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对对,马市长,我们会回来的。给我寄些材料来。就像是晚上要闭合的花瓣,随行人员会紧密地围绕在要员周围,马孝礼只好像蜜蜂一样离开去寻觅其它的花蜜。”

  商贸复杂得就像一个存在于海洋里的生态系统。马孝礼周旋于走廊时,看着四周纷乱的活动。真是名副其实,政府秘书们到处呼吁他们跟着既定方针路线走。在会议室里,马孝礼知道打电话的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个目标。工作人员在走廊里穿梭,寻找那些比他们更重要的人们。三五成群的人们挤在宽敞大厅的角落里,表情严肃而萎靡不振地讨论着重要的事情。男男女女拥进拥出的电梯,希望捕捉到宝贵的几秒钟和急需他们支持的人在一起。他们相互谈论着,为将来的前途打下基础,为达成的一致意见再进行确认。一切都混乱而有序,人们结成对又分开,就像机器人的手臂环抱着生产线上的金属块。一按下电钮,就会通到下一处。马孝礼想,他的工作就像砣螺一样不知疲惫,而且他发誓这比高空弹跳更令人激动。这人已不能自拔了。如果不干,他会想念的。

  “给我回音吗?”是他对每个助手典型的结束语。

  “当然,肯定的。会是每个助手典型的回答。”

  当然,他从未等到过回信儿。但他们会收到他的来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们收到为止。你只是把霰弹枪的子弹射出去,希望一发打中什么东西。

  接下来,马孝礼花了几分钟时间同他精心选择的一个人在一起,切磋马孝礼想在一项报告修正案中所插入的一句话。几乎没有人阅读报告中的语言,然而就是在那单调的细节中完成了重要的行动。这样,这种语言将让管理者确切地认识到被人们基本认可的专款是如何开支的。

  马孝礼用冗长华丽的辞藻在脑子里将他的名单核查之后做上记号,再继续寻找另一些人员。经过多年的实践,马孝礼轻而易举地穿梭于办公大楼,这些迷宫似的办公大楼有要他耗费很多时间去周旋。他也乐此不疲。

  另外的地方是商贸山本身。他的眼睛扫视左右,熟悉每一个他见过的人,工作人员或其他说客,飞速地算计着某个特定的人是否能够帮助这项事业。当你同他们进入会议室或在大厅里碰到他们时,你最好准备好要滔滔不绝地讲话,边走边谈。他们很忙,常常很烦,同时考虑着几件事情。

  幸运的是,马孝礼有本事把最复杂的事情概括成一句话,他这种天赋具有传奇色彩,被各种怀有特殊兴趣的人们包围的能人绝对要求你具备这种技巧。他可以热情地推销他的主张。所有这一切几分钟内搞定,走在拥挤的走廊里,或挤在电梯里,或者,如果他幸运的话,在一个长时间飞行的航班上。抓住真正有权力的要员很关键。如果他能让政协委员讲话支持他的一个提案,即使是非正式的那种,马孝礼也会利用这个去影响那些抱骑墙态度的人们。有时这就足够了。他欣赏自己在仕途上的得心应手,甚至有点自我陶醉,刚愎自用。是的,掌握权力在机关,你得弄懂什么叫机关,表面化解释不深,细想想奥秘无穷。说白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你站在高岗上时,拥有权力,自然要有人跟随,用好用妙权力才是你的个人能力。如果你没有这个执政能力,甚至把一个城市搞的乱七八糟,那么你离被抛弃就不远了。

  “他在吗?”马孝礼把脑袋探进办公室里。

  “他十分钟后要赶飞机,马市长。”

  “太好了,我只需五分钟。我想跟你聊聊。我更想和你谈谈。老天保佑你,但你使人赏心悦目,我亲爱的。”

  这个女人阴郁的脸挤出了微笑:“你这个油嘴滑舌的,你呀。”

  在这一天的过程中,马孝礼总是去他的办公室,带着他的“备忘录”,即工作人员需要在某些事务上教育他们的信息和综述资料。如果他们有了问题或者关注的事情,他就会迅速去找到答案或专家。而且马孝礼每一次都会留下这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我什么时候上门拜访?”如果得不到具体的日期,他就不能从他们任何人那里收到回信。他就会被遗忘,他的位置就会被一百个其他热情地为自己的关系户鼓噪的人们所占据。

  然后他用下午晚些时候的时间来应酬由栾蓓儿处理的客户。他为她的缺席道歉并进行含糊其辞的解释。他还能怎么办呢?

  在那之后,他在会上反复强调过,接着回到他的办公室打电话,从提醒工作人员各种要投票的事项,到争取大多数人的支持。安排了几个晚宴,预订了未来的海外旅行,在那里他要亲自把这项工作介绍给他的一个朋友开办的娱乐公司。或合资历或投资,他为自己铺开了后路,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可以绕道香港前往北美洲定居。这事干得真漂亮,马孝礼和他支持的一些海外财团组织希望由此产生一些好的声誉。他们一直在注意名流的支持。栾蓓儿在这方面非常在行。记者们对边远地区的穷人没有什么兴趣,但如果加进体育明星和影视明星,媒体室里就会充满新闻记者。这就是他的生活。他们的处事态度。

  而后马孝礼花了些时间做他的政府工作报告,这委实是件头等头疼的事,尤其是你不得不将交给人代会讨论。而不是像马孝礼认为的那样,在为得到出卖灵魂的名妓之后,甩几张钞票就能打发得了的事情。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接着研究起他的发言材料,决定结束一天的工作。常常以他瘫到床上而告终,只是今天他没有那个舒适的环境。他是在这个市区的一家旅馆里,参加另一个政治筹资集会,他很沮丧。那个理智的家伙站在室内角落里呷着一杯白葡萄酒,看起来很无聊。马孝礼迎上前去。

  “你看起来应该能喝比白酒更烈的东西。”

  那人转过身,脸上堆着微笑看着马孝礼。他笑了笑说:“在这邪恶的海洋里看到一张诚实的脸真好,马孝礼。”

  “我们把这地方同他交换如何?”

  那人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这是我与你认识以来听到的一句最真诚的话。”

  “哦,是吗?”

  这是一家很有气派的酒店。这家酒店过去曾是梁玉市公安局的办公楼,是在这个地方留下的仅有的两座建筑物,而过去这里有长长一排办公楼。那是说客和要人喜欢聚集用午餐、晚餐、饮料和娱乐的地方。

  领班称呼着马孝礼欢迎他们,并把他俩带到僻静角落的位子。饭店的装潢很保守,墙壁上挂着的过去和现在政客的照片足以贴满梁玉市整个走廓。这里饭菜很好,但人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津津有味赏心悦目的饭莱,他们来这里为了赴约,做生意和谈正事。马孝礼是这里的常客。

  他们点了饮料后讨论了一会儿菜单。研究菜单的时候,马孝礼在研究他。

  在马孝礼记忆中,自从他俩在一起长大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聪明,精于,政治,诚实,勤勉,出身于东北部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在年轻的时候,家业败了。他到达梁玉市城后,井井有条地在公共事业上建立自己的事业。他为人们所仰慕。在马孝礼的分类系统中,绝对是信徒一类。他熟谙上演的每一幕政治游戏。了解这个城市每一个人的内幕。他了解人们的优点,更重要的是,了解他们的缺点。马孝礼清楚,虽然此人身患糖尿病和高血压病等,但在精神上,和过去一样敏锐。那些因为此人身体上的疾病便低估其无限聪明才智的人们会遗憾一辈子。

  从菜单上抬起头。“这些天你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呢,”马孝礼的声音厚重而哄亮,操着那种很久以前就消失了的梁玉市语言那悦耳的南方口音。马孝礼可以坐下来听他讲上几个小时。他已经这样做了许多次。“老样子,老样子,你呢?”马孝礼说。

  “今天早上参加了一个有意思的听证会。公安局刑警队的。”

  “是吗?”

  “你知道一个叫谢家良的人吗?”

  “哦,”马孝礼面无表情。不能说完全不知道:“给我说说他的情况?”

  “他是那里的老板之一。他在野党精明,非常狡猾,最擅长撒谎。我是绝对不信任他。”

  “哦,你也不必信任他。”

  马孝礼傲慢地说:“但我必须给这个人他应有的权益。他工作干得出色极了,超过许多公安局的副局长。的确为这个城市服务得极好。他在那里确实是个传奇人物。因此他们多少由着他干。然而这种政策是很危险的。是放任自流,将来会让他走上不归路。你明白吗?”

  “是吗?听起来他像是个真正的执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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