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势装备的中国军队在台儿庄地区重创了日军精锐矶谷师团和板垣师团,歼敌两万余人,打破了日本侵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大大鼓舞了中国军民抵御外侮坚持抗战的决心和信心。

  胜利的捷报像雪片一样传到最高统帅部,让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喜不自禁。既然桂系的老对手李宗仁能打仗,那就给他多调集几支部队上去,乘胜再来一个徐州大捷,将侵华日军主力围歼于平原地带,确保重庆国民政府大后方的安全。

  蒋介石背着手站立在悬挂的巨幅地图面前,开始脑子发热,幻想着中国军队如一支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瞬间将日寇重创得千疮百孔。蒋介石大手一挥,果断地调兵遣将。

  国军周喦统帅的第75军和李仙洲统帅的第92军,刚刚从台儿庄会战中脱离战场,接到命令,即刻以疲惫之师迅速向徐州靠拢。

  4月20日,隶属汤恩伯第20军团的樊崧甫之46军、卢汉率领的“滇军”第60军,奉命也由台儿庄战区赶赴徐州。

  面对国军几路大军云集,坐镇前线指挥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却高兴不起来,内心反而滋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军令难违,李宗仁心思沉重地将第46军和第60军调集到运河两岸,以此加强徐州外围的防御力量。

  几天后,李延年的第2军和晋军商震部的1个师亦先后到达徐州,被李宗仁布防于东线。

  紧接着,谭道源的第22军尾随而至,负责徐州西北微山湖一带的防线。还有石友三率领的第69军、冯治安的第77军、刘汝明的第68军紧急驰援到达徐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蒋介石调集9个军外加1师20万人马云集徐州,加上第五战区李宗仁麾下的各路大军,总兵力达60万之众。

  一座徐州小城,人满为患,吃喝拉撒,一时间成了大问题,实乃兵家大忌。

  这时候,远在汉口军令部的桂系将领白崇禧,兴奋的给老上司李宗仁打来电话说,蒋介石仍在调集军队奔赴徐州战场,这一消息让李宗仁哭笑不得,如坐针毡。

  回想几个月前,他李宗仁临危受命出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踌躇满志赴山东决意与骄狂的日军打一场阵地战,可非但以汤恩伯为首的中央军不听他的号令,就连吝啬的蒋介石也多派装备很差的川军和杂牌武装匆忙加入战斗序列,让他面对强大的机械化日军师团,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在台儿庄会战中,如果老蒋能够像今日发兵徐州这么慷慨,李宗仁自信地认为,将会歼灭日军更多的有生力量。

  然而,自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形势瞬息万变,被迎头痛击的日军首脑机关清醒了,一场大网撒开,正悄悄地向中国军队逼近。

  侵华日军前线指挥部迅即捕捉到有利信息,火速向大本营报告:中国军队约50个师、60万人马云集徐州地区,几乎全部是蒋介石的精锐部队。日军统帅部决心要报台儿庄战役的一箭之仇,很快改变战法,以少数兵力正面牵制国军,主力向西迂回,企图从侧后形成对徐州大包围。日军统帅部调兵遣将,派作战部长桥本群为首的“大本营派遣班”赴济南协调作战,分南北两线夹击国军。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集结精锐部队13个师团,约30万人马,配备各种重武器,辅以飞机数百架,采取南北对进,侧翼迂回的战术,分6路向徐州施行包围进攻,以速战速决的手段围歼中国军队主力于徐州附近,吃掉国军精锐,迫使蒋介石的国民政府无力再战,自动讲和投降。

  日军南路兵团为华中派遣军所辖第9、第13、第116、第106四个师团,总指挥为羽源田之助。北路兵团由华北方面军8个师团组成:计有第5、第10、第16、第110、第103、第104、第105、第14等师团,以及山下、酒井兵团各一部,总指挥为第2军司令官西尾寿造。南线,日军第9、第13师团沿涡河西进,5月9日陷蒙城,12日陷永城;第3师团沿津浦铁路向北攻宿县(今宿州)。北线,日军第16师团由济宁南渡运河,至5月14日,陷郓城、单县、金乡、鱼台。第14师团从濮阳东南强渡黄河,至14日陷菏泽,直插兰封(今河南兰考)。在台儿庄战役中受到重创的矶谷廉介第10师团,整补后由南阳镇西渡微山湖,18日陷沛县。5月16日,南北日军会师砀山,对徐州形成包围之势。

  直到这时候,面对日寇大军压境,蒋介石发热的头脑才如醍醐灌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蒋介石急忙电令李宗仁,火速指挥部队跳出日军包围圈,向皖西和豫南一带山区撤退,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各路大军接到撤退的命令,狼奔豕突,夺路而逃,这下可害苦了徐州地区的老百姓。时至初夏季节,田野里的小麦出齐穗,正在扬花催仁,眼看丰收在望,却被成千上万的人踩、马踏、车轧,加之空中敌机不停地投弹轰炸,很快变成了一马平川。之前驻军吃喝摊派,多有骚扰,百姓本已苦不堪言,大军过后,更是叫苦不迭。

  徐州大撤退中,黄樵松的27师转归第27军团张自忠将军指挥,与张自忠所部第59军、黄光华的139师、李仙洲的21师,以及刘汝明将军的第68军,负责掩护第五战区长官部和全线国军撤离。

  临危受命,没有援兵,缺少后方补给,黄樵松要与全师官兵死守阵地,保证第五战区长官部安全撤退了,自己的一师人马能否跳出日军的重重大包围圈,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受领作战任务后,负责全线掩护的国军部队在徐州城西北的郝寨、九里山、霸王山一带展开。黄樵松亲临前线查看地形,指挥官兵进入防御阵地挖战壕,梯次构筑工事,准备节节阻击敌人的进攻,为战区长官部撤退争取时间。

  黄樵松最担心的是新成立的战地服务团,由陕北补入的那些知识分子,缺乏战场经验和战斗力,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回想台儿庄战役,两军对垒,头顶冒着敌机疯狂投弹扫射,地面各种口径的炮火狂轰滥炸,在那种惨烈的场面中,27师抗战歌曲队的队员没有一个人退缩,跟他手下的官兵一样勇敢,冲锋陷阵,无畏无惧。于挽中带领的那些笔杆子,直接将锣鼓乐器带入战壕,从精神上鼓舞官兵,大增杀敌士气。黄樵松有理由相信,新成立的战地服务团成员们都是具有民族气节的热血青年,只要经过实战的考验,他们会迅速成长起来的。等赶走了日本侵略者,国家太平了,这些知识分子在祖国建设中应该具有更大的作为,发挥出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绝不能让战地服务团的知识分子跟随27师坚守阵地,要尽快想办法让这些笔杆子提前撤离。

  想到此,黄樵松疾步走出指挥部掩体,招手喊来秘书于挽中,面色凝重地对他说:“趁敌人尚未形成合围,你带领战地服务团赶快搭乘火车西去开封,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于挽中接受任务后,刚要转身离开,黄樵松又叫住他说:“你等等。撤退的时候遇上敌人飞机轰炸,千万不要乱跑。歌曲队有实战经验,要保护好战地服务团人员的安全。”

  “放心吧师长,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战地服务团丢下一兵一卒。”于挽中转身离去。

  于挽中既是抗战歌曲队的队长,又兼任着战地服务团的主任职务,他马上召来副主任曲茹和宣传部长滕久炎、总务组长孙宗暄、歌咏组长赵茜等人,紧急商量对策。大家觉得形势紧迫,为了解除黄师长和断后的27师官兵后顾之忧,战地服务团成员应该尽快脱离部队。

  于是,战地服务团迅速行动起来,一起乘火车向开封进发。火车进入河南境内不远处,突然接到报告,日军已在西边迂回占领了黄口车站,切断了陇海大动脉交通线。于挽中和曲茹他们当即又乘火车返回徐州,已是夜半时分。举目望去,前几天还人流拥挤热热闹闹的徐州城,此刻却已成为空城,经过敌机反复轰炸,映现在人们眼前的是房倒屋塌,断壁残垣,火光冲天。被炮弹炸断的电线杆横躺竖卧在街道的路面上,休说车辆通行了,连行人步行起来都很困难。几经周折,于挽中带领战地服务团的人员赶到火车站,负责车站安全的国军部队正准备撤离,匆忙安放炸药要炸毁车站内所有机车和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守军一个尉级军官目睹于挽中带着一帮子男男女女滞留车站,冲他大声吆喝,挥手示意他们赶快撤离。

  情急中,于挽中只得带领战地服务团成员摸黑返回城郊的27师师部。黄樵松乍见他们还没有走,急得大呼小叫,指着鼻子直数落于挽中办事不力。

  此时,日军已经对徐州形成包围态势,空中的飞机,地面上的大炮,集中火力对徐州城及其外围守军阵地实施狂轰滥炸。27师前线部队相继与日军交火,坚守在宽正面的防御阵地上,组成强大的火力吸引着敌人进攻的炮火,为全线部队撤退减缓压力。第五战区长官部和集结于徐州外围的国军部队,在掩护下相继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

  紧要关头,因第五战区长官部匆忙撤退,混乱中暂时信息中断,造成已经完成殿后任务的27师本应该及早脱离战斗,可一直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是长官部的一时疏忽?还是有意在丢卒保车?师指挥所的同僚们议论纷纷,既然战区长官部已经安全撤退,他们就应该尽快脱离战场,按照既定方案突出敌人尚未形成的包围圈,向东南方山区的战区部队靠拢。于是,大家力劝黄樵松赶快下达撤退命令,为台儿庄战役中剩下的数千名弟兄寻一条生路。

  自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长期的戎马生涯,黄樵松深知军令如山,在没有接到战区长官部下达的撤退命令之前,他毅然表示,全师官兵就是战死,也决不后退半步。

  后经请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将军,始知战区长官部早已对27师下达了撤退命令,因通讯联络受阻,致使这道关系着27师上千人马安危的命令,迟迟没有到达师长黄樵松的手中。几经请示,等黄樵松接到孙连仲将军转达的战区长官部撤退命令,却为时已晚,27师防御阵地暴露无遗,随之陷入了日军强大的炮火覆盖中,前沿阵地的几个营打得都很胶着,一时难以脱离战场。

  次日早起,日军20多架飞机对徐州车站轮番俯冲轰炸,并沿着城郊低空盘旋扫射,同时在空中升起两个大气球,气球上边搭乘着日军侦察兵,负责监视守军的行动,给27师官兵全线撤退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这边阵地上刚一有动静,对面日军的炮火就铺天盖地打来。

  面对全师覆没的危险,黄樵松临危不乱,沉着指挥,他在随处被炮弹震落土块的掩蔽部里展开地图,用红蓝铅笔指着地图上新标出的位置对几位团长说:

  “你们要集中火力狠狠地打,给敌人造成一种反冲击的假象。然后交替掩护,逐次撤出阵地,迅速向城东的东贺村转移,那里有我们先头撤离部队预设的阵地。给你们说清楚了,不能像黄牛过水那样,各自顾各自,谁要是行动迟缓贻误了战机,老子就枪毙了他。”

  黄樵松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地扫视一下杜幼鼎团长,这是他手下有勇有谋最能打仗的一员虎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冲杜幼鼎团长说:“你给我都听好了,这次恶战,我们没有后方,没有援兵,切忌不要恋战,能够把弟兄们安全带出来,就是胜利。还有,撤退途中不能骚扰老百姓,拿人家的物品要给钱,损坏东西要赔偿。”

  在国民党的军队中,农家子弟出身的黄樵松带兵治军一向以纪律严明而著称,视老百姓为衣食父母。有一次,部队在行军途中经过一个村庄,不小心损坏房东一口铁锅,黄樵松听说没有赔偿,不仅责罚了带兵的主官,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大洋赔偿,还客气地向房东道了歉。

  黄樵松向各团团长布置完战斗任务,接着命令秘书于挽中,让战地服务团的男女成员轻装上阵,跟随他和师部人员一块突围。

  黄樵松一声令下,27师官兵迅速脱离战斗,像利箭一般向既定目的地——徐州城东的东贺村集结。

  6月初的天气,晴空无云,艳阳高照,平野开阔,毫无遮拦。这天上午8时许,部队虽然进行了伪装,但很快就暴露在空中敌人的监视之下,日军拦截的炮火追尾而来,遍地爆炸,行军队伍中不时有人被炸死炸伤,队形却如同一股滚滚洪流不可阻挡,迅疾向东南奔涌而去。

  黄樵松不骑骡子,坚持步行与战地服务团的成员们一块突围。为了减缓队员们紧张的压力,他一边急行军,一边谈笑自如,向队员们讲述他投军的故事。他风趣地说:“你们不知道啊,当初俺家里穷,饿肚子发育不良,身材矮小,报名参加西北军学兵团的时候,为了糊弄体检监考官,就踮着脚尖站在别人身后,脚下还特意垫一块砖头。结果还是被监考官发现了,咋说都不要俺,气得俺爬到树上直哭鼻子。”他风趣幽默的话语引逗得周围的队员一阵哄笑。

  部队穿过一片小树林,黄樵松触景生情,又向战地服务团的队员们讲起了《三国演义》里边“望梅止渴”的故事。大家紧张的精神放松下来,不觉就加快了行军步伐,按时到达东贺村,刚刚进入国军部队构筑的工事内喘口气,后边忽然就响起了日军追击部队轰隆隆的坦克发动机声,炮弹劈头盖脸打过来。日军飞机随之也超低空盘旋扫射,冲地面行军的队伍肆无忌惮地投弹轰炸。黄樵松下令特务连依托阵地展开抵抗,同时命令于挽中即刻带领战地服务团火速撤退,将会合地点确定为东山桃山集。

  27师后续部队尚未完全进入东贺村即设阵地,后边日军的追兵尾随而至。在前有敌人堵截,后边又难以甩脱追兵的紧急情况下,黄樵松冷静分析敌情,针对南路日军远道而来,长途奔袭,各参战部队之间并非铁板一块,他派出侦察兵前出侦察,果断将全师兵力分散突围,寻机从敌人薄弱的结合部突出去。

  临行前,黄樵松一再叮嘱战地服务团的队员们说:“大家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掩护你们!”

  部队急行军途中,日军坦克炮呼啸着从头顶而过,落在队伍前边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官兵们弄得灰头土脸。飞机低空扫射,行军部队就地疏散卧倒,冲散了战地服务团。曲茹带领大伙扔掉新发放的军服和背包,跟随溃退的队伍一路狂奔,跑了一天一夜,次日天明赶到桃山集,却发现战地服务团一部分队员没有跟上来。

  桃山集距离徐州约40公里,在一道南北走向的山岭下面,洼地里村庄住户稠密,周围几乎全是山地,便于部队隐蔽。曲茹向村子里的老乡打听情况,得知国军部队已过去多时,他们不敢久留,稍作歇息后,继续向南追赶部队,终于追赶上27师一股突围的队伍,夜晚利用夜暗掩护,突破日军铁路封锁线,跳出了大包围圈。

  及至天明,曲茹带领战地服务团部分队员赶到安徽省濉溪口,师部正好驻扎在这里。这时候,战地服务团掉队的队员也都陆续冲破敌人的包围圈,相继来到濉溪口,沿着永城、亳县、鹿邑、淮阳行军一星期,到达了周家口。虽然队员们都已疲累至极,仍然在住所门口和村口张贴“27师官兵收容站”的醒目标语,准备针线、药品和生活用品,为失散官兵服务,两天内就收容了200多人。

  第3天,黄樵松率领27师部分机关人员赶到周家口,看到战地服务团的队员能够在日军大包围中全部安全突围出来,十分高兴和钦佩这些笔杆子的意志力,他挨个跟每位队员亲切握手说:“一路上最担心的是战地服务团,我真怕有人特别是女同胞出不来,我打听了一路啊。”

  迟疑一下,黄樵松痛心地说:“没想到败的这样惨,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父老兄弟,也对不起大家……”

  话说到此,黄樵松喉头哽咽,眼圈发红,一时说不下去了。

  黄樵松为中国军人感到悲伤和耻辱。撤退途中,一些国军的长官自行放弃部队的指挥权,各自逃命,听任官兵随意抛扔作战使用的重武器,丧失战斗力。沿途军纪败坏,纵容官兵肆意抢掠老百姓的物品,造成恶劣影响。他更为这场大撤退给老百姓造成的灾害感到揪心。自古民以食为天。一辈子种庄稼靠土里刨食的老百姓,应该是军人的衣食父母。军队打仗保家卫国,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老百姓节衣缩食供给的。眼看小麦成熟在即,庄稼人瞅着满地即将丰收到嘴的麦子,心里憧憬着美好的生活,美梦却被这场人为的大溃败给无情地击碎了。面对满地的庄稼像石磙碾压一般被毁坏,家里仅存的粮食和值钱的物品被抢掠一空,却又祸不单行,随即陷入日本侵略军的铁蹄之下成为沦陷区的奴役,老百姓可该怎么活呀!

  所幸,30万日军精锐逐渐缩小包围圈,一步步逼近徐州城,却发现这里早已是一座空城,国民政府的各路大军在日本人的鼻子底下成功撤退。负责掩护徐州60万国军大撤退的黄樵松第27师和刘汝明部第68军,在经过激烈战斗完成牵制和阻击日军的作战任务之后,亦各自跳出了日军布下的天罗地网,率领部队全身而退,让日军围歼中国精锐之师的狂妄梦想彻底破灭。

  徐州大撤退虽然被动而又惊险,却不失为桂系将领李宗仁的又一笔杰作,在近代世界军事史上,并不亚于二战时期的英军敦刻尔克大撤退。

  徐州大撤退之后,黄樵松率部移师湖北广水驻防。这时候,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传来,让他焦虑得彻夜难眠。

  1938年5月下旬,骄狂的日军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强渡黄河,已呈孤军之势。为了保证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围歼孤军深入的第14师团,蒋介石随即调动12个师的兵力,由薛岳将军指挥布防于河南商丘和兰封之间。蒋介石指派黄埔一期自己的得意门生桂永清亲率中央精锐第27军扼守兰封,同时派黄埔一期门生黄杰率嫡系第8军扼守商丘,以期切断日军第14师团的退路。

  5月21日,第一战区程潜所部向日军第14师团发起凌厉攻击,迫使其向兰封退缩。豫东大战拉开帷幕,眼看就要聚歼日军第14师团,扼守兰封的桂永清第27军一触即溃,仓皇弃城而逃,撇下龙慕韩率领第88师孤军奋战。独木难支的龙慕韩与日军激战半天,亦撤兵兰封。驻守商丘的第8军军长黄杰为了保存实力,竟然不发一枪一弹,率部临阵脱逃,使战局急转直下。蒋介石盛怒之下,忍痛枪毙了自己的中央嫡系门生第88师师长龙慕韩。这是继抗战爆发之后,蒋介石下令枪毙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复榘不久,又枪毙的第二个国军高级将领。

  商丘和兰封失陷,日军沿陇海线西进兵临开封,郑州危在旦夕。作为贯通中国陇海线与平汉线交通枢纽的中心,郑州历来就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蒋介石为了阻止日军沿平汉线南下,争取3个月的时间调集重兵发动武汉会战,竟不顾中原黎民百姓的死活,密令驻守黄河的国民党军商震部蒋再珍第8师,于6月9日派工兵决堤炸开黄河花园口。顿时,失去控制的黄河水从天而降,汹涌咆哮势如万马奔腾,沿贾鲁河老河道顺流南下,黄水吞噬了豫、皖、苏3省44个县、市89万生灵,造成1200万人无家可归。黄樵松的老家尉氏县首当其冲,尽成泽国,被黄水吞噬土地面积360平方公里,损毁房屋54000余间,淹死21600口人。

  闻此噩耗,黄樵松忧心如焚,他的父老亲人都生活在那方黄土地上,是否有幸逃过一劫?他长久地面朝北站立着,远隔山水遥望故乡,心里默默为多灾多难的父老亲人祈福,两行热泪禁不住溢出眼眶,扑簌簌滴湿衣襟。

  一天上午,黄樵松带领随从行至豫南郊外,忽听一阵女人的哭声,他驻足观望,看到一位衣衫破旧的中年妇女将十来岁的女孩抛弃路边,哭泣着掩面离去。他让副官追上去打听缘由,得知这位大嫂的老家就在尉氏县,因国民党军扒开黄河口,家乡遭了水灾,一路逃荒要饭流落此地,举目无亲,眼看就要饿死人了,母亲狠心将女儿弃路旁,让她逃个活命。

  黄樵松目睹自己的同乡遭此大难,十来岁的小女孩面黄肌瘦,一旦沦落坏人之手,生死难料。他内心一阵酸楚,决意搭救眼前这落难的母女俩,就对那位即将离开的中年妇女说:

  “大嫂,我老家也在尉氏县,想收小姑娘为义女,不知你是否愿意?”

  中年妇女闻言一愣神,瞪大眼睛瞅着身后一班子随从的黄樵松,破涕为笑,连忙下跪谢恩:“苍天有眼,今日让俺闺女遇上好长官,您就是孩子的再生父亲。”

  中年妇女一边跪地谢恩,一边拉着嘤嘤抽泣的小女儿跪下,冲黄樵松磕头喊一声“爹”。

  从此,这个名叫张燕丽的小女孩跟随黄樵松改姓为“黄燕丽”,战乱岁月留在军中,与黄樵松的妻子儿女一块生活。黄樵松让妻子给小燕丽做一身新衣服,并教习她识文断字。黄樵松率部驻守南阳期间,小燕丽一直跟随他的妻子王怡芳居住在方城县赵河村,此后又随部队辗转至湖北郧阳。1945年农历8月20日,抗战胜利后,17岁的燕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跟随部队再次从湖北郧阳回到河南方城县赵河街,由黄樵松和妻子王怡芳做主,许配给黄樵松的卫队副班长孙德胜,落户在孙德胜的老家方城县博望镇孙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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