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拳是一杂拳,杂拳倒有其优势,融入了百家之拳的长处惠及自己。

  史料中的记载是:“迷踪拳术,疾极也,隐进也,猝击也,亦柔亦刚,变化莫测,妙用也。”

  说的就是,出招极快,手法隐藏不露,寻机突然袭击,法力刚柔并用,招式变化莫测,虚实随心变幻。看来迷踪拳把所有拳术的好处都一锅烩了。

  迷踪拳被大众所知时间不长,要说拳术的发源却得追朔到一千四五百年前。初时,迷踪拳的拳法套路很少,历代拳师在习武中吸收了其他门派的长处掺进来,逐渐才像个样了,外型上一看也是北方长拳的架式。说其杂,迷踪拳吸收了形意拳、少林拳、八卦掌、通臂拳、鹰爪拳、戳脚翻子拳等多为内家拳的一些精华。把好东西掺和到一块,打出拳来想必孬不了,不过拳种再好是一回事儿,习拳的人能否习出眉目来,却是另一回事儿。习武的人多如牛毛,能习出个名堂来的也就凤毛麟角。

  霍元甲没跟谁学过武,他出生在武术世家,生活在武术之乡的河北,在家里,他爹不让他学武,他偷瞧瞧,侧耳听听,在外头到处都能看见习武的人,听人家说说,练拳的这事儿那事儿,只要他觉得是好东西,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都拿来变成自个的,他也跟迷踪拳一样,成了杂家,百家之长,成就了他的武艺。把事儿说回来,还是霍元甲他爹的歪打正着,不让他习武,一逼,逼出了他超凡的武艺。

  民间传言真真假假,好东西孬东西都是言过其实,有的是夸自个贬别人,有的人有一分功夫,得装出三分,有的人有了点功夫,就开始装大,说话、行事拿捏着,虚伪地让人替他难受。虚伪,本就让人生厌,可虚伪就好沾着人,人为啥虚伪?那是人的共同点太多了,人总想优于别人,又没啥能耐,言谈举止先用虚伪包装起来,反正这个谁都能做到。

  云里雾里,霍元甲也能看到听到些真玩意,让他有了努力的方向。随着自个武艺的长进,霍元甲识别真伪的能力愈强了,哪些可以为己所用,哪些是瞎扯的,他也能做到取舍。自学的好处是沒人管没人问,逮到好的就抓住不放,直到弄出个水落石出。往时他听人吹牛一样说的玄玄乎乎的武功,自个竟然摸着点边了。

  霍元甲不是真不想拜师求教,只是他求教的人不好找,有的人武艺确实到了神乎其神的境地,这是大师,大师级人物在河北京津直隶省这一带就有好几位,可人家深藏不露。

  霍元甲只能向人家看齐,尽管那是找不到摸不着的人。

  “二甲,咱爹的地、我的地都犁完了,你扛犁去吧。”

  霍元栋牵着两头牛过来了。

  霍元甲在兄弟中排行第二,在家里,爹和哥叫他二甲、老二,弟弟霍元卿叫他二哥,偶尔也叫他二甲,那是弟弟不服气的时候。在自个家里没人叫他元甲,别说家里人,村里人也不叫他元甲,称乎就是霍家老二或是二甲。哪像电影电视剧里,不管是谁,左一个元甲右一个元甲的叫,那是念台词。

  张文达跑过去接过牛缰绳,牵过牛来递给霍元甲,他说:

  “我扛犁去。”

  霍恩弟与三个儿子一家养一头牛,牛是大牲口,一家养一头负担小,犁地时合起来用,犁地这样的活最重,两头牛才能拉动一张犁子,四头牛分垃两张犁,给霍家分开家的四个家庭轮着犁地,两张犁伙着用。霍恩弟与三个儿子分家时两张犁没分,这样经济又实用,乡下人过紧巴日子、穷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张文达扛来犁,把两头牛套上。

  “俩牛都套上了?卸下一个来。”

  霍元甲说。

  “咋得,不犁地了?”

  “甭问了,先卸下一个来。”

  张文达卸下一头牛,霍元甲只赶着一头牛犁地,张文达奇怪地跟着,他想看看一头牛拉犁子能拉多远。霍元甲扶着犁的手,不是扶犁是推犁。

  “二叔!干嘛你?”

  “犁地呗!”

  张文达横推了推霍元甲扶犁的胳膊,丝毫不动,铁棍一样。

  “这也是练功啊?”

  “对了。”

  “这样练顶嘛用?”

  “嘛用都顶,行走坐卧都是拳!找到这个门道,练功夫就轻松了。”

  行走坐卧都是拳,霍元甲顺口一说,张文达不会在意,就是在意他也体会不到。

  气运一宇宙,意中的无边天地与周身无处不达的气合二为一,就到了意到气到。周身无处不达力,无处不使击。不出手不出脚照样把人弹出、击倒,不动而动,无拳而打,招无招、拳无拳,又到处是招,到处是拳。

  推犁,霍元甲在运气顶力,没有对手正好把气力泄在犁上,这与人比武使力一样。推犁、拉车、挑担,干这些力气活,把经脉一调,气运血,血顶力,和出招击人没两样。不同的是击人要讲究速度变化,力顶这些力气活,练的是耐劲、持恒性。比武时两招相顶,与人抗上劲,那就得看谁的耐力大了。行走坐卧都是拳,指的正是这些门道儿。

  霍元甲赶着一头牛,来回犁了几趟子地,一头牛拉犁和两头牛拉犁一样,张文达呆住了。

  “二叔!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嘛?”

  “跟你学武!”

  “要不你跳坑里淹一回去?学武艺是嘴皮上的事儿?说学就学?”

  “要是能有你这样的武艺,淹死也干……不行啊,我会水。”

  “跳井去!”

  “你把我的手脚捆上,我滚到坑里去。”

  “光说话还干活不……奶奶个逼哩,学武不准哪天就让人家打死了,还用滚到坑里淹死啊?好好哩孩子不想着往后娶个媳妇过日子,瞎想嘛?你要有出息就离会武艺哩人远着点!”

  对一个事儿横竖看不顺眼,霍王氏免不了时不时的就敲打敲打。霍元甲套一头牛犁地,她看着就生气,充哩啥能?不好好地犁地,人家哪有套一个牛犁地哩。

  张文达还是个孩子,心里急着学武,说起话来就忘了干活,也惹得霍元甲光给他说话。

  “不干散了吧,麦子甭种了!”

  霍元甲、张文达二人的田间“论道”, 不时被霍王氏的斥责声打断。在民间,你的所做所为不是为了养家糊口,统统被成了不干正经事儿,这很现实,你不是衣食无忧的在从事一门专业,你的成就无论日后有多辉煌、耀眼,出道之前就得先弄吃的,啥事儿都得先搁一边。

  面朝黄土背朝天,对有些地方的农民来说,可能就是一种奢望,黄土是肥沃的土地,与五谷丰登、粮米满仓相连接。黄土不是哪里的农民都能面对着的,小南河处在退海之地,盐碱性很大,土质不易长庄稼,呈白灰色,面对黄土倒成了这里人的一种渴望。当然对于论道来说,面对什么样的土倒不受影响,影响的只是论道人的生活境况。

  在书里时常会提及这里是退海之田,不提不行,说这里的事儿不能抛开环境,这方土地对这里的人影响有多大,看看家家户户的咸菜缸便略知一二。人穷吃不起菜,咸菜是常年伴着下饭的东西,腌咸菜用盐,盐得花钱买,这就是问题了。霍元甲和这里的爷们,霍王氏和这里的娘们都拿着筐挎着篮子到地里扫过“盐” ,扫泛在地面上的灰白土面子,弄回家里去,倒锅里加上水煮,耗干水,剩下的就是“盐”。 这种“盐”淡,咸味不够,又苦又涩,做饭不能当盐,腌咸菜能顶用。这种“盐”咸性淡,腌咸菜就得多用,咸菜水稠的跟泥淌子一样,咸菜缸外壁上泛出一层厚厚的湿灰土。

  那回,李井首找到小南河向霍恩弟打枪,霍元甲的娘吓得站不住了,霍王氏替婆婆挎着扫盐的篮子,篮子里盛的就是这种“盐”。

  一阵子三秋大忙过去了,该收的收,该种的种上了,庄稼人可以暂且缓一缓劲。小南河村一时退去了农忙的喧嚣。

  午后,村中的大坑出奇的静谧,懒洋洋的躺在那里,隐去了它的凶险。太阳转到西庄一边,坑水像一块大玻璃盖着,反着白光。人从坑边走过,坑泥的微腐臭味弥漫进鼻腔。

  乡下,村庄里大都有坑塘,那些大坑看着平常不起眼,却很少没有淹死过人的事,别说孩子,成年人照样被淹死。尤其是盛夏,天热得跟下火一样,通常是吃完晚饭,天黑了不能干活,下坑里洗个痛快吧。小南河的一个邻村,有个成年人吃完晚饭,一头扎进坑里,想不到的是,这人再也没从水里露出头来,捞人时一看,他的一只脚被水下的树根套住了。淹死过人的大坑都少不了恐怖的传说,淹死的人成了水鬼,水鬼从水里永远出不来,得再抓住一个人淹死,顶替上,水鬼才能从坑里出来。天热后,人还是得下坑里洗澡,恐怖不恐怖?有的人说看见水鬼了,还和被淹死前的人的模样比较,成了啥样啥样,说的有鼻子有眼。有的人说看见大坑里水面上漂着一个元宝,见有人靠近大坑,元宝就向坑边上漂,元宝是沉甸甸的金子,咋能漂在水面上,那是水鬼的手在下面托着哩,诱人下水拿元宝,把他淹死,水鬼就能上岸了。

  一处仅比平地低下去的洼窝,存了水,咋会变成如此一个魔窝?没人说得清。

  鸭子、鹅好像在水里游累了,躲在水边,这些大鸟有的翘起一条腿藏在羽毛里,一条腿独立着,脖子向后盘,把头插进翅膀下,午睡了。没午睡的就拿嘴当梳子,在羽毛里来回梳理,再扇几下翅膀,甚是自在。它们不用担心滑到水里,水对它们没有一点威胁。

  霍元甲从坑边走,不经意,漂一眼,看到什么?也没看着嘛。无形中又惦记啥,他不知道为嘛停住脚,出神地面朝大坑愣一阵子。离开大坑,脑子里都是大坑,他不见得怕水鬼,被水呛过,知道水没顶的厉害。他想真是一物降一物,那些水上的鹅鸭嘛也不怕,飘在水面盘起头,睡觉都行,淹不着它们。人就不行,水能要命。霍元甲漫步到坑西岸,他拉长的影子投在水面上,随着走动,在水上漂移,霍元甲心里一动,他急走几步,又退回来,看着水上的影子,像个傻子一样。别人不知道他在干嘛,别人想的不是他想的,干一件事情不到傻子的份上,就难成极致。

  自上次游侠光顾小南河后,霍恩弟心里天天有了新的挂记,说不定哪天又有游侠找上门来,找的人会由他换成老二。老二能再打败人家吗?打不过人家咋弄……还有完吗?他奶奶哩……习武就是引火烧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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