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完成了使命,退出了原本的舞台。就像在巴蜀之地、三峡之间,曾经存在的纤夫,不知不觉间,不存在了。如果说存在,也是在诸如屈原故里的民俗风情的表演里,或者呈现为“三峡裸纤”雕塑,追忆那远去的“青滩泄滩不是滩,崆岭才是鬼门关”包括西陵峡三峡之险里。

黑格尔曾经说过“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纤夫的存在,一度是合理的,有着存在的理由,这与三峡拥有着诸如神女峰这样的奇峰异石有关。山的奇雄、水奇清、峰奇秀、滩奇险、景奇幽、石奇美……这些都无法表达出三峡的美,但是,曾几时何,这也造成了船在江中行走的艰难和不易,于是,就催生了一个专门助力船行的职业——纤夫,而纤夫也成为融入三峡独特的风景。

纤夫,成为如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样的三峡纤夫,唯有让行走在高山峻岭江岸之上身体,那弯曲的身躯去表达着自己的那份艰辛,也以倾斜的身姿书写着自己生命的力度,那是一个个普通人,在为麻木的船只而劳作,在那个年代,没有欣赏的眼光,唯有船只上的人催促和冷漠,甚至,连那纤绳都能够感受到来自船上的冰冷,而他们是滴滴汗珠无声的滴落。

阳光抚慰的目光,更让豆瓣般的汗珠总是在为脚步引路,不曾想,却让脚板行走出趔趄。汗水湿透了麻布的衣衫,贴紧的脊背,勒进皮肉的纤绳,让身为纤夫的他们,又遭遇到另外一种面临皮肤溃烂、感染的折磨。

于是,不穿衣服去拉纤就成为一种无奈的选择,三峡裸纤,让奔走在生活的江崖之上的他们,麻木地行走,裸体的坚韧,那是对于生活的屈从,也让三峡以奇峰为笔,去为这批人抒写出一种独特文化下的生命凄美。

三峡裸纤在那里坚守,是为了三峡之上家里的灯盏,家人的期盼,也感受着来自家人的那份实实在在的温暖。于是属于三峡人家的一种特殊的饮食就应运而生了,那就是过年要“抬格子”。一米直径的大蒸笼,下面铺着南瓜、红薯、萝卜,上铺新杀的年猪肉,玉米粉,热热闹闹蒸一桌,这样的一桌饭,不只是代表一种团圆,也是代表着一种生活窘迫下的必须。据说,年猪肉是肥肉最好卖,只是因为有油水,吃了有力气,才能够拉动愈加沉重的船只,宜昌地区的第一大菜里,也饱含着曾经的纤夫人家多少的用心良苦,更有着家人的暖心。

纤夫消失了,长江边上的一个拉纤的职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消失在以1949年10月1日为界限的新旧世界分隔里,更是彻底消失,乃至渐渐被人们遗忘在三峡大坝建成后,那广阔的江面、畅通无阻的航运里。纤夫、裸纤消失了,而由他们的生活所衍生的诸如抬格子宴却作为美食保留下来了。

当我再次行走在长江三峡的旅途中,品尝着有着时代印记、有着历史记忆的地方特色美食,也品咂着裸纤的故事,嗟叹不已,就如这长江三峡一样,九曲婉转,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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