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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永远是忙碌的人,她除了上班还要操持家务,我认为她的忙碌是因为她要求一切都要做好,她总是给自己提出永远做不完的任务。除此之外,父亲的朋友老乡的经常光顾也是母亲的一个很大的负担,母亲曾经开玩笑的把我们家叫“山东客栈”。

“嫂子,抄一盘醋溜白菜吧,要大盘的,小的不够吃。”

“上回的打卤面特别好吃,嫂子就做这吧!”

父亲的朋友经常是这样直接的提出要求。

有时候我们夸母亲的厨艺的时候,她总是说:“这得感谢你爸爸,我给他做了一辈子的饭。”

之所以叫“山东客栈”是因为,那些过往或者来北京办事的父亲的老乡,到了北京并不去住旅馆而是直接住到家里。好在我们的房子够大,我的屋里也经常住人,我最愁的是他们喝完了酒那震天动地的呼噜和一股子臭脚丫子味道。

“妈,以后别让他们住我的屋里行不行?”我有的时候向母亲请求道。

“你的,哪个是你的?人家大老远的来了,这么点儿的孩子怎么不容人?”

有一次,父亲的一个战友也是老乡来了,我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刘运修,黑瘦黑瘦的,带着一副瓶子底似地厚厚的眼睛。

那天他来的时候,母亲还没下班,他和父亲关上父亲屋子的门说着什么,家里来人我已经司空见惯并没在意。

母亲回来的时候父亲走出来说:“运修来了,你给他弄点吃的,他一会儿要走我去给他买车票。”父亲说着穿上大衣走出了门外。

母亲做了一碗鸡蛋挂面朝屋里喊道:“运修,出来吃饭吧!”

原来这个刘运修,参加革命还不足十六岁,和父亲跟着四野打完了天津留在了那,后来和父亲一起调到了北京。文革的时候查出他有个表哥在台湾,并且他当兵的时候跟着当警卫员的首长某某某,现在正押在秦城监狱里。

吃完了饭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车票说:“晚上九点的,明天晚上到。”

运修看着车票哭着说:“我十几岁就跟着共产党,可现在共产党要抓我……。”

母亲也跟着掉了眼泪,我想她可能并不知道这里的缘由,同样不知道缘由的是我,我看着他哭很纳闷。

过了些日子,父亲领来了一个小女孩,大概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小辫大眼睛,也是黑瘦黑瘦的,这就是那个叫刘运修的女儿。她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疯了,住到了回龙观的精神病院,女孩没人管父亲把她领了回来。

那女孩在我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家里没有人看着她,母亲就带着她去上班,那个时候母亲已经在厂里的图书馆工作。后来让她的姨把她领走了。听说多年以后她去了美国,我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厂的一个工程师是个上海人,我一来北京就认识他,是个老实人,不笑不说话。文革的时候也跳楼了,文革真是害了不少人。”母亲想起过去总是感叹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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