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大太太听到有人轻轻地敲大门,丫环赶紧过去,开门放进来一个人,大太太穿衣下床,在门缝里向外一瞅,是肖仲来了。她惊喜万分,开开门接着就是响亮地哈哈哈,肖仲捂住她的嘴。

  “黑天半夜里小声点儿!”

  她又换成了嘿嘿,抓住他往里间屋里拽,“当郎” 一声响,肖仲手里提着的东西碰到门框上。大太太点上灯,肖仲把一包中药和药锅子递给她。

  “快让丫环熬上去,凉了你快着喝下。要是你有了喜……”

  “还是你个老屌想得周到。”

  大太太接过他手里东西放到一边,回身把他往床上推,他往外挣,拉住他,他挣出里间屋,坐到外间屋八仙桌子旁。大太太也是白天累着了,没太强求他。肖仲坐在那里等着丫环熬好药,药汤晾温了,看着大太太喝下去,他走了。

  日后,肖仲上大太太这里来“应差” , 回回都是提着一包中药,两人完了事儿,丫环在厨屋里也把药熬好了,他亲眼看着大太太喝下去,再离开。

  肖仲盯得紧,大太太也高兴,她知道他怕他头上悬着的冯世武那把刀落下来,正好她就欺在这上头,他对她言听计从,让咋着就咋着。只有一件事肖仲不听大太太的,他滴酒不喝了,怕理智战胜不了情欲。大太太总是想要那种超常的享受,再给他劝酒,拿酒怀往他嘴里灌,他闭嘴咬牙,坚壁清野。肖仲都是天黑了悄悄地来,“交差” 后悄悄地离开。

  大太太让冯世武出钱把这个院子买下了,她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夫君也高兴,她这是不再回家了。

  打那以后,肖仲算是被绞索套住脖子,大太太只是搬出了冯家,她还是冯世武的大太太,肖仲与她弄那事儿,冯世武知道了……一想到这,冯世武惩罚混混儿的恶毒就浮现在肖仲眼前,吓得他筛糠。大太太好歹搬出来了,能挡挡耳目,谁知道日子长了会啥样,他已经作下了,要是大太太栽赃他,把事给冯世武一露,他立马就死到临头。唉呀!人倒啥霉的都有,谁想得到。自那天被大太太一把拉进门,他肖仲就走进了地狱的大门。说的准确点好像地狱与天堂在一个门里,快乐里藏着凶险!能咋着?只能和她混一天算一天吧。时间一长,肖仲觉得大太太滋润的日子里除了需要他这个人,别无他求,手中的钱又没处花,要花也是给他肖仲花钱,每次去了好酒好菜真心的伺候,天换季,也知冷知热的给他拽缎子裁绸子作衣裳。肖仲想,这种走在刀刃上的事,要是走漏不了风声就先舒坦着吧,他又想到了钱。肖仲吸大烟一天不能断,买鸦片也是一天不能停,他灵泛的脑袋倒是有找钱的门路,也就只是能挡挡花销,手头上紧,倒是常有的事。肖仲试着给大太太借钱,她一听:

  “唉呦!我当是啥事儿来这是?看你吭哧半天,不就是想要个钱吗,我愁啥就是不愁钱!要多些?张口就行。”

  “我借你哩,有了就……”

  大太太扬手要扇他:

  “你给我要钱算你把我当自家人了,还用你还个屁!”

  从此,大太太得到了肖仲这个人;肖仲从大太太那里捞到银子。肖仲日日担惊害怕,大太太过得消遥消魂。

  一回,大门外洋车铃响了,丫环赶紧去开门,一个妇人进来了,丫环一把拽住问是谁,妇人不应,拉着丫环往屋里走。大太太开开屋门,迎接她的心上人,吓了一跳,咋进来个娘们。娘们把围脸上的围巾拿下来,是肖仲。大太太把他拉到了灯旁仔细一看,笑地前仰后合。肖仲穿着到膝盖的女式大褂,标准的女式肥裤,裤腿角加长了,拖着地盖住了他那双大脚,手里还拿着一把团扇,扇子是随时遮挡脸的。丫环陪着大太太笑了一阵,带上门回自个屋了。大太太给肖仲脱下女人装,撒娇地说:

  “你是戏子啊?用得着这样嘛!”

  肖仲正色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想让我常年来,就得这样。不光穿戴,走路都得学女人相。我还只能晚上来。”

  “好好好!行行行!当初我就觉着找你没看错人。”

  肖仲穿上女人装他也不敢大意,他坐在洋车上,用团扇再挡上围着围巾的脸,走到大太太门口,要是街上人多,他就让车夫走过去,从邻街上再转回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睡西口脚行冯大掌柜的太太,得担多大的风险。

  肖仲一想到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就好像看到自个的死期了。无毒不丈夫。他谋划着把大太太、丫环弄死。只有那样,他才能活下去。他的计划还没实施,他和大太太的事让李井首撞上了,李井首与冯世武是老朋友,再加上李井首为人处事反复无常又极自私,在肖仲的谋杀计划里又多了一个人。这事还和霍恩弟扯拉上了,他们斯杀,倒让霍恩弟逃过一劫。江湖就是江湖,风平浪静,何来江湖。

  后来,他与李井首都死了,大太太和丫环活地好好的,只是大太太又守活寡了。后来,天津有了“相公堂子”(男妓馆) ,大太太有的是钱,她去找男妓?还是再找个供她专用的男人?没再听说过。大太太真是对肖仲情有独钟,再看不上别人了,或是……反正也不好乱揣摸人家不是?

  当历史的时针转到公元1900年,隆隆的炮声笼罩了天津城。

  这是妖魔出场的征兆!

  中国人只能在想像中的狰狞恶魔出现了,绿眼睛、蓝眼睛、黄头发,似鬼非人的人手持利器肆意杀人放火。鬼!鬼就是这样。

  中国人不招谁惹谁,关着门自个过日子不行吗?妄想!

  不去偷不去抢,对自己可能就是错误。发达的、领先世界“文明”国家的军队,漂洋过海跑到人家家里杀人、奸淫、抢夺财物,不视为罪恶,他们倒认为是合理合法的。

  天津高耸的城墙无法挡住他们,一举被催毁。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威武的神拳太保,双锏大将,锏打六城府,马踏黄河两岸的秦琼;武艺高强到日占三城,夜夺八寨的尉迟恭神像,世世代代在中国人心中能驱鬼魔避妖怪的把门将,瞬间在炮火中化为灰尽!

  1900年,盛夏,八国联军这群异域到来的恶鬼,攻破了天津城。

  冯世武大掌柜火急火燎地指挥女佣把细软往地窑里搬,叫账房先生把银子搬来藏进去,大宗银票冯世武带在身上。脚行里存银不多,冯世武把他的金山银山都放进了钱庄,钱庄是当时的银行,他把银票揣起来,保险了。

  这个地窑是冯世武他爹挖的,当年他被土匪点灯烧怕了,把家搬到城里住,他还嫌不保险,就在屋里又挖了个地窖,以应不测,没想到躲避洋鬼子用上了。地窑不大,几箱子东西堆里头,太太们再钻进去就满了。收拾停当冯世武发话:

  "都把门闩插结实,洋人进来不点火烧屋子谁都别动。去吧。"

  “你回来。”

  冯世武叫住一个丫环:

  “给前屋里说。”

  他指了指六姨太屋。

  “让她找霍掌柜去,他有能耐,跟着他出不了事。”

  洋鬼子枪炮声跟过年放的鞭炮一样,响在街上,院子內外。

  丫环跑到前院给六姨太传话后,急急跑回西屋,门上闩了,她急得又拍又砸:

  "开开门,开开门是我。"

  这时两个洋兵闯进院子。

  "开门——"

  丫环吓得腔都变直了。门开了,丫环扑倒门里,洋兵也冲进屋里。

  霍元甲听枪炮声一阵紧一阵,有时子弹都打在了前大厅的墙上、门上。他看前大厅住不得了,把铺盖又搬回东屋里。东屋在院子里面不靠街,严实多了。

  霍元甲在东屋里看见两个洋兵进了西屋,他奔过去,在洋兵身后挥掌咔咔两下,一个洋兵的脖子上各给了一掌,两个家伙啍都没啍载倒了。霍元甲一掌有千斤之力,他只是把洋兵的颈骨砍折为止,要是使全力,洋兵的头早搬家了。霍元甲把两个洋兵拖到屋内墙跟,洋兵的脖颈只有筋肌扯垃着,头像个皮球一样连在身子上当啷来当啷去,颈骨完全断开了,身子趴在地上脸朝上,身子仰躺着的脸朝下。霍元甲用掌击洋兵的脖子,为的是在脚行里杀死他们不流血,好藏尸体,不留痕迹。

  "先把他俩盖一盖,天黑了我扔出去。"

  霍元甲给女佣们说了句折回身,他看见大门四敞大开,他刚才朝自个屋里搬铺盖,院子里的人一阵乱,看见大门关着,没细看,这是谁忘了插门?两个洋兵进来了。霍元甲急奔过去关上大门,把粗粗的横梁门闩上好。他想不会轻易被撞开了。

  霍元甲回到自个屋里,把门闩插死。六姨太从里间出来了,霍元甲先是一怔,接着又平静下来。

  刚才六姨太听了丫环传话,拾掇了一下自个的细软,用包袱包了,到东屋找霍掌柜,霍元甲正在西屋里打洋兵,东屋敞着门,六姨太进去了。

  这回霍元甲没立马赶她,看她吓得那个样子,霍元甲正想说句安慰她的话,大门响起了哐哐的撞击声。忽然,一个洋兵翻墙跳进院子,跑过去把闩大门的横梁拿开,几个群洋兵涌了进来。那个翻墙进来的洋兵领头挨个屋砸门撞门。

  霍元甲吃惊地看到那个领头的洋兵是个中国人,只是他穿着洋兵的衣裳,拿着洋枪,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这个中国人洋兵知道啥样的人家有钱,他领着洋兵专找深宅大院抢劫。这些深宅大院不是官家的府邸就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在平时,这里对普通中国人来说是不能越雷池半步的。这世道还真有轮回着来的时候,在繁华的天津城里,这个最普通的中国人,鬼使神差的成了一名穿洋服的兵,此时他在这里就是天皇老子,想杀谁杀谁,见到金银随便拿,看见美女……啍哼!连皇帝都不能轻易霸占的,也得找个借口或理由,封为妃子贵人后,才能归为己有的美人,他能随便拉过来发泄一通兽欲。不从,或者谁敢阻拦,举枪就让你脑袋开花。这是一个中国社会底层的人,被英军严格选拔后参加了洋兵,他随同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后,继而又去攻打北京城,中国最早的汉奸部队的一兵。

  通向后院的过道门让冯世武闩死了,客厅的门也闩着,洋兵乱撞了一通门没撞开,走了。中国人洋兵看到六姨太的屋开着门,领着两个洋兵进去了,在屋里翻箱倒柜乱搜了一阵,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出来了。西屋里不知谁弄出了响动,洋兵听到了,他们又是一阵撞门,没撞开,中国人洋兵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好像听到啥了,他给两个洋兵比划一番,立时兴奋了起来。一个洋兵提意巧用力量,然后他们三人排齐一起用肩膀撞门,三个高大结实的家伙撞了几下子,门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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