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打听到管郑家旺的案子的上面来人就是当年四清工作队的江队长,那年郑家旺曾让他在夏家窝棚跌大过跟头哩,预感大事不好,没敢找他求情,揣上大家签名的申诉书从古城去了东昌。天下之事,不怕不好,就怕不巧,麻子顶着毒辣辣的日头蹬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子,气喘吁吁赶到地委,载武书记去省里开会的吉普刚走。他先趴到自来水龙头上灌了一肚子凉水,蹲到树荫下喘息。他不知武书记知不知道郑家旺的遭遇,心里发急,正敞开怀拿草帽呼搭呼搭地搧凉,见杨柳远远地过来,赶紧将衬衫的扣子扣上迎上前去。

  杨柳得知夏家窝棚出了这么大事吃惊不小,领他到家,又问了个详细,看着麻子的那份申诉书气得双手直抖,说:“唐僧这小子哪有一点像鱼阎王哩,做事钻头不顾腚,太没分寸,看看,这么多人签名,他这不是菩萨头上屙屎招众人恨嘛?”便以商量的口气问:“小田,你看是不是把这材料留下,待老武回来我交给他,让他过问一下。”

  麻子犹豫了,这虽是为郑家旺申诉的材料,可其中关乎唐僧不少,杨柳是他后娘,一拃没有四指近,当娘的谁不向着自己孩子哩?这申诉若成了,倒霉的必然就有唐僧。她会不会为包庇唐僧而将材料压下?他有点后悔不该跟她来家吃饭了。

  杨柳肯定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不是担心我袒护唐僧吧?放心,对于他和家旺,我都是长辈,不能偏谁向谁,咱向理不向人,这事我若不一碗水端平,怎么对得起咱夏家窝棚的父老乡亲?老武知道也不依哩。”

  那会一连开了七天,武镇国心里惦着郑家旺,火急火燎的坐卧不安,散会没等车接,赶到车站搭班车回了。进门看了杨柳递上的材料,抚摸着材料后那些七歪八扭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仿佛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摸到了一颗颗滚烫的心,眼泪不由夺眶而下,一滴滴落到纸上,在签名和手印间缓缓洇开。

  接到齐雅兰电话的第二天,他没顾上听冠州的汇报就匆忙返回地委,正要去找刘书记,迎面碰上满脸是汗的许秘书,说:“武书记,正说去冠州接您呢,省委要分管农业的领导去省里参加紧急会议,车已经给您备好了,得马上走。”

  他没顾得和杨柳告别,跟许秘书钻进吉普车直奔了省城。

  会议内容主要是研究探讨全省农业的发展问题,要求大家放开手脚,大干快上,在“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的前提下让全省粮食产量更上一层楼。

  武镇国暗自纳闷,这些方式方法虽然正确,可不完全符合当前农村现状,很难进一步调动起群众的生产积极性。这么多年,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一直徘徊不前,甚至出现倒退,鲁西北地区许多地方连温饱都难保障,日子还不如解放前,不少群众有半年时光得靠乞讨度日,这不能不令领导者深思。不适当改变一下旧有的生产方式,一味按老路子走,还行得通吗?他含蓄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领导理解地笑笑说:“我刚才说得也是大话套话,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这套八股模式的开场白,好像不如此咱这会的格调就不够高。呵呵,理论终归是理论,是吧?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嘛,党一直提倡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要求我们解放思想,但如何解放,解放到何种程度可没定出框框。话说回来,定出框子把大家的思想禁固了,那还怎么解放?你们都是老同志了,可老同志更要有新思想,得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别老捡省事的做,对上级的指示照本宣科,中规中矩,把自己当成执行命令的机器,得多动动脑子咧,是吧?现在是新时期,不是过去动不动就扣大帽子整人的时候了,所以大家要放开手脚,记住毛主席说过的: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创造力。我们永远不要把自己当诸葛亮,把群众当阿斗,要善于发现总结群众的新思路新方法,只要是有利于生产,我们可以照人家的办嘛。我这个老家伙不想再听你们如何说,也不想管你们怎么做,我要的是结果,是产量,是广大农民群众生活水平的真正提高。同志们,我们是个农业大国,几亿种粮的农民得不到温饱国家何来发展?还谈什么稳定?我希望大家回去后不要再墨守成规,要敢于打破旧的思维模式,创造出我省农业的新局面。我们要有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精神,实事求是和敢为人先的突破创新精神。为了农民食有粮住有房,我这个省委书记给你们交个底,你们大胆干,有什么事我兜着。你们放心不放心?”大家都会心地笑着一起鼓掌。

  他赶到地委,没去自己办公室就去敲刘书记的门,先简要地将省委会议精神作了汇报,然后问:“刘书记,古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书记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无担心地问:“没什么事呀,你是不是在省里听说什么了?”

  武镇国说:“那倒没有,我去开会前听古城的齐副县长打电话说,他们县有位大队支书因擅自改革农村现有体制被逮捕入狱了?”

  刘书记想了半天才说:“是不是前些天政法组的小江提的那档子事?说有人告古城一个大队干部偷偷搞三自一包,情况很严重,要派人调查。不过他走时我交待了,不要兴师动众,尽量别拉纲上线,要就事论事,千万不能因此挫伤了基层干部和社员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对国家群众双方有利,没有公开反党反社会主义,我们目前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他也点头认可了,不过他这人你了解,处理问题有点极左。呵呵,到底还年轻呀,热情有余,能力不足。”

  武镇国说:“我们中国许多把好米硬硬做成夹生饭就缘于此呀,只凭热情去做,不顾实际蛮干,下车伊始不调查研究就哇哇啦啦乱下指示,往往弄得黑白颠倒,是非不清。不过,刘书记,你刚才对他的嘱咐倒是和省委书记讲的不谋而合哩。呵呵,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这话不假。”

  “是吗?”刘书记笑了。

  “是呀,不信你有空可以看看我的会议记录。刘书记,这事发生在古城,那里是我的老根据地,而我又是分管农业的地委副书记,您看这事是不是我到古城侧面了解一下,先不干扰江主任的工作,我调查了解清楚后向您和党委汇报,咱们共同商量解决?”

  刘书记沉吟片该,说:“我看可以,按说这事你去处理才更为妥当,毕竟你是了解农村了解农民的嘛。不过目前小江正在热乎头上,他又是政法组的主任,撤下他肯定会有情绪,弄不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这样也好,他正面你侧面,双管齐下,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既要保护同志,也别损害了国家,关键是别让居心叵测的人抓住辫子。现在形势比较微妙,得多多留心才是。”

  武镇国从文件包里掏出那份申诉材料双手递给刘书记:“您看看吧,这是夏家窝棚村民联名送来的申诉,为他们的支书郑家旺喊冤,这事咱不可草率,应该好好调查研究,征求那村群众的意见,然后再审时度势拿出处理意见。”

  刘书记翻看着材料,眉头越皱越紧,生气地说:“看来小江又上独断专行快刀斩乱麻那套了,太过急躁了嘛。群众的呼声我们一定要重视,我们再不能重蹈那些冤假错案的覆辙了。老武呀,我看这事的分寸不易把握,你下去后一定要慎之又慎,关键是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待。得民心者得天下呀,当年如果我们党不是重视群众工作,事事顺应民意,能取得中国革命的胜利吗?民心最是重要!顺民者昌,逆民者亡,这事一定要搞清楚再下结论,绝不能再像文革时期那样,动辄拉纲上线,搞得人人自危,怨声载道。地里的草不管姓资姓社我们都要连根锄掉,地里的苗我们也不管姓资姓社,只要能长成庄稼我们就要尽力保护。”

  武镇国是在古城招待所见到江主任的。

  江主任说:“武书记呀,我来前本想将此事找您汇报请您指示的,可您一直在下边检查工作,我就直接汇报给刘书记了,呵呵。这事可够严重,关系到走什么路,是否坚持两个‘凡是’的原则问题,我不得不亲自前来督战哩。”

  武镇国哈哈一笑:“指示不敢,不过我曾在此担任过多年领导,上上下下都熟,我又是分管农业的,对这里的情况倒是比较了解。小江呀,你尽管放心大胆干,原则咱一定坚持,可事关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和千把口子群众的生计我们就得慎重,凡事先别匆忙下结论,情况搞清楚该如何处理由党委集体研究,你说呢?”

  江主任表情就有些不大自在,说:“好,当然好。在这里我是两眼一抹黑,具体工作还不是全靠专案组的几个同志做。下面报上来的郑家旺的八大罪状基本已经落实,他的问题也基本可以定性了。”

  “哦?一听这八大罪状就觉得又回到文革时期了,可怕呀!”武镇国反感地皱皱眉,“所以你就下令将郑家旺逮捕关进监狱了?”

  “没有呀,我只对专案组的同志说他的问题基本可以认定是敌我矛盾,属于三反分子,并没有下令逮捕,更没将他关进监狱呀。”江主任申辩道。

  “没有?那他人怎么在看守所里?小江呀,你了解他的历史吗?他可是战斗英雄,伤残军人,头上至今还带着美国鬼子的炮弹皮哩。复员后放弃了城里的工作,抱着伤残之躯兢兢业业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工作了几十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对这样的同志怎能就凭三言两语的材料就下进大狱?亏你还是军人出身哩。”武镇国抑制不住激动,手连连敲击桌子。

  江主任紧张地回答:“武书记,这些情况我基本了解,不过话说回来,毛主席不是一直号召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嘛。过去的功劳再大,只能说明过去,不能说明现在,更不能说明将来……”

  武镇国用冷冷一笑打断了他,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小江呀,看来你真是在上面呆久了,习惯了在办公室里看地图排兵布阵了。”看他神情不大自然,问:“你和郑家旺单独谈过没有?到夏家窝棚进行过实际调查没有?”

  “那倒没有,夏家窝棚我搞‘四清’时去过,对郑家旺还是了解的。那人向来居功自傲,目无组织,自以为是,对上面的人生顶硬抗……”

  武镇国打断他的话:“我在那村呆不不少日子,咱们对郑家旺的了解是不一样的,他为人低调,对领导十分尊重,政策把握的到位,而且善于团结同志,更善于听取大家的意见,心胸是很宽广的。哦,我听说四清时郑家旺曾经让你下不了台,有这事吧?”

  江主任难堪地笑笑:“武书记,这有这事,呵呵,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忘了,不会因此对他打击报复的,这点您得相信我。”

  “小江呀,不能忘呀,有道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是忘记跟头是怎么摔的,就难免再摔跟头呀。”

  “是是,武书记,本来我打算近日去一趟夏家窝棚深入调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的,可公社的人说那村群众因郑家旺被隔离审查情绪波动很大,怕我此时下去会有人借机生事,所以没能成行。不过我和郑家旺到见过几次面,询问时我大都在场,呵呵。”他帮武镇国点上烟,尴尬地揉搓着手里火柴盒。“不过,他这人可够顽固,态度十分傲慢,拒不承认错误,抵触情绪极大,倒确实像个战斗英雄,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不如此他就不是郑家旺了。”武镇国心想,淡淡一笑,说:“小江呀,这就是众怒难犯呀。这样吧,你把专案组的同志叫来,让他们谈谈了解掌握的情况,我也想听听,可以吗?”

  专案组的人基本是县委各科室抽调上来的,见到老领导又是握手又是问长问短,显得格外亲热。武镇国接过他们送上的材料,一边翻看一边听他们喋喋不休。郭组长看他表情越来越凝重,知趣地向其它人使了个眼色,屋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好半天武镇国才从材料上抬起头,诧异地问:“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武镇国看那些材料上的署名多是王大新和唐僧,却没夏家窝棚的群众,问:“这个王大新是何许人也?”

  郭组长赶紧回答:“是宋家集公社的党委书记,您可能不认识。这人是非分明,原则性很强,也敢说敢做。那个唐僧不是您的亲戚吗?是个很有政治水平的同志,有思想,有干劲,看问题很敏锐,敢于和郑家旺的行为做斗争……”看武镇国嘴角隐约露出一丝冷笑,明白自己话说多了,赶紧闭口。

  武镇国问:“郑家旺现在何处呀?”

  郭组长站起来,张口结舌地回道:“因,因为住在招待所,不,不方便看管,怕,怕他串供,和人订立攻守同盟,也是担心他有什么想不开,出,出意外,交,交给公安局了。”

  “你确定他是犯法了还是反革命了?”武镇国问。

  “江主任说,他的问题可以定性为敌我矛盾了,那,那当然就不用客气了吧?”郭组长求助地看着江主任,头上冒出汗来。

  江主任说:“根据已经掌握的材料我是说基本可以定性,同志,我说的是基本!并没让你把他送进看守所呀?”

  武镇国嘲讽地看着江主任问:“呵呵,现在的公安局怎么了?不问青红皂白什么人都敢关押?有正常的拘留或批捕手续吗?”

  江主任说:“是呀,看来公安队伍确实应该整顿哩,呵呵。我回去以后得统一让他们自查一下。”扭脸对于组长说:“你这个同志呀,政治上太不成熟,处理问题怎么能如此莽撞呢?”

  从小会议室出来,郭组长紧赶两步跟上江主任,怯怯地问:“江主任,您看这事怎么办好?”

  江主任不满地斜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好?该怎么办怎么办,记住,我是主抓此事的领导,抓抓放放还有点真事吗?再说,他这事铁板钉钉是三反行为,逮捕法办是早晚的事。你们只要进一步把证据做足做实,就是毛主席从纪念堂站出来说话都救不了他哩。”说完大踏步去了。这是他当了地委政法组主任后直接操办的第一个大案要案,接手之初,他就反复捉摸好了,相信上面对这样的案子肯定会高度重视并引起轰动,届时,督办此案的他自然也就成了媒体焦点。要想受到上级重视,就得会抓重点,重点抓好了,一好百好,荣耀、官职自然也就一齐来了。人生的机遇如白驹过隙,稍纵即失,郑家旺的案子是上天赐给的机遇,要善加利用,不可错失。现在看来传言武书记和郑家旺关系非同一般确实不假,可不能让他徇私枉法横插一手,把好好一锅米饭给搅糊了。不过这也许正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个更大机会,追根溯源,会不会挖出隐藏在郑家旺身后更大的主谋呢?上面无人支持,他一个小小的大队支书敢如此胆大妄为?这样一想他就兴奋了,像求功心切的士兵终于等到了杀敌立功的机会,心中充满壮志豪情的同时又满是紧张害怕。

  武镇国回招待所就给齐雅兰打了个电话。

  齐雅兰赶来没顾上寒喧,开门见山地问:“郑家旺的事怎么样?”

  武镇国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先给我介绍一下夏家窝棚到底是什么情况吧,看来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哩。”

  齐雅兰就把近来夏家窝棚现状说了一下,一再强调郑家旺的举措深得民心,把社员群众的生产热情真正调动了起来,各家各户生活水平提高很快,集体积累也明显增加,并且建起了扬水站,成立了机械队,对上了高中的孩子学费大队全包,一些本应国家民政部门做的工作大队全帮着做了,五保户军烈属的生活得到了空前照顾,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说实话,我从没从农民脸上看到过如此灿烂的笑容,那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真正满足和幸福的笑容。只是自从郑家旺被隔离后村里有些乱,唐僧要拨乱反正,回归以前的做法,采取了一些强硬措施,天天有人被拉到队部梁头上坐他的土飞机,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夏家窝棚真有点像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演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阵式呢。”她苦苦一笑,“只是夏家窝棚的社员遭罪了哩。”

  武镇国叹了口气:“有私欲和野心的人,如何能真正当好这一村的父母官哩?这个唐僧,他真把群众当成群氓和他家的奴隶了,想关就关想打就打,一点法治观念都没有。祸害呀!”他想想又问:“那个王大新你了解吗?”

  齐雅兰说:“那人是个直性子,是以前部队支左留下的,头脑有点简单,倒是敢说敢干,外号王大炮。嘴馋,爱吃爱喝,说话不大注意场合。但执行上级指示从不错辙,雷厉风行,只是不大讲究工作方式,人总体上还是不错的。”

  “从专案组掌握的材料看,多是唐僧和这个王大新搞的,我看始作俑者肯定是唐僧。呵呵,天下不宁,多是野心作怪,看来小小的夏家窝棚也不能免俗呀。”他深深吸口烟,感慨道。“夏家窝棚的发展历史证明,只要这唐僧当家,夏家窝棚肯定不是房倒就是屋塌,不搞个民不聊生他好像就于心不甘。这人呀,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知之明,而且口是心非。可笑,呵呵。”

  “是吧,出事后我还没回过家,几乎儿倒是常来催问郑家旺的事,说现在村里人心浮动,老五奶奶跑到队部和唐僧理论了一番,气病了。一些已经实行了责任制的更是惴惴不安,该干的没心干了,都在静观其变。不少人正悄悄串连,要来县里为郑家旺请愿,让他重当支书呢。人心所向,民意难违呀,武书记。”

  “小齐,郑家旺你我是了解的,说他反党反社会主义,妄图复辟资本主义,你信吗?”

  齐雅兰说:“不信,不但我不信,怕夏家窝棚也没几个人相信。复辟了资本主义,对他郑家旺这个共产党的战斗英雄和干部有何好处?再说,谁又真正见过资本主义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复辟?简直是笑话。共产党的政权是强大有力的,难道农村的现有体制稍有改动,使之更适应农村的现状,利于生产的发展就会动摇我们的国本和政权根基么?我看郑家旺针对夏家窝棚实际因地制宜搞得这一套,在全县一些集体经济基础较好的大队也有一定的推广价值。这事,最好有时间您能叫上刘书记和其他领导亲自下去一趟,亲眼看一看,具体了解一下,夏家窝棚的干部群众盼您可谓望眼欲穿哩。”

  武镇国说:“小齐呀,你这几年的公社书记可不白当呀,工作水平大有提高。这样吧,抽空你先陪我到夏家窝棚看看。我这次下来,就是要全面调查了解一下郑家旺和夏家窝棚的真实情况,向地委提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不过,我看目前这专案组邀功心切,真是把郑家旺的事当成大案要案咬住不放了,我们想利马快刀地解决,难呀。”

  齐雅兰走后,武镇国再次翻开那份签满名字的申诉材料,眼前就浮现出郑家旺那张清癯的脸和他懒洋洋的笑容。从这申诉书和齐雅兰介绍的情况看,郑家旺是把准了农村今后发展的脉博的,是走在了领导前面,值得认真研究参考。想郑家旺如今被隔离审查,在狱中不知如何焦躁,稍有不慎,夏家窝棚多年的业绩就会付水东流哩。

  晚饭后,他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将那材料看了又看,仿佛看到了夏家窝棚人那一张张焦灼的面庞。他感到家旺就坐在他面前,淡然地笑着,要把一肚子话向他诉说。他坐起来把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烟盒空了。淡蓝色的玻璃烟缸里烟蒂尸堆如山,屋里似下了大雾,日光灯看上去有些影影绰绰。他打开窗子,那烟立时便乌云般涌将出去。明天就去夏家窝棚实地考察一下,一早去,越早越好!

  走廊里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服务员惊惶失措地喊:“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着火啦?哪里着火啦?”

  武镇国打开门,歉意地笑笑说:“小同志,别这么大惊小怪,会引起混乱的。是我烟抽多了,呵呵,不好意思。”

  女服务员认出是武书记,赶上来讨好地说:“呵呵,武书记呀,吓我一跳,您咋抽那么多烟呀?抽烟有害健康,您可得注意身体哩,小心把肺吸坏了呀。”

  武镇国点头谢过,关上门,拿起电话,让接线员接县委办公室,让他们明天一早派车送他去夏家窝棚,并通知齐雅兰同去。

  武镇国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间,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竟然使万马齐喑的夏家窝棚重又柳暗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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