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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丽华把自己这一辈子能想起来的脏话,都一股脑地骂给高平听。“你这个畜生,没人性的狗东西,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居然一点脸都不要,跟人搞破鞋……”詹丽华根本不会吵架,更不会说道理,她骂得再出奇也不过是村野俗语,对于事情的补救和挽回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让高平更加反感她。

  “你再骂,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高平气得嘴唇直哆嗦。这个傻女人真是没有水平,本来他对她还有一丝愧疚之心,却被她的几句恶骂给一下子打消了。高平平生最讨厌女人骂街,他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见过太多的村妇骂街了。那种啥道理也说不通,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鸡零狗碎、小肚鸡肠的聒噪,别提多烦人了。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詹丽华跟那些农村泼妇一般无二地让人厌烦。

  “你对我不客气?你对我不客气?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不客气?你个跟人搞破鞋的烂货!”

  说音未落,高平已经冲到詹丽华面前“啪”地呼了她一巴掌。高平并没有使出大力气,可詹丽华却真的被气疯了。她立刻梗着脖子,使出全身力气扑向高平,登时就跟他撕把到一块去了。她双手直往高平的脸上招呼,恨不得抓他个满脸花。高平唯恐躲闪不及,被詹丽华破了相,那可就出不去门了。他一通手忙脚乱地招架,像个螳螂似的张开手臂,狼狈不堪地胡乱挥舞着,头部也快速晃动着,躲来躲去。他脚上的拖鞋都不知道踢蹬掉哪里去了。而詹丽华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搏斗,她的头发早乱成了大筐,破马张飞的,这时的她整个似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女鬼一般,斯文全无。

  起初两口子打了个平手,高平始终没下死手,一直处于防守之势,可架不住詹丽华却一心要跟他拼命,真是招招致命地紧逼不舍,直把高平肚子里的天龙地火生生勾了出来。

  “我叫你骂!”高平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然后轮圆了胳膊捶向詹丽华。这一下子的力气实在太猛,詹丽华被捶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高平就势扑到她身上,像揍一个男人似的,舞动着胳膊给了詹丽华猛力地一顿爆捶。詹丽华的声音立刻暗哑了下去。

  詹丽华只剩下了痛苦的呻吟。她被高平死死压着,动都不能动,连叫唤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感觉到詹丽华不再挣扎了,高平也就住了手。

  “这都是你自找的!”高平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詹丽华还躺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你有完没完?丧门星!”高平洗完手回来,憎恨地看了一眼詹丽华,又准备要出门了。

  看见高平又要走,詹丽华强忍着满身的疼痛,爬起身坐了起来。“你给我站住!把我打这样,你还想出去找骚货去?我今天跟你拼了!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则你别想出这个门!”詹丽华鼻子里流出的血糊了一脸,头发乱成了稻草窝,已经没了人样。她心一横就趴下去堵在房门口,死活不动弹。

  “你看看你自己像个啥?真叫我看不上!”高平不耐烦地瞥了詹丽华一眼。“你别给脸不要啊。好不好地再打你一顿!”

  “你打呀!反正我也活够了。”詹丽华抬起头嗡声嗡气地吼道。她的眼角乌青了一大块,嘴唇也肿出老高,鼻血把半边脸都糊住了。这样的一张脸,再配上满头乱发,细看之下特别的滑稽可笑。高平突然间憋不住要笑,他使劲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打你我不疼呀?你当我傻呀?”高平说着话就回次卧去关上了门。

  这一番打斗除了让詹丽华吃尽苦头之外,一点效果都没有。趁着詹丽华爬起身去卫生间清洗的功夫,高平还是跑了,然后又是一夜未归。

  好不容易打听到婆婆休息在家,詹丽华下班就带着孩子直奔婆婆家去了。

  “妈你有啥吃的给阳阳弄点,我头疼先去躺会儿。”一进门,詹丽华就说道。齐淑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儿,答应了一声就去给孙女做饭去了。高占海在一边却端起了老公公架子。

  “弄吃的不会自己去弄?你妈干一天活不累呀?”高占海背着手,挺着肚子,越说越来劲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就没一个知道体贴老人的……”

  詹丽华真的没心情去接高占海的话。就他还配说什么叫像话不像话呀?他要是知道像话,他早就不是高占海了。

  “行了,你去呆着你的去吧,别废话连篇的。”齐淑珍说道。高占海这才闭了嘴。

  吃过饭,阳阳被安排在南屋里写作业,高占海照例躺在旁边的床上挺尸。齐淑珍把詹丽华拉进北屋里,关上了门。

  “你今天情绪挺不好,出啥事了?”齐淑珍问。

  “妈。我没法活了。”詹丽华说着就要哭。

  “嘘——小点声。别让那爷俩听见。”

  “嗯——”詹丽华使劲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放低了声音。“高平要跟我离婚。他在外面有人了。”说着话,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然后她就向婆婆亮出了高平的杰作,她那被头发挡住的眼角和尚未消肿的嘴唇。

  “他打你了?这个臭小子!”齐淑珍出奇的愤怒。她对自己的儿子最起码的要求,就是绝对不可以打女人。身为男人,只能跟比自己强壮的对手搏斗,对于比自己弱小的人,绝对不能欺负。这是她在儿子小时候就灌输给他的道理。

  “他打我也就打了,我也打他了。妈,这个倒没什么。我以后可怎么办哪?妈您可得帮帮我呀。”詹丽华眼泪汪汪地看着婆婆。

  “你有心想跟他离婚吗?”

  “我要是想离婚,我就不来找您了。妈,你可得给我出出主意呀。”

  “那好办,你就是坚决不答应离婚。拖他一阵子,他就坚持不下去了。”齐淑珍语气极其轻松,好像这都不算是个事儿似的。

  “哪儿那么容易啊?他要是不松口,非得要离,可咋办?”

  “只要你不同意,他一年半载都离不了婚。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也许就不想离婚了。”

  “哪儿能呢?就算他今年没离成,谁知道他明年、后年还有以后还会不会闹离婚呢?”詹丽华可怜兮兮地说。

  “这就谁也不能为你保证了。谁也不敢说自己这一辈子,只要结了婚就能一劳永逸了。婚姻需要经营,而你自己更需要经营。你知道吗?高平对你最敬佩的一点就是,你是个学霸。你上学时成绩那么好,他一直因为这一点为你骄傲,认为你是个高智商的才女。可你自打大学毕业之后,尤其是结婚之后,就没见你看过书本。你就甘于平平庸庸地混日子,这样怎么能行呢?”齐淑珍说话从不拖泥带水,总是这样直指要害,一针见血,并能让人心服口服。真的让人不能相信,她只是个初中毕业生。她懂得的人生道理和广博的知识面都远远超过旁人和一些所谓的高知人群。可见她始终都在努力提高着自己。

  “妈你说的对,我以后一定要加强学习,提高自己。”詹丽华频频点头称是。“可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妈你给我想想法子吧。”

  “现在高平不是还没什么动作吗?那你就该干嘛干嘛。看你这头发没形没样的。礼拜天先去烫个发,再做个美容,让自己高兴高兴。别的事先不用管。”齐淑珍轻描淡写地说。

  “哦?”詹丽华想不到在自己这里比天都大的事情,被婆婆就这样满不在乎地一笔带过了。她不知道自己烫头、做美容能对她和高平的婚姻现状起什么作用,但婆婆确实用三言两语勾起了她的欲望。是啊,自己成天总是那么一副经年不变的样子,高平看了能不厌烦吗?也许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漂亮妩媚的时候,高平看了没准就会回心转意呢。

  詹丽华心情大好地带着孩子回了家。高平照例还是不回家,詹丽华依了婆婆的言,在家该吃吃,该喝喝,把自己和孩子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星期天果然去个高档理发店花三四百元钱,烫了个满头大卷,还在理发店所属的美容院里做了美容。足足用去了多半天的时间。对着镜子一看,里面的人果然不同于往日了,那张脸蛋竟变得俏丽动人了。这人啊,真的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啊。难怪现在化妆品这么盛行呢。但是,脸蛋的档次上来,身上的衣服就显得不够档次了。于是,詹丽华出了美容院,就直奔商场去了。

  詹丽华从小时候起,就没正经打扮过自己。在后妈的管制下,她有别人给的旧衣服穿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管什么好看、难看。结婚是她最高光的时刻,可也没正经买几件衣服。一来,齐淑珍对她不上心,二来,她自己也没有时尚感觉,婆婆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衣服,她只挑了一些地摊货就算结婚了。现在,她要好好给自己补一课,说什么也要好好捯饬捯饬自己。

  在商场里,她啥贵买啥,既然不知道什么样式好看,那就专挑贵的买吧。反正一分钱一分货,贵的东西肯定差不了。一番操作下来,她的银行卡里少了起码两千多块钱。这要是以前,她肯定得心疼钱,现在她也想开了。留着钱干啥?该花就花!

  詹丽华从商场直接穿着新衣服回来了。到了家她还舍不得脱下来。夜深了,女儿都上床睡觉了,詹丽华还带着白天的妆容、穿着新买的衣服,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她不敢躺下,怕把头型弄乱了。不敢坐沙发上,怕把衣服弄皱了。她不停地看着表,心想再坚持一会儿。再过半小时,高平要是还不回来的话,自己就脱衣服,洗脸,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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