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人间正义的缩影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李检，我是小栗啊！”清脆的女声从话筒里传过来。
小栗，原单位同事，也是一位刚退休的女检察官。一反平时热情而冗长的寒暄，她很快直切主题，“李检，我想请你给我的集子写序。”啥？写序？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活了大半辈子，写了不少东西，但为他人的作品集写序，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闯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回绝”。可我不确信我能说服她。因为，她是一个不容易妥协的人。
果然，电话那端的她，根本不给我酝酿推辞的机会。言辞之恳切，话语之细密，口气之坚定，大有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之势，感觉就像山涧里汩汩流淌的细流，不急，不燥，却永不停歇，带着水滴石穿的韧劲。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断流”的迹象，假如我不答应，估计她是不会放电话的。
“好吧，”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像一个举着白旗投降的士兵对她说：“我写，我给你写。”接着，就是对方一连串的“谢谢”。
她，就是你手中这部《西羽检影》一书的作者：栗翠华。
我比栗翠华早一年进入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认识她也有30个年头了。后来，我当了“冒号”，她开始尊称我“李检”。而我依然叫她“小栗”，打认识她起，从未变过。
小栗，1956年生人，清秀，朴实，脾气好，标准的鹅蛋脸上总是挂着朴素而纯净的微笑。笑起来的时候，腮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很有女人味儿，却从不浓妆艳抹，更不赶时髦，印象中的她就是喜欢穿一身端端正正的检察制服。就连去颐和园拍照，她也不忘穿上制服。和煦的春风里，摇曳的柳枝下，一身藏蓝色检察制服的她，正气浩然，朝气蓬勃。
唯一的缺点是，她喜欢跟人刹不住的聊天，几近唠叨。于是，我很早就知道，她丈夫在新华社工作，有个秀丽的女儿，也读研究生了，一家人过着不显山不露水却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或许是太幸福的缘故吧，就连岁月老人也不忍心在她的脸上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50多岁的女人，看上去也就是40岁左右的模样，身材适中，不胖不瘦，没有一丝发福的迹象。用当下最时髦的网络语言形容，她可以让许多同龄女人羡慕嫉妒恨。
回望小栗30年的检察生涯，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她绝对是一个称职的检察官。虽然，她从没有当过“官”，或许，她压根就没想过当什么“长”。但是，无论把她放在哪个部门、哪个岗位，你都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她绝对是全心全意的投入，精细到近乎琐碎。
所以，当她把厚厚一沓子未经严谨整饬的书稿和图片放在我面前时，我一点都不惊诧。这就是她，不会放过半张碎片，只要她认为是值得珍藏的东西。
可是，未经精心修剪的园林，免不了枝蔓丛生，最值得观赏的风景反而容易被遮蔽。于是，征得她的同意后，我开始对她的文章和图片重新分类组合。最后的结果，连我自己都震惊了：去除了枝枝蔓蔓的缠绕，裸露在我眼前的《西羽检影》竟是一座绚烂多彩的美丽花园。
重新整饬的《西羽检影》，将近20万字的文稿，10余页的图片，组合成8幅风格迥异的经典画面：巾帼不让须眉的“职场风采”；深刻透析犯罪成因的“罪案追踪”；振聋发聩的“法边馀墨”；直抒胸臆的“感受随想”；记录珍贵经历的“奥运日记”；来自单位、亲人、同事、犯罪嫌疑人和在押未成年犯对小栗的评价以及相关信件被收入“爱的阳光”；“西羽检影”和“西羽采风”，则再现了小栗的工作照、生活照和风景照（有不少作品获奖）。
认真梳理这些珍贵的“检影”，有的绚烂如花，有的凝重如山；有的睿智似利剑，有的纯粹似水晶；有的感人肺腑，有的令人沉思……她让我们看到小栗人生中最靓丽的风景：高尚，高远、高洁。
高尚的精神追求
在“罪案追踪”这一章中，收录了近20篇小栗亲笔撰写的调查报告，篇篇分量沉重，篇篇发人深省。如，《当前学校职务犯罪的特点和预防对策》《对50件诈骗案的调查分析》《近期海淀区非法拘禁犯罪的特点、原因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的新特点、成因及对策》等。其中《海淀区检察院近五年妨害公务类犯罪案件分析》一文，得到了时任北京市政法委书记强卫同志的好评：“这篇文章颇有说服力。”其实，即使不看内容，仅看这些标题，就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检察院女检察官，在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还能自觉地站在对党对国家对法律高度负责的立场上，本着预防和减少犯罪的主旨，深入调查犯罪背后的成因，有针对性地提出切实可行的防范对策，点灯熬油地写出一份份有见地的调查报告，没有高尚的精神追求是断断做不到的。
小栗在《我喜欢豆绿色》的随笔中写道，“辛勤的汗水不会白流，相信这些一定会换来我们的国泰民安，我们的祖国更加繁荣富强，这就是我们的最大心愿！”朴实无华的语言，真实昭示了小栗的高尚精神追求。
我不能不抬起头来仰视她。
高远的精神境界
在“爱的阳光”这一章中，一篇由海淀区检察院宣传处撰写的《春天里的栗妈妈》的报道，读来特别亲切：这是一位年过五旬的女检察官，身着干练的制服，知性而温婉，坐在书桌前记录着检察笔记。窗台上布满了海棠、芦荟、万年青和君子兰，黄绿交叠，在初春的早晨显得格外清新。这个原本简单的办公室，因为挂满了孩子们（未成年犯罪人——笔者注）自己做的千纸鹤、纸风铃、幸运星和百合花，处处弥漫着爱的气息。
“春天的阳光洒向这位用爱心谱写青春、用真心唤回浪子的女检察官，化成了一幅动人的油画。‘您是我心里最美的妈妈’，大墙里的未成年犯在手绘的贺卡中写道，‘是您让我体验到了人生春色深处的清香’。”
小栗说，我很爱孩子，愿意为他们付出。刚到大墙内工作，看到每天关押少年犯130余人，20多人拥挤在只有19.8平方米的木板床上反思问题，等待的将是法律的处罚，孩子们迷茫无助的眼神，让我感到很心痛，曾做过教师工作的我，更想多帮他们一把。
她用执着的信念、无私的爱心书写着一篇篇春天里的故事……
小白，家住北京海淀区，今年已经２３岁了，他讲哥们义气，没有是非观念，也是因为打架犯寻衅滋事罪被法院判刑。小栗在思想生活上关心帮助他，经常提醒他遇事多考虑，加强学习，增长本领。后来，小白考取了计算机证书，在小栗的动员下，他又参加了彩虹之家组织的团中央“关爱青少年彩虹行动示范项目”的海淀驾校技能培训，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努力认真学习驾车技术，仅用三个星期就考取了驾照，因表现突出，他被团中央评上优秀学员。领奖台上他发言说：“自己明白了很多平时栗阿姨讲给我但是我却不能明白的做人道理。感觉到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让我思考应该去如何面对自己的的人生？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要好好面对人生，把握自己，服务社会，贡献社会。以实际行动来回报栗阿姨对我们的关爱。”
伴随着一篇篇温暖如春的帮教失足少年的故事，清晰地勾勒出小栗高远的精神境界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我不能不抬起头来仰视她。
高洁的精神品质
不错，小栗是个优秀的女检察官，但她也是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的普通女人，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也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家庭生活，离不开社会上的种种诱惑，为此，她又是如何对待和处理的呢？读过那些记录小栗检察生涯的感人文字后，我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悬疑。
在“感受随想”这一章中，读到《我珍藏的一条短信》时，我确信找到了答案——
“四年前我接到女儿发来的短信，内容是，‘妈妈，考研成绩出来了，各科都应该过线了，总成绩第一名。’我为爱女感到高兴，也为她骄傲。然而，作为妈妈，我却是极不称职的。因为深爱着神圣的检察事业，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照顾女儿，甚至没给她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但是，懂事的她历练了自立自强、勤奋好学、为人谦和的品格，不经意间就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大学生和研究生。毕业后，她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被一家事业单位录用，深受领导和同事们的赞赏。女儿的支持使我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检察工作中……”
小栗，她是一位成功的母亲，也是一位成功的女检察官，她在播撒母爱的同时，也踏实走出检察生涯中许多值得点赞的足印。
多年来，她跟女儿一样获得过数个第一：检察员考试第一名；中国人民大学成人教育法律本科班总学分第一名；五次蝉联海淀检察院调研、信息文章全年评比第一名；市、区调研文章一等奖；北京市检察系统田径运动会多个项目第一名；她的摄影作品《梦幻》，去年在北京市检察机关第四届《检察风采》摄影书画大赛中又获得一等奖……
几年下来，栗翠华带领“彩虹之家”团队获得了全国闲散青少年社会融入示范项目优秀试点城市、海淀区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和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先进集体、海淀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先进集体等荣誉，她也获得海淀区预防青少年违法犯罪和未成年人保护工作先进个人、海淀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先进个人、闲散青少年社会融入示范项目优秀人生导师和优秀工作者等荣誉。
聆听着小栗的倾心诉说，我触摸到如水的母爱和高洁的精神品质。
我不能不抬起头来仰视她。
哲人说，一个人的行动以真正的公共利益为目标，那就是人间正义。
当我合上《西羽检影》的全部书稿时，我相信，我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女检察官的职业生涯，不仅是一个大写女人的精神品位，更是人间正义的一个美丽缩影。
记得小栗曾为我解释《西羽检影》的涵义：“西羽”，取自小栗姓名中前两个字的上半部分；“检影”，暗喻小栗从检30年的经历。这个书名，高妙而精深，她来自大书法家米南阳老师的创意和墨宝。灵动而飘逸的“西羽”与厚重而深刻的“检影”融合在一起，平凡而不普通，恰恰是对小栗本人的最好诠释。
小栗，感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认识你的机会。之前，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的“婆婆妈妈”，如今看来，这恰恰是你最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试想，倘若没有你的耐心、细心、苦口婆心，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孩子迷途知返？怎么会有那么多重新走入阳光的孩子亲切唤你——栗妈妈！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是多么难得的精神感召力啊！
想到此，我笑了，倘若不是小栗的执着恳求，我怎么可能接受她交给我的“艰巨任务”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很欣赏一位法律专家的话，“一支优秀的司法群体可以使民众对法律产生更多的依赖感”。我相信，在中国的检察机关，像小栗这样优秀的检察官并不在少数；我更相信，如果有更多的人可以走过《西羽检影》序言搭起的桥梁，一定会走进一个值得尊敬和爱戴的共和国女检察官的内心世界，从而唤醒蛰伏在心底的久违的感动，乃至，对中国的司法产生更多的信赖。
到那时，我就可以笑对小栗说，我总算没有辜负你。
是为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