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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睡不着,詹丽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在漫无边际的思绪里,她一再地为婆婆这一辈子的坎坷经历感慨万分,因此也不由得回想起和婆婆初次见面的往事来。

  二十多年前,詹丽华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她和高平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詹丽华的长相不丑,但也绝对算不上特别漂亮,说来也就算是中上之姿,站在人堆里,保证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个头一米六五左右,体态微胖,藏在宽大校服里的身体已经发育完整,该鼓的鼓,该瘪的瘪,自有一番诱人的女人味,就是性格不太活泼,成天闷声不响的,在哪儿都不引人注目。

  她和高平是中学同学,两个人相差不到一岁,所以读书时在同一年级。詹丽华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闷葫芦性格,整天总是低着头悄无声息地出入教室,半个学期过去了,她连班里的同学都认不全,不过对于有名的捣蛋鬼高平,她非常有印象。高平是个在哪里都能引人注目的活跃分子,身边总是围着一帮人,每逢下课时,他的座位周围就围着一大帮人闲聊。班里搞什么活动,只要高平振臂一呼,保准啥活动都能顺利进行。老师对他是又生气又喜欢,更不敢得罪他。而詹丽华虽然成天不言不语,在班里跟透明人似的,没人注意她,但她的学习成绩实在让人没法忽略她。她每次考试都没掉下过年级前三名,所以就算老师再怎么不喜欢她的性格,也不敢不重视她,还把她的座位调到最好的位置上。

  詹丽华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过人的智商,她之所以学习成绩好,不过是她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罢了。她还在读小学时,她父母就离婚了,她被判给父亲抚养,父亲没多久就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也带着一个和詹丽华年龄差不多的女儿。两个女孩子到了一起,詹丽华处处都占下风,有爸爸的詹丽华,怎么也比不上有妈妈的那个女孩子牛气。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多,只要爸爸不在家,詹丽华就觉得家里的空气都是凝固的,和后妈母女天然的隔阂,让她逐渐养成了自闭,不爱说话的性格。后妈总是支使詹丽华干活,而她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活都不用干的。只有在詹丽华学习的时候,后妈才不喊她去干活。时间一长,詹丽华摸出门道了,有事没事她就坐在学习桌前,一本正经地看书学习,哪怕没有作业可写,她也坐着不动。殊不知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倒因此养成了很好的学习习惯。詹丽华的学习成绩竟然突飞猛进,把后妈的女儿给比下去了。这样一来,更增加了她学习的动力。很快詹丽华就成了班里的学霸,直到和高平成了中学同学,她一直都是班里的前三名。学习不好的高平打心眼里佩服她呢。到了中考前的最后阶段,高平不知道怎么跟班主任说的,可能给班主任上了炮,他被调换到和詹丽华同桌,高平跟谁都是自来熟,对付孤僻的詹丽华自有一套,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高平有不懂的地方就问詹丽华,从来都没有朋友的詹丽华特别珍惜高平这个惟一的朋友,自然是有问必答,教得比老师还认真明白。高平本来就不笨,只是贪玩而已,只要他肯学,他的成绩肯定能上来。初中最后一个学期,高平的成绩就直线地上升,使得原本只能拿个初中毕业证就得离开学校的他,也踏进了高中课堂,和詹丽华成了高中同学。

  老师们原本预测詹丽华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高等学府,殊不知,踌躇满志的她一接触到高中课程,就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智商严重不够。高中的数理化可不是初中那么浅显易懂,靠死记硬背才得到提高的成绩,此时根本就玩不转了。詹丽华坐在书桌前想破了脑袋,也理解不了那些深奥的知识。她的学习成绩已经逐渐泯然众人了,再也不是学习尖子、学霸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成绩再下滑,也跌不到中下等生里去,考个大学还是不难的,当然想去好大学是不可能了。而高平上了高中之后,成绩却一直在上升中。从班里的差生,慢慢成了中等生,最后顺利考上了大学,成了工业学院的学生,詹丽华最后考上个师范学院,两个人都去了沈阳,虽然不是同一个大学,但在同一个城市里,联系起来很方便的。此时的詹丽华也越发出落得明眸皓齿,千娇百媚,当然,在同年龄段的女孩子里,她压根就算不上多么出众,二十岁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呢?但至少在高平眼里,詹丽华长得很漂亮。所谓各花入各眼么,詹丽华性格上的缺陷,被她的脸蛋抵消了。由于他们都很熟悉彼此,高平没费多少力就把詹丽华追到手了,高平从初中起就没怎么长过身高,他总说自己在小学时还是班里的大个子呢,怎么越长越回陷了呢?后来詹丽华见到高平的母亲后,才知道他为啥长不高了,因为他妈妈就是个矮个子呢。高平完全是靠自己的魅力征服詹丽华的,他的巧舌如簧,头脑灵活让她特别羡慕喜欢,她甚至觉得如此不讨人喜欢的自己,配不上人家高平呢。

  高平鬼点子多,脑瓜活泛,为了跟詹丽华约会方便,他在两个学院的距离中间租了个房子,一直鼓动詹丽华跟他同居,詹丽华始终犹豫着。两个人虽然已经尝过禁果,但同居的意义却完全不同,所以她一直没松口答应,还是住在学校里,只是两个人有了个最佳约会地点而已,詹丽华经常去跟高平约会。她以为这个出租房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断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却万万想不到——

  一个秋天周末的下午,出租屋的窗帘被紧紧地拉上,透过窗帘的光线清楚地照见两个不断翻腾的躯体在薄薄的被褥下搅动个不停,屋子里凌乱不堪,衣服鞋子胡乱地扔了一地,一堆杯子盘碗还堆在茶几上,显得屋子特别乱。高平不爱收拾屋子,而詹丽华也没有养成好的卫生习惯,他们两个人还觉得这样随意的生活方式更舒适呢。高平正在运动的满身是汗,詹丽华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子。他们觉得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不用像在别的地方那样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所以毫不避讳地一边呻吟,一边说话。主要是高平在喋喋不休,他的嘴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他一边动作,一边还在询问詹丽华感觉如何,然后不断地总结着经验,追求更加完美的体验。真是不够他忙的了。

  “我听说现在出了一种新产品,叫什么录像机。咱们同学就有看过的,说那老外的屌比那驴的都大。啥时候咱也弄个来瞧瞧。”

  “那东西可贵了,你买得起吗?”

  “我妈手里的钱买十个、二十个录像机都够,可她就是不买。”

  “那么有钱啊?”詹丽华吐了吐舌头。她自己手里从来没有过余钱,总是紧紧巴巴,凑凑合合地混日子,后妈和爸爸多一分钱都不会给她。要是没有高平经常接济她,她到了月底恐怕饭都吃不上。她常常想,要是自己手里有个四、五百块钱的话,那该咋花呢?她认为的有钱人,就是能有一、两千块钱的积蓄就了不得了。而能买二十台录像机的钱会是多少?她粗略地算了一下,一台录像机六千块钱,十台六万,二十台十二万哪!天哪!那得是多大一堆钱啊?对于詹丽华来说,十二万就是天文数字了,光是想一下都眼晕。

  “我妈是厂长,当然有钱了。”

  “哦?真的呀?你妈妈太厉害了。”詹丽华由衷地佩服这个素未谋面的准婆婆,一个女人能当上厂长,那得有多厉害呀?她自己那个对她总是冷嘲热讽,疾言厉色的后妈,在单位里连个组长都不是呢。

  “我妈管着四十多号人呢。她从单位里独立出来,办个饮料厂。”

  “饮料厂也是厂。”詹丽华偷偷地笑了。她明白这是在当时很流行的企业增收的风潮下,催生出来的各种加工厂,把单位的富余人员组织起来,建什么被服厂,雪糕厂,饮料厂,想方设法挣钱养活自己。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能独当一面,也是相当厉害的。

  两个人边做边聊,彼此间熟悉又甜蜜,颇为心心相印,情投意合,那种快意、惬意真是无法形容,他们陶醉万分地等待着共赴欲仙欲死的仙境。可谁知道,就在这时有人开门进来了。这个出租房面积不大,只有一室一厅,等于是进了门厅,就是进了卧室,何况两个粗心的人连卧室的门都没有关上。当门打开的同时,屋子里的一切就会一目了然。等到两个人有所察觉时,那个突然闯入的人就赫然站在床前,被面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了。

  詹丽华“嗷”地惨叫一声,一把就抓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可她用力过猛,使得头被蒙住了,可自己的身子和高平的身体却都暴露无遗。两个赤精条条的人,被来人看得一点不剩。

  高平也慌不择路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两手胡乱地到处抓挠着,希望能抓住点什么来遮住自己的身体,无奈被子被詹丽华劳劳地抓在手里,他抢都抢不过来。

  “给你!”来人没好气地说了话,并把从地上捡起的衣服扔向高平。一听声音,高平才缓过气来。

  “妈,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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