

  “啊哈。我在‘提倡者’杂志上看到,‘长老会会员大会’已经投票决议要废除‘联合教会国际运动’了。还有——”

  “乔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什么?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及时赶回家来穿衣服。”

  “穿衣服?可恶!我现在不是已经穿好衣服了!你是认为我要到我城里的办公室去吗?”

  “我不想让你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么没有体面地说话!你必须要给我穿上你的聚餐夹克才行!”

  “你指的是我的那件半正式晚礼服。我告诉你,在所有那些发明出来的可恶讨厌东西里面——”

  又过了三分钟的时间,巴比特悲叹道,“好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去穿衣服还是不穿了,”那情状看上去似乎他要去穿衣服了,因此争论就又开始了。

  “现在,乔治,你一定不要忘了在回家的路上去维克查店里一趟,把冰淇淋取回来。他们的送货卡车坏掉了,而我又不信任他们用别的方式来送——”

  “好了!这个你在早饭前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好了,我是不想让你忘了这件事情。我可是要头昏脑涨地忙活上一整天了,要训练那个在聚餐时帮忙的姑娘——”

  “全是些废话,你这是怎么了,另外去雇一个姑娘来帮助会餐。玛提尔达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我还要出去买回些花来,把它们都安插好,把桌子安放好,订购一些腌扁桃仁,照看着弄好小鸡肉,还要安排好孩子们在楼上吃晚饭,还有——我必须要依靠你到维克查店里去把冰淇淋取回来。”

  “好好好了!该死,我会去把它取回来的!”

  “你只要走进店里去,说你要取走巴比特夫人昨天电话订购的冰淇淋就可以了,这个他们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到十点半的时候她又打电话让他不要忘了去维克查把冰淇淋取回来。

  他感到非常惊讶,一个烦人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怀疑在花地高原的这次聚餐真的值得这么烦人的一些劳碌吗。但是不久后他就为这种渎圣之举而懊悔不已了,在他兴冲冲地购买用作鸡尾酒的各种原料之时。

  这里是他当时购买这些酒精类饮品的方式,就在正义的禁酒令约束之下的情形当中:

  他从现代化的商业中心那严格的方圆布局的街道上驱车前往老城区那混乱不堪的大小街道上去——这里到处充斥着的是参差不齐、烟熏火燎的货仓栈房与厩楼等;接着进入到“树阴凉亭”里面,这里曾经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苹果园,现在却是一片拥挤不堪的公寓房、出租屋、妓院等的杂居之地。一阵刻骨的冷颤顿时透过了他的脊髓以及腹部,他满脸无辜地盯视着这里的每一个警察,作为一个真正拥护法律条文的人,而且对法律效力怀着敬畏之心,他很想结束自己的行为而与他们冰释一切嫌怨。他把自己的汽车停在离着海利.汉森的俱乐部一个街区的位置上,心里禁不住担忧道,“好了,瞎扯什么,要是真的有人看到我了,他们会认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办理什么业务来了。”

  他进入到一个地方之中,今天这里很奇怪的就像一个禁赌沙龙一样,有一条长长的、油乎乎的、前面堆满锯末、后面有一架带条纹的镜子的柜台,还有一张松木的桌子,桌前有一个脏兮兮的老男人正醉心于一杯像是威士忌的饮品,而柜台上正有另外两位男子,正在喝着像是啤酒一类的东西,这就给人一种拥挤不堪的感觉,通常在一间沙龙里边有两个男子就足够给人这种感觉了。那位酒吧间男招待,一位个子高高、脸色苍白的瑞典人,紫丁香色围巾上别着一枚钻石,当巴比特体态笨重地踱着方步走向柜台的时候,拿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当他悄声低语说,“啊我想——汉森的朋友送我到这里来的。希望能得到一点杜松子酒。”

  这位酒吧间男招待居高临下地盯视着他,那神态就像一个被激怒了的大主教。“我猜你是走错地方了吧,我的朋友。我们在这里除了软饮料以外什么都不卖。”他一边说着用一块碎布片子擦抹着柜台上面,实际上这块碎布片子本身就需要洁净一下子了,他的肘部一边机械地动作着,一边拿眼睛盯视着这里。

  桌前的那位醉心饮者这时对这位酒吧男招待诉求道,“我说,奥斯卡,听我说。”

  奥斯卡听而不闻。

  “啊,我说,奥斯卡,听着,你会听吗?我说,听着!”

  这个游手好闲的人那颓败的、懒洋洋的声音,这个沉湎于啤酒之中的人渣滓那令人迷醉的腐臭气息,顿时让巴比特沉浸于一种荒度人生的快感之中了。那位酒吧间男招待脸色凝重地朝着那两个挤挤挨在一起的男子走过去。巴比特就像一只小猫一样谨小慎微地尾随着跟了过去,在他后面讨好地说道,“你看,奥斯卡,我想要跟汉森先生说句话。”

  “你见、见他想要做、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跟他说上一句话。这里是我的名片。”

  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名片,一张刻花的名片,一张大黑大红对比非常明显的名片,上面宣示的是乔治.F.巴比特作为一个房地产、保险业、出租房经纪人的身份。这个酒吧间男招待把它拿在手中就好像托举着十磅重的一件东西一样,拿在手里阅读着就好象在阅读上百字的一段文字一般。他并没有从那种大主教一样的尊严之中屈服下来,而只是低沉着声音以威吓的语调说道,“我要去看一看他是否在附近。”

  从后面的一个房间里边他带出来一位极其老成持重的年轻人,这是一个眼光静谧深邃而犀利的男子,身穿黄褐色的丝质衬衫,方格子背心敞胸露怀,身下的一条裤子颜色扎眼的那么黄——这就是海利.汉森先生。汉森先生只是说了一个字“你?”但是他那双刚毅而蔑视的眼睛让巴比特的内心里感到极度的不安,而且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对他身上所穿的那套崭新的暗灰色服装产生任何印象,而这套服装(正如他对体育俱乐部里的每一个老相识所承认的那样)花去了巴比特整整一百二十五个美金。

  “见到你很高兴,汉森先生,你看,啊——我是巴比特-汤姆普森实业公司的那位乔治.巴比特。我是杰克.奥法特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好了,究竟要做什么?”

  “你看,啊,我想要举办一次聚会,而杰克告诉我说你可以提供给我一点杜松子酒什么的。”既令人非常惊讶,又不得不巴结讨好,因为汉森的眼睛里透出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你给杰克打一个电话问一问我的情况,要是你想这么做的话。”

  汉森颔首同意并暗示他进到后面那个房间里去,接着他就踱着方步走开了。巴比特戏剧性地悄悄走进一个布置着四张圆桌的房间里去,这里面还有十一张扶手椅,一张啤酒厂日程表,以及一股强烈难闻的气味。他就在这儿等待着。有两三次他看见海利.汉森闲散地溜达进来,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一点都不拿正眼看他。

  就在这一刻巴比特已经对自己坚定不移的清晨誓言加以修整了,原先他想的是“我不会比七美元一夸脱多付一分钱的,”而现在则是“我可以付十美元。”当汉森又一次懒洋洋地爱理不理走进来时他乞求道,“您忙完了没有?”汉森怒容满面、大为恼火道,“再等一会儿——都是因为皮特——再等一分钟!”就这样巴比特更加小心翼翼地在那儿等候着,直到汉森拿着一夸脱杜松子酒悠然自得地再一次出现在门里为止——这是委婉的说法有一夸脱——就拿在他那只漫不经心而显轻蔑的长长的白色手掌之中。

  “十二个美元,”他厉声说道。

  “你看,啊,可你看,首-长,杰克觉得或许能够给我定一个八到九美元一瓶的价格。”

  “不可能。十二美元。这里面可都是真货,从加拿大走私过来的。这可不是你们喝的那些只含有一两滴杜松提取液的淡酒,”这位诚实的商人不屑地谐谑道。“就是十二个美元——要是你想要这个的话。因为你非常明白我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看在你是杰克的朋友的面子上。”

  “当然了!当然了!这个我理解!”巴比特毕恭毕敬地拿出来十二个美金。当汉森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的时候,巴比特感觉能与这样一位大人物接触而倍感尊崇,只见他把那些纸钞连数都不数就塞进他那件扎眼的背心口袋里去,接着就趾高气扬地一个人昂首而去了。

  他蠢蠢欲动地压抑着兴奋之感,一路上把这瓶子杜松子酒掩藏在自己的外套下面,后来又把它藏进了办公桌案下边。整个一个下午他一直都在哼哼着暗自发笑或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为了自己有能力“让小伙子们今天晚上好好乐呵一下子。”实际上,他自己已经已经兴奋到难以自制的程度了,以至当他还差一个街区的路程就要到家的时候,这时候他才记起来还有某件事情需要去做,这是他的妻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那就是到维克查那家店里去把冰淇淋取回来。他顿时惊呼一声,“啊呀,这可坏了——”然后就驱车返回去了。

  维克查并非是一位老板,他是整个“摩天楼地区的大老板”。大多数的罢工团体举行集会的地点都在维克查大厦那些白色镶金的舞厅之中;在这里品着上等的好茶,客人们都会大力赏识这里的五种各自不同的维克查三明治、以及七种各自不同的维克查蛋糕;而且当所有一些上档次的聚餐结束之时,恰如最后起关键作用的一个和弦,在维克查这里三色冰淇淋都是作为足可依赖的三种甜品果冻之一来结束会餐的——这三种甜品果冻就是西瓜果冻,圆形层叠蛋糕果冻,以及长砖型果冻。

  维克查的店面是淡蓝色的木质大招牌,装饰着石质灰泥玫瑰花饰窗架图案,这里的侍应生们都带着褶边装饰的围裙,而这里称作“不尽之吻”的玻璃杯盏柜橱看上去就像蛋清一样晶莹剔透那么精致。巴比特在这专业的精美之间感到一种极度的沉重而不自在感,而当他在那儿等着冰淇淋的时候,如芒刺在背一般,他断定有一个年轻的女顾客正在冲着他傻笑。他满腹愁肠地驱车赶回家中。他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他的妻子那焦躁不安的话语:

  “乔治!你还记得要到维克查那里去把冰淇淋取回来不?”

  “快别问了!看我这里!难道我还会忘了该做什么吗?”

  “是的!经常的!”

  “快别说了,我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实际上我总是因此很累,经常在走进一间下等酒吧举办的午后茶会后,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一些几乎是半裸的姑娘们,看着她们擦脂抹粉好像六七十岁的样子,在那里吃着一些只会让她们肚腹难受的糟烂东西——”

  “哦,这可太让你不好受了!我以前就注意到你是如何痛恨看到漂亮姑娘们了!”

  巴比特心里禁不住一惊,意识到他的妻子实在是太忙了,没有工夫体会男性们用以维护整个世界的那种道义上的愤慨之感,这样他就怀着一种谦卑的心理走到楼上去穿衣服去了。他的感觉之中好像餐室也被华丽地装点起来了,到处都是灿烂辉煌的雕花玻璃,到处是烛光,木器擦洗得锃亮,花边缎带、银器、玫瑰等一片耀眼的辉光。怀着内心涌起的满腹敬畏之情,在举行一次聚餐这么令人严正以待的场合之下,他极度地克制着自己不去穿那件已经穿了四次打了绺的礼服衬衫,而是拿出来一件全新的衬衫穿上,并且紧紧地打上他那黑色的领结,用一块手绢仔细地打磨起来他那双漆皮的轻便软鞋。他满心愉悦地认真打量着他那颗镶嵌着石榴石的饰钮。他轻轻抚摸拍打着自己的足踝,由于穿上了丝质的短袜,顿然间那双属于乔治.巴比特的粗短小腿就变为了一个称之为花花公子的优雅肢体了。他站在穿衣镜前面,审察着自己那件齐整的无尾晚礼服,还有那条漂亮的三丝编穗的裤子;嘴里禁不住抒情地吟诵起来圣经八福,“我的天啦,我并不是这么的难看。看上去我并不是一个卡托巴人。要是那几个乡巴佬回到家中看到我的这些穿着打扮,他们一定会晕过去的!”

  他昂首阔步走到楼下去调和鸡尾酒。当他在餐具室的洗涤槽那儿挫着冰,挤着橘子收拾着大量的瓶子、杯子、汤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尊严之感就像是海利.汉森的沙龙之中的那位男酒吧侍者一样。的确,巴比特夫人说他总是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而玛提尔达以及那位雇来应付一个晚上的姑娘也是跟他碰碰撞撞的,时不时拿胳膊肘拐他一下子,同时嘴里会厉声道“请把们打开,”一边端着盘子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可是在现在这一刻中他兴致高涨、根本就忘记她们的存在了。

  除了这一瓶新买回来的杜松子酒以外,他的窖藏之中还包括半瓶波旁威士忌酒,四分之一瓶意大利味美思酒,以及大约上百滴的桔子汁苦啤酒。他缺少一个鸡尾酒摇晃器。拥有一个摇动器是一种浪费的象征,是作为一个酒鬼的标志,而巴比特非常不喜欢被人们看作是一个酒鬼,即便他甚至更喜欢偶尔酗酒一次。他调酒所采取的方式是,把酒从一只古老的盛肉汁的器皿中倒入一个没有把柄的大罐里面;他在倾倒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一份尊严之感,手中端持着他的蒸馏器,远远地置于那件巨大的马自达圆形玻璃器皿下方,他的脸孔赤红,他的衬衫硬前胸雪白,那架铜质的水槽擦洗得泛出一片金光。

  他尝了尝这神圣的勾兑物一口。“好了,我的天哪,谁说这个不像那最最古老的上好鸡尾酒!好像是布朗克斯的一种,又有一点像是曼哈顿酒。嗯嗯嗯嗯嗯!嗨,米拉!想在那些家伙们赶来之前品上一口吗?”

  一边忙手忙脚地往餐厅里走着,一边把每一只玻璃杯都移开四分之一英寸的距离,之后又脸上挂着毅然决然的神色冲了回来,她那银灰色的丝绸聚餐连衣裙的前面当作围裙挂着一条斜纹粗棉布毛巾,巴比特夫人这才腾出工夫来斜视了他一眼,短促地叱责了他一句,“当然不了!”

  “好了,”轻松、诙谐的语气,“我想这位老男人一定会的!”

  鸡尾酒顿时让他天旋地转那么陶醉起来了,在这之间他暗暗感觉到一种具有强大冲击力的欲望涌起——他想要驱车到某个地方去冲刺,他想要去亲吻姑娘们,他想要去歌唱,他想要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才华。他竭力想要恢复自己丧失掉了的那份尊严,由此而对玛提尔达郑重宣布道:

  “我要把这一罐子鸡尾酒放进冰箱里去。记住千万不能把它们给碰洒了。”

  “好的。”

  “好了,千万要记住了。记得不要再往顶层的搁物架上放任何东西了。”

  “好的。”

  “好了,千万——”他一阵晕眩。他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尖细而遥远。“哎哟!”他以极其令人震撼的语气命令道,“好了,现在一定要记住了,”一边说着就强装作势扭扭捏捏地走进起居室里躲藏起来了。他弄不明白自己是否可以劝说“像米拉以及利托菲尔德夫妇这么一伙性子慢的人在餐后到某个地方去,在那里好好折腾一阵子凑点钱豪饮那么一番。”他看出来自己很有一些放荡挥霍的才智而一直没有被开发出来。

  等到客人们都前后到来之时,其中包括那对必不可免来得最晚的夫妇,别的人经常都要耐着脾性等待良久的那一对,这个时候巴比特那翻江倒海喧腾着的脑袋里已经变作一片灰白的空洞无物了,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在那些纷杂无序的问候语中选择作为一个花地高原这里的主人合适的用语来打招呼。

  这些客人们包括霍华德.利托菲尔德,这位哲学博士,是他提供广告宣传并促进了“街道牵引力公司”的经济发展;沃吉尔.岗崎,这位煤炭商人,他在艾尔克斯公司与在布斯特俱乐部同样拥有强势地位;埃迪尔.斯瓦森,这位标枪汽车公司的代理人,他就居住在这条街道的对面;还有奥尔维勒.琼斯,“白色百合”洗衣房的店主人,这家店面郑重其事地宣称自己是“摩天楼这里最大的,最繁忙的,最富有竞争力的洗衣店。”然而,自然而然来说,这些人里边最其尊贵的客人还要属T.考尔蒙德里.福林克了,他不仅仅是“填词做歌”的专栏作者,而经报业辛迪加运作而在六十七家日报在专栏头条上发表作品,从而使其成为这个世界上拥有最广受众的诗人之一,而且他还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的演说家、以及“广告即是发展”的创立者。尽管有寻求哲学倾向以及崇高的道德理念存在于他的诗章当中,这些篇章还是非常富有幽默感而被广大的十二岁以上少年所广泛接纳的;由此这些诗章也就赋予了他们一种礼貌幽默的良好风度,以至于这些篇章不但被认作是诗篇而且也当作是范文了。福林克先生在从东海岸一直到西海岸的广大范围之内都被认作是“孩子们的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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