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努力保持着轻松交流的节奏,这样的提问方式还是形成一个范围、在这其中让他觉得自己的好心其实是多余;塞尔顿一时为此而僵住、继续不下去了。他们之间的这种状况、可能仅仅需要一阵感情的大爆发就可以一扫而清了;而在他们整个的经验和思维习惯之中、都是抵制这样的爆发机会的。塞尔顿的冷静好像更加持重而成为推拒了,巴特小姐的平静转变成闪现着讽刺意味的外表,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各自坐着、在海琪夫人那些笨重的沙发之一的两个相对的角上。前面提到的这个沙发,还有那些与其匹配的公寓中的人们,最终被作为话题充当了塞尔顿回答的转机。

  “格蒂告诉我、你现在正在当着海琪夫人的秘书;我知道她很焦急、想知道你现在进展如何。”

  巴特小姐听着这番解释、看起来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那么说的话?”她问道。

  “因为,你没有给过她地址,她害怕让你觉得是在缠着你不放。”塞尔顿笑着继续说道:“你看我就没有这些顾忌来约束自己;可因此也就没有多少危险、怕会招致你的不悦了。”

  莉丽回应了他的笑脸。“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招致我的不快;可是我有一个预感、你马上就要这么做了。”

  “那取决于你,难道不是吗?你知道我的本意是、不要超出受你支配这个范围以外。”

  “可是在哪一方面呢?我要和你一起做什么呢?”她以同样轻松的语气问道。

  塞尔顿又一次环顾了一下海琪夫人的客厅;然后他说,毅然决然地、好像从这番最后的审视当中积聚起了决心:“你要允许我把你从这儿带走。”

  莉丽因为他趁她不备开始下手了、脸红起来;僵在那里一会儿、冷冷地说:“我可以问你、你觉得我还能去哪里吗?”

  “先回到格蒂那里,要是你愿意的话;最主要的是、应该离开这儿。”

  他语气中非同寻常的严厉、应该能让她看出来、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说出这话的;但是她处于现在情况下、自身反抗的烈焰熊熊不息、更不要说去体会他的感情了。疏视于她,甚至更可能是刻意地回避她,在那样一个她最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刻,然后又突然无缘无故地打入她的生活之中、还自以为是地采取这种奇怪的权威态度,当然会激发她每根神经之中自傲以及自我防卫的本能。

  “我真的太感谢你了,”她说,“由于你对我的这些计划如此感兴趣;可是我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塞尔顿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神情中不能自制地期待着站在她的面前。

  “这仅仅说明你还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是喊着这么说的。

  莉丽也站了起来,愤怒地迅速脸红了一下。“要是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说海琪夫人什么坏话的话——”

  “我只是关心你与海琪夫人之间的关系。”

  “我没有理由为了我和海琪夫人之间的关系感到羞愧。她帮助我挣得生活的资本、在所有我过去的朋友们都退后看着我饿死的时候。”

  “废话!饿死决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知道你一直可以把格蒂那儿当作一个家、直到你再次可以独立的时候。”

  “你看起来很是密切了解我的事情、可我猜想你的意思是说——直到我婶娘的遗赠来到之前?”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格蒂告诉过我,”塞尔顿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是急切到了这般的程度、感觉不到表达自己想法之中任何的错误了。

  “可是格蒂恰好不知道,”巴特小姐又说道,“我欠下了那份遗赠的每一分钱。”

  “我的天!”塞尔顿惊呼起来,听到这突然的解释、让他吃惊地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

  “每一分钱,也许还要多,”莉丽重复道;“现在你可能明白了、为什么我选择与海琪夫人呆在一起、而不是承接格蒂好心的恩惠了。我现在没有留下一点钱了,除了我那点小小的收入,我必须挣更多一点钱来生活下去。”

  塞尔顿一时犹豫不决起来;然后又以平静一些的语气说:“可是有你的收入、还有格蒂的——你现在让我彻底明白了你目前形势的每一个细节——你和她两个一起肯定可以努力生活下去、这样就可以让你不必非要自己养活自己。格蒂,我知道的,她热切地想要这么安排,这么做也会很快乐的——”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巴特小姐抢着说。“有很多理由说明、这么做不仅不会对格蒂好、对我来说也是不明智的。”她停下来一会儿,因为他好像在期待着进一步的解释,她迅速地抬起头来补充道:“你也许会原谅我、听我给你说出这些理由。”

  “我没有知道这些理由的要求,”塞尔顿回答道,没有留神她的语气;“我也没有给你任何评价或者建议的想法、除了我此前所做的这个要求以外。我这么做的权力、仅仅是一个男人为了开导一个女子时一般的权力、当她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处境的时候。”

  莉丽笑了。“我猜,”她回答说,“你所说的错误处境、是指身处我们称之为社会的界限以外;可是你一定知道、我早就被排除于那个神圣的境域之外、在我遇到海琪夫人之前。限于我所知道的,在其中或者不在其中、这之间真正的差别是微乎其微的,而且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只有那些圈内的人才把这种差别看得很重。”

  她并不是没有意图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暗示他们在贝尔蒙特那场难忘的谈话,而且她以奇怪的激动而兴奋的心情、期待着看到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可是实验的结果却太令人失望了。塞尔顿没有让这个暗示转移他的关注点;他只是以更加完全的着重语气说:“关于在其中或不在其中的问题,如你所说,是一个小问题,恰好跟现在的事情也没有多大关系,除了海琪夫人至今为止还在渴望着加入其中、从而就会把你置于我称之为错误的处境之中。”

  尽管他的腔调是温和而适中的,他说的每个字都起到了加强莉丽斥返心理的效果。他所激起的焦虑心理、更加重了她顽强的反对:她一直在悉心期待着个人同情的声音出现,期待着显示重新恢复对他作用力的任何征象;而他不偏不倚的严肃态度,心不在焉地对她的恳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使得她已经受伤的自傲更加转化成了对他的干涉盲目的怨恨。认定他是被格蒂唆使派来的,无论他看到她身处什么样的困境之中,肯定都不会是情愿给她一些帮助的,这么认定以后、她就坚决不让他再接近一丝一毫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不管她对自己身处的状况如何地困惑不解,她都情愿在黑暗之中坚持下去、也不依赖由塞尔顿来开导于她。

  “我不知道,”她说,当他停下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你要想象着我处在你所描述的那种境况当中;可是正象你经常告诉我的、象我这样出身的人唯一的目的、就是培养一个姑娘去争取她希望得到的东西,为何要断定我现在不是正在这样的努力之中呢?”

  她笑着这么总结自己的情形、就像是树立起一道明显的障碍、再也不肯继续吐露自己的心生了:其义自明到了这般程度、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到几乎听不到自己回答的声音了:“我不能肯定曾经把你当作那种出身的一个成功例证。”

  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脸色微微红了起来,但是她硬下心肠来轻松地笑了一下。

  “啊,再等一会儿——给我一点时间、在你决定下来以前!”当他犹豫着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依然在寻找着一个突破她设置的不可穿越防线的缺口:“不要对我失去信心;我依然可以不负于所受过的锤炼!”她断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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