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丽离开卡西诺门庭后的印象是,菲舍尔夫人是在跟她告别了。她已经成功地做到了第一步,在离开以前,把她重新纳入布莱伊夫人的卵翼宠护之下。和蔼可亲地靠前一步——含含糊糊地传话说她们应该经常互相见见面——又有意地一瞥、暗示着不远的将来,这里边让人感觉到包括公爵夫人和萨布丽娜都在内——多么轻易地就做到了这些,要是一个人赋有这种办事技巧的话!她对自己感到疑惑了,正如她经常这么疑惑一样,她是拥有这样的诀窍的,只是没有经常更多地实践而已。但有的时候她十分健忘——可有的时候,也许是她太骄傲了?今天,不管怎么说,她隐隐地感觉到有克制自己骄傲的理由,实际上已经努力克己到要给休伯特.达西勋爵提建议的程度了,她在疾步穿过卡西诺前面台阶时遇见了他,跟他说真的应该让公爵夫人和布莱伊夫妇一起进餐,既然她已经应允把他们召唤到了萨布丽娜号上来了。休伯特勋爵保证说会促成此事,那种意坚辞决的态度她总是可以仰赖的:这是他唯一的方式让她明白,他早就准备着不辞辛劳报效于她了。她前面的路,简捷来说吧,好像自动就平坦了起来,当她继续前行的时候;可是不安的感觉还在继续翻动着。其产生的缘由也可能是,她思索着,由于她碰巧见到了塞尔顿?她觉得不是的——时境的变迁似乎已经完全把他移送到恰当疏远的距离以外了。这突然而截然地从她的焦虑当中反弹出来,其产生的效果犹如把近日的经历抛到了甚至比塞尔顿还要遥远的过去,作为其中部分效应之一,维持了一种假象的确定迹象。而他如此清楚地表明了,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在尼斯的停留仅仅只是这一两天,他的双脚几乎已经跨上了下一班汽轮。不——过去的那一部分往事,只是在逝水一般的诸多世务的表面流动中起伏了那么一会儿;既然现在它已经又沉入水下了,这种不实的感觉,这种忧虑又悄然来袭来了。
  这种感受突然剧烈地涌上心头,当她看见乔治.多尔塞特从巴黎大旅馆的台阶上下来、正穿过广场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本来想着坐车到码头上、还去赶乘快艇;可是现在她马上就意识到,别的什么意外的事情首先就要发生了。
  “你是在往哪里走?我们是否可以溜达一会儿?”他开始发话了,在第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以前就提出了第二个,而且没有等着任何一个问题来得及回答的时候,就悄然地领着她向着云影掩蔽的花园里幽暗的一隅走去。
  她立刻从他那里看出极度的神情紧张的迹象。在他深陷的眼窝下面脸色都紫胀了起来,本来病黄色的肤色已经铅一样惨白起来,他那不规则的眉毛和红色的长连鬓胡子、在这样的衬托下显现出更加忧郁的神情。他的形象,直接简短来说吧,就像是一个风雨沧桑而又凶恶野蛮、分不清是什么样子的人了。
  他在她的身边沉默地走着,脚步急促、踉踉跄跄的,最终他们来到了卡西诺西边荫翳密布的斜坡上;在那里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说:“你看见伯莎了吗?”
  “没有——我离开快艇的时候,她还没有来。”
  他听到这么说就笑了起来,象一只出了故障的钟表的唰啦声。“她还没有来?她去睡觉了吗?你知道她在什么时间上船的?今天早晨七点!”他惊呼道。
  “七点?”莉丽惊讶地说。“发生了什么事——是火车出事故了吗?”
  他又大笑起来。“他们误了火车——所有火车——他们不得不坐出租车回来。”
  “啊——?”她嗫嚅难言了,立时感到即便这必要的解释,也难以澄清这么长时间要命的时间耽搁。
  “哎,他们不能马上拦到一辆马车——在晚上那个时间里,你知道的——”这分辩的口气,几乎像是在为他的妻子陈述理由了——“最后他们找到一辆的时候,那只是一辆单匹马拉的马车,还是一匹跛马!”
  “那多累人啊!我知道的,”她点头道,竭力显出诚挚的态度,因为她内心紧张地觉得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停了一下她接着说:“我很抱歉——可是我们应该在那儿等下去吗?”
  “等那辆一只马的出租车?它是不可能坐下我们四个人的,你觉得呢?”
  她只好承认这个可能是唯一可以解释的办法了,笑着想要趁他风趣的态度来搁下这个问题。“好了,那可能是很困难的;我们可能要轮换着步行了。可是看日出也许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吧。”
  “是的:日出太令人高兴了,”他颔首道。
  “是吗?你看到了,那么说?”
  “我看到了,是的;从甲板上。我一直没睡在等着他们。”
  “自然了——我想你是很担心的。你为什么不邀我和你一起守夜呢?”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瘦骨嶙峋的手指捋着自己的连鬓胡须。“我不觉得你会关心这样的一个大结局的,”他突然严厉地说。
  她再一次为他腔调的突然转换而不安慌乱起来,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此时身处的险恶,必须要保持这种感觉不要在眼神当中流露出来。
  “大结局——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事件用这么大的一个词不是太严重了吗?最糟糕的,尽管说,还是那份疲劳,可能这个时候伯莎已经休息过来了。”
  她勇敢地固守着这个语调,尽管此时从他痛苦眼神的怒视中,明显可以看出这没有多大的用处。
  “不要——不要——!”他脱口而出,象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那么喊了起来;此时她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同情心,决心不要去正视个中的因由缘起,他却不依不饶、含混不清地嘟哝着,一屁股坐在他们刚才驻足之处旁边的一条长凳子上,一股脑儿地倾诉起了自己内心里的苦楚。
  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在这一时刻里她显得僵冷麻木、瑟瑟地发抖,好像她的眼睑由于其真切的盯视所见、已经被灼伤了。并不是说她一点也没有预见到会有这样一场大发作;而其实是因为,在这整个三个月的时间里随时随处的,生活的表层上时常或现不详的裂缝和窜冒出来的汽雾,因此她时常警觉着随时可能的一场爆发。有些时候,情势状况本身呈现出安闲如归、却更加清晰生动的景像——比如像一辆颠簸不稳的车辆,被持续不断的马力拖拽着行进在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而她的内心里在恐惧畏缩着,知道挽具已经失灵、需要修整,不能断定在什么时候有的地方就会首先失控。现在好了——一切的一切都失控了;可怪的是这些不可靠的装备用具,居然能凑合在一起维持了这么长的时间之久。明白感到自己是身处这场碰撞摧毁的事件之中,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路边的旁观见证者,多尔塞特的行为态度又加深了她的这种感受,他通过愤怒指摘的大发作和对自卑心理的疯狂反应、这样的方式,让莉丽觉得他需要她,知道她在他的生命当中所占的地位。可对她自己来说,又有谁会来倾听她的呼喊呢?可是除了她以外,又有谁会伸出援手把他拉上来,重新拥有心智健爽、自尊自爱的立足之地呢?在整个这场和他的斗争的压力之下,她依然隐隐地意识到某种母性的东西、迫使着她努力在引导指点振奋提高着他。可是现在呢,要是他抓住她不放的话,那就并不是想要被拉出来,而是意图让别人和他一起在底下挣扎:他想让她和自己一同受苦,而不是帮助他减少痛苦。
  尽管这两样都愿意承受,却没有一点力量受得起他的迷乱疯狂。这样的冷漠和麻木使他崩溃了、沉重地喘着气,如此之切痛而持久,以至于让莉丽害怕路过的人会认为他是骤发中风了,可能会停下来帮助他。但是蒙特卡洛这儿,在所有的地方里边,是一个人情关系及其淡漠之地,奇怪的见闻对人们来说是没有多大兴趣来观看的。如果偶尔有人停下来对这一对看上那么两眼的话,却没有同情的表示以惊扰他们;是莉丽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打破了沉默。在她的幻觉消除的同时,危险的范围扩张了,她意识到险境的标杆已经不是位于多尔塞特一边了。
  “如果你不回去的话,我就必须——不要让我离你而去!”她催促道。
  但他还是无声地推拒着,她又接着说道:“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真的不应该整晚都坐在这儿。”
  “我不能去找个旅馆了。我可以给我的律师发电报。”他坐直身体,由于产生新的想法激动起来。“天哪,塞尔顿在尼斯——我要让人去找塞尔顿!”
  莉丽听到这里,吃惊地喊叫着又坐了下来。“不,不,不!”她坚决反对道。
  他猜忌地围着她转动着身子。“为什么不是塞尔顿?他是个律师,难道不是吗?象这样一个案例,这个或那个律师一样会做好的。”
  “也一样会弄坏的,你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你是在依靠我来帮助你。”
  “你是在帮助我——对我这么好、这么耐心。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早就已经结束这件事情了。但是现在就要结束了。”他突然站了起来,努力地伸展了一下自己。“你是不想看到我这么可笑的。”
  她和善地看着他。“事情恰恰如此。”然后她沉思了一会儿,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吃惊了,她突发灵感说道:“好了,去见塞尔顿先生吧。你在晚饭之前是有时间这么做的。”
  “哦,晚饭——”他嘲弄着她说;而她离开他时笑着还口道:“船上的晚饭,记着;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会延迟到九点钟的。”
  已经过去四点钟了;当一辆出租车把她卸在码头上的时候,她站在那里等着派小艇过来接她,她开始思虑起快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提到西尔沃顿身在何处。他已经回到萨布丽娜号上了吗?或者可能的话,伯莎——这可怕的不确定性猜测忽然袭上心头——伯莎可能,单身在船上,又上岸去找他了?莉丽想到这里内心就紧缩起来。所有她的担心至此全在小西尔沃顿身上,不仅仅是因为,在这样的事件当中,女人的直觉本能都是站在男人一边的,而更是由于他的这个情况引起了她奇怪的关切同情。他是这么极其认真的,可怜的年轻人,而他的郑重与伯莎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尽管她也是足够郑重其事的。区别在于,伯莎完全是为自己而认真,而他是在为她而认真。可是现在,在这场实际的危局当中,这种区别好像把窘迫的力量全压在了伯莎一边了,因为至少是由于他让她为自己受苦的,而她却只是让自身受苦了。无论如何,不怎么乐观地来看,这情形中所有的不利都在女性这一边;现在莉丽的同情全倾注在伯莎的身上了。她并不喜欢伯莎.多尔塞特,但是同样她也不是没有一种责任的意识,因此由于个人喜好的微弱、就加深了维护这种责任的沉重感。伯莎对她一直很好,她们曾经一起居住过,那是在过去的几个月当中,基于轻松的友情的基础之上,莉丽最近逐渐回想起来的那段时间里的一些摩擦不和,似乎使她更加迫切地想要出于她朋友的利益、做一些贴心的事情。
  当然是基于伯莎的利益之上,她把多尔塞特派去和劳伦斯.塞尔顿协商。一经这怪异的情势被接受了下来,她马上就看出来,这么做多尔塞特可以看到自己是最安全的了。除了塞尔顿,还有谁会这么出于应尽之责而全力回旋、以神奇之术来挽救伯莎呢?意识到这么做可能会需要更多的技艺,莉丽由于这职责的伟大而欣慰地放下心来。由于他一定要帮助伯莎,她相信他会找到方法的;而她在回到码头的路上,就把自己完全的信任写进了将会发给他的电报之中。
  直到现在为止,莉丽觉得自己完成得很好;这种坚信使她更有力量完成剩下来的工作。她和伯莎从来没有达成过私密的协定,但是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必须毫无保留地放下矜持的羁绊:多尔塞特对可能出现的早晨情景发狂的暗示,使得莉丽觉得他们已经毁掉了,而一切重新树立他们的企图都将超出伯莎的能力所及。她想象这可怜的东西在自己陷落的防卫之后弱不禁风地颤抖着,满心狐疑地等待着有人首先提供掩护让她遮蔽的时刻!可要是那种庇护还没有在别的地方业已提供过了那该多好!当小艇渡过码头和游艇之间这段很短距离的时候,莉丽越来越更加地恐慌自己长时间不在可能引起的诸般后果。倒霉的伯莎会怎么样,这么长时间找不到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而此时莉丽急切的脚步已经跨在船侧的舷梯上了,当她第一步踏上萨布丽娜号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最所害怕的情景并未出现;因为在后甲板闲逸舒适的阴凉处那儿,可怜楚楚的伯莎正全然以她寻常的优雅风致,坐在那儿和贝尔特郡公爵夫人以及休伯特勋爵一起分茶倒水呢。
  莉丽看到这番景象简直太惊讶了,以致她觉得伯莎至少在她的面色当中读出了其中含意,而她看向她的那面无表情的神色而同样令人惊异不已。但是她马上就看见,多尔塞特夫人出于必要、在别人面前显得安然自若,因此为了减缓自己惊讶态度造成的影响,她必须立竿见影地创造切实的条件加以掩饰。长久以来形成的迅速转换事态的习惯,,使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向公爵夫人解释的理由:“哎呀,我以为你们回到公主那儿去了呢!”这么朝着女士说就已经够了,如果说对休伯特勋爵却未必尽然的话。
  至少这就开了个头,以愉悦的方式来解释为什么公爵夫人实际上马上就要离开回去,只是首先匆匆地来到游艇上,和多尔塞特夫人说几句话,关于明天主餐的一些事情——和布莱伊夫妇一起吃的主餐,休伯特勋爵最终还是坚持要拉上他们了。
  “以免陷我于不义之地,你知道!”他解释道,一边以恳求的眼神瞟向莉丽,征得对他迅疾反应的首肯;而公爵夫人接着说,以她贵族式的真率:“布莱伊先生已经应允给他一点小赏钱了,他还说要是我们去的话、就把它给我们。”
  这就形成了谈话最终的诙谐氛围,这在莉丽看来,多尔塞特夫人令人惊异的华丽作态令人可厌了,而在谈话的末尾,休伯特勋爵,双脚已经迈下了舷梯的一半,还回过头来说,在数人头数目一般的神色:“那么说我们当然也可以仗赖着多尔塞特了?”
  “哦,就依仗着他吧,”他的妻子满心欢喜地应允道。她坚持良好表现到最后时刻了——但是当她从船舷边挥手送别转身回来时,莉丽对自己说,面具必定要摘下了,可怕的幽灵就要探头了。
  多尔塞特夫人慢慢转回身来;大概她想要时间来镇定一下肌体;无论如何,它们一直还是完全保持在掌控之下的,直到她再次一屁股坐进茶桌后面她的座位中去,她意指着巴特小姐、以一种略带嘲讽的口吻说:“我猜着我该说早晨好了。”
  如果这是启示,莉丽已经准备好接应,尽管只有很模糊的感觉,她应该顺着接下去做什么。在多尔塞特夫人泰然自若的沉思当中有某种决绝的东西在里边,她不得不强加镇定以轻松的语调回答说:“我今天早晨赶着来见你,可是你那个时候还没有来呢。”
  “不是——我很晚才上床睡觉。我们在火车站和你们错过以后,我觉得我们应该等着你直到最后一班火车。”她非常温和地说着,没有一丁点儿责备的意思在里边。
  “你们和我们错过了?你说在火车站等着我们?”此时此刻莉丽已经在疑惑之中身不由己了,已经不能够掂量出对方话语的分量、不能掌握自己说话的尺度了。“可是我觉得你们直到最后一班火车离开时,还没到火车站呢!”
  多尔塞特夫人低垂着眼色、审视着她,马上就接话说:“谁告诉你的?”
  “乔治——我刚才在花园里碰到他的。”
  “啊,那是乔治的说法吗?可怜的乔治——他一点也不记得我告诉过他什么了。他今天早上严重发病了,我急忙打发他去瞧病。你知道他找到医生了没有?”
  莉丽还在若有所失地疑惑着,没有作出回答,多尔塞特夫人懒洋洋地坐在位子里。“他要等着看医生;他简直要被自己吓坏了。让他担心是最坏的事情,这样一定会引起旧病复发的。”
  这时莉丽可以肯定一种提示她还不清楚;可是急忙间就这么提了出来,而且这么令人难以置信地不给一点眉目线索的神态,让她只能声音发颤满心疑惑地脱口问道:“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情?”
  “是的——就像这样把你午夜后几个小时里安然托付给他。你知道,亲爱的,在这臭名昭著的地方,午夜以后,你真的让人为你负很大的责任。”
  听到这话——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难以置信的卑鄙至极——莉丽不能抑制地发出了一串惊异的大笑。
  “好了,真的——就算是你让他背负这么重大的责任了吧!”
  多尔塞特夫人听到这么说、仍然极其温和。“是因为没有神料到你会那么急着去赶火车?或者没有想象着相信你能不等我们就坐火车走——只有你独自和他——而不是在火车站里静静地等着、直到我们赶去见着你?”
  莉丽的脸色红涨起来:事情对她已经非常清楚了,伯莎是在追逐一个目标,沿着一条她自己设定标记出来的路线。只是,既然是注定势在必得,何必如此浪费时间、小儿科地绕来绕去呢?这种幼稚的企图却解除了莉丽的愤慨:这不是证明这可怜的东西真的被吓坏了吗?
  “不;我们只是一直一起呆在尼斯,”她回答道。
  “呆在一起?不是你首先抓到机会,和公爵夫人以及她的朋友们一块儿匆匆离开的?我亲爱的莉丽,你不是一个让人牵着手走的孩子了!”
  “不是,也不是被人说教的了,伯莎,真的;要是现在你就是在对我这么做的话。”
  多尔塞特夫人责备地对她笑着。“我对你说教——我?上帝不允许!我仅仅是想着要给你一个友情的暗示而已。可事情通常会弄巧成拙的,难道不是吗?我在被人家暗示着,而不是给别人暗示:我最近这几个月里一直绝对是在被暗示着生活了。”
  “暗示——是我对你吗?”莉丽再次问道。
  “哦,只是一些否定式的而已——什么不应该、什么不应做、什么不该看。我觉得我钦服地接受这些了。只是,我亲爱的,要是你能让我这么说的话,我不会觉得我这些不该做的事情、这些该守的本分里边,没有一样是该拿出来劝告你,你的轻率不慎重已经做得太过分了。”
  一丝恐惧的寒意贯穿了巴特小姐:一种记忆中曾有的被欺诈感,象薄暮里闪着寒意的一缕刀光。但是一时间,怜悯同情很好地抑制住了她下意识的反击冲动。这样一番没头没脑的痛苦倾诉,除了是这被逼到死角的可怜东西、试图以障眼法来掩蔽自己的逃避途径,还会是什么呢?莉丽几乎要脱口呼出:“你这可怜的人儿,不要托辞规避了——直接回到我这里来,我们会找到办法和出路的!”可是话到嘴边、看到伯莎那不可违迕的傲慢笑意、就又咽了回去。莉丽静静地坐着,安然地承受着全力的重击,任由这愈加冤枉的发泄在自己身上耗尽到最后一滴;然后,没有说一句话,她站了起来、下去回到自己的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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