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的日头毒,天刚蒙蒙亮,满囤扛着镰刀站在自家麦地边时,裤脚已经沾了露水——麦芒尖上挂着的小水珠,泛着银色的光。他一低头看见那片铺到天边的金黄,心里就热烘烘的。

  这片五亩三分地,是爹走时亲手交给他的。开春除草,哪片土松、哪丛麦壮,他都摸得门儿清。今年麦秆比往年高半头,穗子沉得压弯了腰,风一吹“哗啦啦”响,好像有人藏在麦浪里笑。满囤蹲下来,指尖捻开一穗,麦粒圆滚滚的,掐一下挤出白花花的粉,他咧嘴笑了,眼角细纹都浸着喜劲儿。

  “满囤,你也这么早!”

  身后的声音脆生生的,满囤回头,见麦子姐挎着布兜子,从自家麦地拐过来,站在田埂上。她扎着红头巾,碎花布衫洗得发白,好像田埂上最旺的野蔷薇,亮眼得很。布兜子缝着青线,装着水壶和玉米面饼子,“俺家麦子也好割了,寻思着早割早凉快,等割完了,咱再一起往场上运。”

  “成!”满囤赶紧站起来,掌心的汗蹭在粗布裤腿上,留两道浅印,“你爹娘呢?”

  “俺娘在家煮绿豆汤;俺爹去修老王家的打麦机了。”麦子姐说着掏出镰刀,刃口磨得发亮,转身就进了自家麦地。她弯腰时红头巾往下滑,露出光洁的额头,镰刀贴麦秆根“唰”地一扫,一把麦子齐刷刷倒在臂弯里,利落得比村里汉子还快。

  日头越爬越高,露水晒没了,地皮烫得能烙饼,阳光落在背上像贴了块烧红的烙铁。满囤脱了蓝布褂子搭在田埂上,黝黑脊梁上的汗珠顺着沟往下淌,聚在腰眼又渗进裤腰。他割麦的节奏稳得很,“唰、唰、唰”,麦秆在身后堆成小堆。偶尔直腰歇气,他会瞥向不远处——麦子姐的红头巾湿了大半,贴在额头上,鬓角汗发粘着脸,手里的镰刀从没停过,自家麦地的麦垄也割出了长长一截。

  “歇会儿吧,喝口水!”满囤拎着爹留下的军绿水壶,绕到两家麦地中间的田埂上喊。壶身 “为人民服务”的漆掉了大半,却擦得发亮。

  麦子姐直起身,手背蹭了蹭汗,刚要应声,目光撞进满囤的眼里——他不知看了多久,眼神亮得好像麦芒上的光。她耳尖先红了,快步走过来接水壶,指尖碰到壶身的凉意,心里的热乎劲儿却没降。喝了两口递回去时,她瞥见满囤肩膀上有道血印,细细的渗着血珠,准是地里的拉拉秧划的。

  “你这儿破了。”她声音轻下来,就像怕惊着什么,“俺兜里有创可贴。”

  满囤赶紧摆手:“不用,这点小伤算啥。”

  可麦子姐已经掏出了粉色太阳花创可贴,拉过他的胳膊。她的指尖蹭过他晒得发烫的皮肤,让他转过去。满囤乖乖照做,能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拂过伤口,动作软得就像怕碰疼他,创可贴贴上时,一点浅浅的凉意顺着肩膀往心里钻。他心里的兔子撞得更凶,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耳朵尖也热了。

  “好了,别再让拉拉秧划着了。”麦子姐松开手退了一步,声音里藏着点慌。满囤“嗯”了一声,不敢回头,攥着镰刀赶紧回到自家麦地,动作却慢了些——总想着刚才她指尖的温度,还有她红扑扑的脸,连麦香里都掺了点甜。

  第二天上午,两家的麦子都割完了。满囤把自家麦捆搬上牛车,刚要拉,看见麦子姐正费劲地往车上挪最后一捆。他走过去,伸手就把麦捆扛上了她的车。 麦子姐没推辞,只是递给他半个玉米面饼子:“俺娘早上烙的,垫垫肚子。”满囤咬了一大口,暄软的饼子带着玉米清香,比他自己煮的糊糊好吃多了。

  打麦场早热闹起来了。满囤和麦子姐的场院,相隔不远。每家的场院里,麦子都堆成了小山。刚歇下,麦子姐她娘就提着木桶来了。满囤赶紧接过来,大碗盛着绿豆汤,甜丝丝的带着冰糖味,喝下去浑身舒坦,后背的烫意都消了。

  下午的场子更忙了,麦子得一家一家打,大家合伙一起干,进度自然就快。柴油机和脱粒机拉到场中间,铁壳子晒得发烫。满囤去摇机器,深吸一口气握住摇把,腰杆绷得笔直,咬着牙往下压——小臂肌肉鼓得发硬,青筋像小蛇似的爬出来。“突突突”几声闷响后,“轰”的一下,机器终于发动了,黑烟在蓝天下散成淡雾,大伙儿都欢呼起来。

  男人们扛着麦捆往机器旁送,女人们用叉子把麦捆挑进机器里。满囤守在机器边调整转速,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麦子姐那边飘——她叉麦捆时,红头巾被风吹得飘起来,动作又快又稳。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落在麦子姐脚边,她低头看着那道影子,手里的叉子挥得更有劲了。

  孩子们在场子里疯跑,追逐蜻蜓。有个小娃子没注意脚下,摔在麦秸堆里“哇”地哭了。麦子姐赶紧跑过去,扶起来拍掉麦秸,又从布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剥给他。小娃子含着糖,眼泪还挂在脸上就笑了,攥着糖跑去找同伴。满囤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抿出笑意——他觉得,麦子姐就像这场子里的光,走到哪儿,哪儿就亮堂。

  傍晚时,日头西斜,天空染成橘红色,麦秸垛都镀上了暖光。两家的麦子都脱完粒了,金黄的麦粒堆成小山,麦秸草垛成圆滚滚的草垛,仿佛一个硕大的蘑菇,披着晚霞,暖得人心软。

  满囤和麦子姐并肩站在麦秸垛旁,风带着麦秸清香和傍晚的凉意。“今天累坏了吧?”满囤的声音比平时轻,就像怕惊散了风。麦子姐摇摇头笑:“不累,收成好,心里高兴。”

  夕阳落在她脸上,睫毛被染成金色,嘴角还带着笑,柔和得就像幅画。满囤想说“明天俺帮你家晒麦粒”,又想说“你今天特别好看”,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只挠挠头:“咱一块儿回家吧。”

  两人往村里走,路上没多少话,可谁也不觉得尴尬。脚步声踩在土路上“沙沙”响,虫鸣在安静的傍晚格外清晰。到了麦子姐家门前,她转过身:“今天你吃累了,满囤,谢谢你,回家好好歇歇吧。”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满囤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

  “那俺进去了,你也早点歇着。”麦子姐推开门,门框漏出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酒窝里好像盛了星子。临进门时,她又回头笑了笑,才轻轻关上门。

  满囤站在门口,摸了摸肩膀上的粉色创可贴,似乎还带着点麦子姐的温度。抬头时,月亮亮得把路照得清清楚楚,连路边草叶都能看见。他走着走着,嘴角不自觉抿出笑意,心里的热乎劲儿,比白天的日头还暖。


  2

  接下来的几天,满囤每天都早早地去地里,等着麦子姐。两人一起割麦,一起往打麦场运麦捆,一起在槐树下喝绿豆汤。有时候,满囤会帮麦子姐家修修农具,麦子姐会给满囤带些自家做的吃食,比如咸菜、烙饼,有时候是几个煮鸡蛋。

  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有人开始打趣他们。有次,村里的王婶笑着对麦子姐她娘说:“你家麦子和满囤那俩孩子,看着就般配,将来要是能成一对,可是好事。”

  麦子姐她娘听了,脸上笑着,心里却犯了嘀咕。满囤这孩子是好,老实、能干,对麦子也好,可满囤家就他一个儿子,家里条件一般,要是麦子嫁过去,怕是要受苦。她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岔开了。

  麦子姐听到这些打趣,脸会红,心里却甜甜的。她喜欢和满囤待在一起,喜欢看他干活时认真的样子,喜欢听他说话时憨厚的语气。她觉得,和满囤在一起,哪怕只是坐着不说话,也很开心。

  满囤也喜欢和麦子姐在一起。他觉得,只要能看到麦子姐的笑,再累的活也不觉得累。有次,他在打麦场上不小心被机器蹭到了手,流了血,他没当回事,麦子姐看到了,非要拉着他去村里的卫生所包扎,还数落他“不知道爱惜自己”。满囤听着她的数落,心里却暖暖的,觉得这是有人疼他的感觉。

  这天晚上,打麦场里还在忙。满囤负责看着柴油机,麦子姐则在旁边整理麦粒。月亮升得很高,好像个银盘子,洒在打麦场上,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孩子们已经回家了,大人们也大多散去了,只剩下满囤和麦子姐,还有几个收尾的人。

  “满囤,你看那月亮,真圆。”麦子姐指着天上的月亮,笑着说。

  满囤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看着麦子姐:“嗯,是挺圆的。”

  过了一会儿,收尾的人也走了,打麦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柴油机已经停了,只剩下远处的虫鸣和风吹麦秸的声音。

  “俺有点怕黑,”麦子姐小声说,“你能不能陪俺待一会儿?”

  满囤赶紧点头:“能,俺陪着你。”

  两人走到麦秸垛旁,坐在麦秸上。麦秸软软的,还带着白天太阳的温度。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

  “满囤,你以后想干啥?”麦子姐问。

  满囤想了想,说:“俺想把俺家的地种好,再多种几亩,将来买台机器,不用这么累。你呢?你想干啥?”

  麦子姐低下头,用手指掐着麦秸,小声说:“俺想找个对俺好的人,一起过日子,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安稳就行。”

  满囤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鼓起勇气,看着麦子姐的眼睛,说:“麦子,俺……俺想对你好,俺想和你一起过日子,行不行?”

  麦子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她抬起头,看着满囤的眼睛,满囤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和期待,她点了点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好,你愿意,俺愿意。”

  满囤高兴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又赶紧坐下,怕吓着麦子姐。他想拉麦子姐的手,可又不敢,只是傻傻地笑着。

  麦子姐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满囤的手。满囤的手很大,很粗糙,却很暖和。满囤感觉到她的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生怕她跑了。

  两人坐在麦秸垛旁,握着彼此的手,看着月亮,谁也没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心里,都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牵挂。

  从那以后,满囤和麦子姐就常常在麦秸垛旁见面。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午后,趁着没人的时候,说说话,拉拉手。麦秸垛成了他们聚会的好地方,里面藏着他们的欢喜和期待。

  有次,满囤从镇上给麦子姐买了个发卡,是塑料的,上面有朵小红花。他把发卡递给麦子姐,不好意思地说:“俺看镇上的姑娘都戴这个,就给你买了一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麦子姐接过发卡,心里暖暖的,她把发卡戴在头上,对着满囤笑:“喜欢,俺很喜欢。”

  满囤看着她,觉得她戴这发卡真好看,比镇上的姑娘还好看。

  麦子姐也给满囤做了双布鞋,是黑色的,鞋底纳得厚厚的,针脚很密。她把布鞋递给满囤,说:“俺看你脚上的鞋快破了,就给你做了一双,不知道合不合脚。”

  满囤接过布鞋,赶紧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合适。他高兴地说:“合脚,太合脚了!俺以后就穿这双鞋。”

  从那以后,满囤天天穿着麦子姐做的布鞋,哪怕是干活,也舍不得脱。有人问他这鞋是谁做的,他就咧着嘴笑,说:“是俺对象做的。”

  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满囤和麦子姐的事,大多是祝福的,可也有少数人说闲话,说满囤配不上麦子姐,说麦子姐应该找个条件更好的,人往高处走嘛。

  麦子姐听到这些闲话,心里会难过,满囤会安慰她:“别听他们的,俺会好好干活,将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麦子姐相信满囤,她知道满囤是个踏实的人,跟着他,不会错。

  他们的事,还是没能瞒过麦子姐的爹娘。

  那天,麦子姐她娘去打麦场找麦子姐,正好看到满囤和麦子姐坐在麦秸垛旁,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躲了起来,等他们走了,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回到家,她把这事告诉了麦子姐她爹。麦子姐她爹正在抽烟,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手里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响,抽了半天,才说:“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满囤那小子,家里啥条件,她不知道吗?跟着他,有啥好日子过?”

  麦子姐她娘也叹了口气:“俺也觉得满囤那孩子挺好,可咱家麦子,从小没受过苦,要是嫁过去,怕是要遭罪。”

  “好有啥用?好能当饭吃?” 麦子姐的爹把烟袋锅子往地上一磕,“不行,这事绝对不能成!俺得找麦子说说。”

  晚上,麦子姐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爹娘坐在院子里,脸色都不好看。她心里一紧,知道可能出事了。

  “麦子,你过来。”麦子姐她爹开口了,声音很严肃。

  麦子姐走过去,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和满囤那事,是真的?”麦子姐的爹问。

  麦子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是。”

  “你疯了?”麦子姐她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麦子姐,“满囤那小子,家里就几亩地,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你跟着他,能有啥好日子过?你是不是傻?”

  “爹,满囤他挺好的,他老实、能干,对俺也好,”麦子姐抬起头,看着爹,“俺想和他在一起。”

  “好也不行!”麦子姐她爹吼道,“俺不同意!你要是敢跟他,俺就没你这个闺女!”

  麦子姐的娘也在一旁劝:“麦子,听你爹的话,满囤真的不适合你。娘已经托人给你找了个对象,是供销社煤场的,叫李建国,人家是正式工,吃公家饭的,家里条件也好,比满囤强多了。”

  “俺不认识他,俺不愿意!”麦子姐哭了起来,“俺只要满囤,俺就要跟满囤在一起!”

  “你还敢顶嘴?”麦子姐的爹更生气了,伸手就要打麦子姐,被麦子姐的娘拦住了。

  “你别打孩子啊!”麦子姐的娘哭着说,“有话好好说。”

  麦子姐哭着跑回了房间,把门关了起来。她靠在门后,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爹娘就是不同意她和满囤在一起,满囤那么好,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到。

  门外,爹娘还在争吵,爹的吼声和娘的哭声,仿佛针一样扎在麦子姐的心上。她坐在床上,看着满囤给她买的发卡,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3

  满囤不知道麦子姐家发生的事,他还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去地里等麦子姐。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麦子姐的身影。他心里纳闷,以为麦子姐是生病了,就想去麦子姐家看看。

  走到麦子姐家门前,他看到大门关着,里面传来麦子姐的哭声和她爹的吼声。他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知道肯定是他们的事被发现了。

  他不敢敲门,只能在门外徘徊。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麦子姐她娘走了出来,看到满囤,脸色很不好看。

  “满囤,你来了。”麦子姐她娘叹了口气。

  “婶子,麦子她……她没事吧?”满囤赶紧问。

  “麦子没事,就是心里难受,”麦子姐她娘说,“满囤,俺知道你是个好小子,俺和你叔,也是为了麦子好。你俩……还是算了吧,你给不了麦子幸福。”

  “婶子,俺能的,俺一定会好好干活,让麦子过上好日子的,”满囤着急地说,“你相信俺,好不好?”

  “不是俺不相信你,是现实不允许啊,”麦子姐她娘摇了摇头,“俺已经给麦子找了对象,是供销社的正式工,人家月月发工资,能让麦子过上安稳日子。满囤,你就别再找麦子了,算俺求你了。”

  满囤看着麦子姐她娘,心里就像被石头砸了一样疼。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麦子姐她娘说的是实话,他现在确实没什么本事,给不了麦子姐安稳的生活。

  他默默地转过身,往家走。路上,他看到麦子姐家的窗户开着,麦子姐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就像兔子一样。满囤的心里更疼了,他想停下来,想对麦子姐说 “俺不放弃”,他最终还是没能停下脚步,只是加快了步伐,逃也似的回了家。

  回到家,满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他躺在床上,看着麦子姐给他做的布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不能保护麦子姐,恨自己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满囤好像丢了魂一样。他娘看着他这样,心里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麦子姐也不好过。她被爹娘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每天都有人来劝她,让她接受那个供销社的对象。她不吃不喝,只是哭,人也瘦了一圈。

  麦子姐她娘看着闺女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可她还是狠下心,说:“麦子,娘知道你委屈,娘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嫁过去了,就知道娘的苦心了。”

  过了几天,那个叫李建国的男人来了。他个子不高,背上就像扣着一口锅,大家都叫他“锅腰子”。他提着点心和水果,送到麦子姐家,说话客客气气的,对麦子姐的爹娘也很恭敬。

  麦子姐她爹对他很满意,拉着他说了半天话。麦子姐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他。

  又过了几天,麦子姐的爹娘就定了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麦子姐知道后,彻底绝望了。她想去找满囤,可她被锁在家里,根本出不去。她只能趴在窗户上,看着满囤家的方向,默默地流泪。

  满囤听说了麦子姐要结婚的消息,是从村里的王婶嘴里听说的。当时他正在地里干活,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镰刀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割破了他的脚。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像被掏走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往麦子姐家跑,到了门口,他又停下了。他看到麦子姐家的门上贴着红对联,院子里有人在忙活着,准备婚礼的东西。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默默地转身,往回走。走到麦秸垛旁,他坐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打麦场,想起了他和麦子姐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麦子姐的笑,想起了麦子姐的手,想起了他们一起看月亮的夜晚。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婚礼那天,满囤没有去。他躲在自家的麦地里,看着远处麦子姐家的方向,听着那里传来的鞭炮声和欢笑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不知道麦子姐那天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他。他只知道,从今天起,麦子姐就成了别人的媳妇,再也不是他的麦子姐了。

  麦子姐结婚那天,确实哭了。她穿着红嫁衣,坐在花轿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想起了满囤,想起了麦秸垛,想起了那些开心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下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花轿经过满囤家的麦地时,麦子姐掀开轿帘,往麦地里看。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麦地里,背对着她。她知道,那是满囤。她想喊他的名字,她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口,只是默默地放下轿帘,任凭眼泪湿透了红嫁衣。

  满囤也看到了花轿,看到了轿帘被掀开,看到了麦子姐的脸。他想站起来,想跑过去,他最终还是没能动。他只是蹲在那里,看着花轿一点点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天晚上,满囤一个人在麦秸垛旁坐了一夜。他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他对着月亮喊麦子姐的名字,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满囤醒了过来,头痛欲裂。他看着眼前的麦秸垛,看着远处的麦田,心里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他要好好干活,要出人头地,要让麦子姐知道,他当初说的话,不是空话。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自家的麦地走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4

  麦子姐嫁给锅腰子后,日子过得还算安稳。锅腰子在供销社煤场上班,是正式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生活。锅腰子对麦子姐也还算好,不打不骂,家里的重活也不让她干。

  刚开始的时候,麦子姐心里还想着满囤,常常一个人发呆。日子久了,看着锅腰子老实本分的样子,她也慢慢接受了现实,开始学着过日子。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做好饭,等着锅腰子回家。

  锅腰子的爹娘早就去世了,家里就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事的时候,麦子姐会回娘家看看,娘总是拉着她的手,问她过得好不好,爹还是那样,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

  有时候,麦子姐会在娘家遇到满囤。满囤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更黑了,也更壮了。他看到麦子姐,会礼貌地打招呼,然后就匆匆离开。麦子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总会有些难过,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九十年代。这时候,供销社开始不行了,效益越来越差,工资也常常发不出来。锅腰子每天上班,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麦子姐看着锅腰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劝锅腰子:“要不,咱们别在供销社干了,自己做点小生意吧?”

  锅腰子叹了口气:“做啥生意啊?俺啥也不会。”

  “俺会做油饼,”麦子姐说,“俺娘教过俺,做得还不错。咱们可以开个油饼店,应该能挣钱。”

  锅腰子想了想,觉得麦子姐说得有道理。现在供销社越来越不行,迟早要下岗,还不如早点自己找出路。他点了点头:“行,那就听你的,开个油饼店。”

  说干就干。他们找了个临街的小门面,不大,只有十几平米,租金也不贵。锅腰子找了几个朋友,帮忙把门面简单装修了一下,又买了锅灶、面板、油桶这些东西。麦子姐在家练习做油饼,调整馅料的味道。

  油饼店开张那天,没有放鞭炮,只是简单地挂了个牌子,写着“麦子油饼店”。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个邻居过来捧场。麦子姐也不着急,每天早早地起来,和面、调馅、炸油饼,把油饼做得又香又脆。

  慢慢地,来吃油饼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说麦子姐做的油饼好吃,皮薄馅多,油也干净。有时候,队排得很长,大家宁愿等着,也要吃麦子姐做的油饼。

  为了多挣钱,麦子姐和锅腰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忙活。麦子姐负责和面、调馅、炸油饼,锅腰子负责招呼客人、收钱、打扫卫生。炸油饼的油烟很大,麦子姐的衣服每天都被油烟熏得黄黄的,手上也沾满了油。

  有次,麦子姐她娘来看她,看到她忙天忙地的,心疼得哭了:“麦子,你这日子过得太苦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

  麦子姐打断了娘的话,笑着说:“娘,不苦,俺觉得挺好的。现在虽然累点,每天都有收入,心里踏实。”

  其实,麦子姐心里也觉得累。每天站在锅灶前,炸十几个小时的油饼,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她知道,她不能放弃,这个油饼店是她和锅腰子的希望,她得好好干。

  锅腰子看着麦子姐这么辛苦,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有时候,他会让麦子姐歇会儿,自己来炸油饼,可他炸的油饼,要么太硬,要么太油,客人不爱吃。麦子姐只能笑着说:“还是俺来吧,你负责招呼客人就行。”

  日子虽然辛苦,也有甜的时候。每个月下来,油饼店能挣不少钱,比锅腰子在供销社上班的时候多得多。他们攒了些钱,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翻修了一下,买了些新家具。锅腰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的。

  麦子姐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闻着油饼的香味,听着客人的称赞,看着锅腰子忙碌的身影,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凡,却也安稳。她很少再想起满囤,只是偶尔在梦里,会梦到麦秸垛和月光,梦到那个曾经对她笑的少年。

  有次,村里的王婶来城里办事,顺便来油饼店看麦子姐。王婶看着麦子姐忙碌的样子,笑着说:“麦子,你现在真是能干,这油饼店开得这么好。对了,满囤那小子现在可出息了,买了好几台联合收割机,还雇了人,专门帮人收割麦子,挣钱着呢!他还帮村里铺了水泥道,打了深水井,村里人都夸他好。”

  麦子姐听了,心里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是吗?那挺好的,满囤本来就很能干。”

  王婶走后,麦子姐看着锅里翻滚的油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起了满囤,想起了他当初说的话,他说他会好好干活,让她过上好日子。现在,他做到了,他身边的人,却不是她了。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抛开。她知道,她现在的日子很好,她应该珍惜眼前的生活,而不是再想过去的事。

  晚上,关了店门,锅腰子看着麦子姐有些失神的样子,问:“你咋了?有啥心事?”

  麦子姐笑了笑:“没啥,就是觉得有点累。对了,今天王婶来了,说满囤现在可出息了,买了联合收割机,还帮村里做事。”

  锅腰子听了,点了点头:“满囤那小子,确实是个能干的人。当初要不是你爹娘不同意,你们俩现在……”

  麦子姐打断了他的话:“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咱们现在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锅腰子看着麦子姐,笑了笑:“是挺好的。走,俺给你烧点水,你泡泡脚,早点休息。”

  麦子姐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虽然她和锅腰子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他们之间,有相濡以沫的温情,有共同打拼的默契。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5

  满囤这些年,确实变了不少。从麦子姐结婚那天起,他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干活上。他先是承包了村里的十几亩地,种上了麦子和玉米。他肯吃苦,又懂技术,庄稼长得比别人好,收成也比别人高。

  后来,村里开始有人用联合收割机收割麦子,满囤觉得这是个机会。他东拼西凑,又贷了些款,买了一台联合收割机。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开着机器,帮村里的人收割麦子,收费比别人低,机器也好用,大家都愿意找他。

  慢慢地,找他收割麦子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是村里的,还有邻村的。满囤一个人忙不过来,就雇了几个人,教他们开机器。他又买了几台联合收割机,成立了一个收割队,专门帮人收割麦子和玉米,还提供播种、施肥一条龙服务。

  满囤的生意越做越大,挣了不少钱。他先是把家里的老房子拆了,盖了一栋二层小楼,又买了拖拉机、三轮车这些农具。他没有忘记村里的人,村里的土路不好走,他就自己出钱,雇人把土路修成了水泥道;村里的水井水不好,他就出钱打了几口深水井,让村里人都能喝上干净的水。

  村里人都很感激满囤,都说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以前那些说他配不上麦子姐的人,现在也都改口了,说麦子姐当初要是嫁给满囤,现在肯定过着好日子。

  满囤听了这些话,心里没什么波澜。他知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他现在只想好好干事业,让自己的日子过好,也让村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只是,他偶尔还是会想起麦子姐。有时候,他开着联合收割机,在麦地里作业,看到远处有个像麦子姐的身影,他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会有些失落。有时候,他路过麦子姐家的油饼店,会看到麦子姐忙碌的身影,他会停下脚步,看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离开。

  他知道,麦子姐现在过得很好,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他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只想在远处,默默地祝福她。

  有次,满囤去城里办事,路过麦子姐的油饼店。当时正是饭点,店里人很多,麦子姐正忙着炸油饼,额头上满是汗珠。锅腰子在旁边招呼客人,脸上带着笑容。

  满囤站在店外,看着里面的景象,心里有些感慨。他想起了小时候,麦子姐也是这样,在地里干活,脸上带着笑容。现在,她虽然辛苦,看起来很幸福。

  就在这时,麦子姐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店外的满囤。她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满囤笑了笑,点了点头。满囤也对着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个简单的微笑,一个简单的点头。他们都明白,这个微笑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对过去的回忆,有对现在的祝福。

  满囤走后,麦子姐的心里有些不平静。她看着满囤的背影,想起了过去的日子。她知道,满囤现在很成功,她也知道,满囤心里,可能还惦记着她。她心里有些愧疚,也有些感激。

  锅腰子看到了麦子姐的神色,问:“你认识刚才那个人?”

  麦子姐点了点头:“认识,是俺村里的,叫满囤。”

  “哦,就是那个很能干的满囤啊,”锅腰子说,“俺听人说过他,帮村里做了不少好事。”

  麦子姐笑了笑:“嗯,他确实很能干。”

  晚上,关了店门,麦子姐和锅腰子坐在家里,看电视。锅腰子突然说:“麦子,俺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想着满囤。俺不怪你,毕竟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是,俺希望你能珍惜现在的生活,俺会好好对你的。”

  麦子姐看着锅腰子,心里暖暖的。她拉着锅腰子的手,说:“俺知道你对俺好,俺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满囤只是俺的过去,你才是俺的现在和未来。”

  锅腰子听了,笑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麦子姐的手。

  满囤回到村里,心里也平静了不少。他知道,麦子姐现在过得很幸福,他也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村里有人给满囤介绍对象,他也去见了几个,都没什么感觉。他觉得,像麦子姐那样的女孩,太难找了。

  后来,满囤认识了一个叫春燕的女孩。春燕是邻村的,也是个能干的姑娘,家里是种果树的。春燕觉得满囤人好、能干,对他很有好感。满囤觉得春燕性格开朗、踏实,也对她有了些好感。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都还不错。在村里人的撮合下,他们订了婚,准备在年底结婚。

  订婚后,满囤带着春燕去城里买东西,路过麦子姐的油饼店。他想了想,带着春燕走了进去。

  “麦子姐,生意挺好啊。”满囤笑着说。

  麦子姐看到满囤和春燕,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挺好的,你们怎么来了?”

  “俺带春燕来城里买东西,路过这儿,就进来看看,”满囤说,“这是春燕,俺对象。”

  春燕对着麦子姐笑了笑:“麦子姐,你好。”

  “你好,你好,”麦子姐笑着说,“快坐,俺给你们做两个油饼,尝尝俺的手艺。”

  满囤和春燕坐了下来,看着麦子姐做油饼。春燕小声对满囤说:“麦子姐人真好,油饼闻着真香。”

  满囤笑了笑:“嗯,麦子姐一直都很好。”

  不一会儿,麦子姐把做好的油饼端了上来,还送了他们两碗小米粥。“尝尝,看好不好吃。”

  满囤和春燕拿起油饼,咬了一口,香酥可口。“好吃,太好吃了。” 春燕说。

  满囤也点了点头:“还是原来的味道。”

  吃完油饼,满囤付了钱,带着春燕离开了。临走时,满囤对麦子姐说:“麦子姐,俺年底结婚,到时候请你和姐夫去喝喜酒。”

  麦子姐笑着说:“好,一定去。祝你和春燕幸福。”

  看着满囤和春燕离去的背影,麦子姐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满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也为他高兴。


  6

  满囤结婚那天,场面很热闹。村里的人都来了,还有邻村的,大家都来给满囤道喜。春燕穿着红嫁衣,笑得很开心。满囤穿着西装,也笑得很灿烂。

  麦子姐和锅腰子也来了。他们坐在台下,看着满囤和春燕拜堂,心里都很感慨。麦子姐看着满囤幸福的样子,心里也替他高兴。她知道,满囤终于放下了过去,开始了新的生活。

  婚礼开始前,麦子姐和锅腰子递给满囤一个红包。“满囤,这是我俩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满囤想推辞,麦子姐说:“满囤,收下吧。看着你幸福,我俩就很高兴了。”

  满囤把红包又塞回锅腰子手里:“姐夫,你的心意俺领了,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俺说。”

  锅腰子看了看麦子姐,麦子姐点了点头,他才收下了红包。“那俺们就不客气了。满囤,祝你和春燕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谢谢姐夫,谢谢麦子姐。”满囤说。

  麦子姐和锅腰子走后,满囤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他和麦子姐之间,虽然没有成为夫妻,他们之间的情谊,却一直都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满囤和春燕的日子过得很幸福。春燕很能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帮着满囤打理收割队的生意。后来,春燕给满囤生了个儿子,满囤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对春燕和儿子更是疼爱有加。

  麦子姐的油饼店生意也越来越好。她又雇了两个人,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苦。锅腰子也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工厂当保安,虽然工资不高,可也清闲。他们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每年麦收的时候,满囤都会开着联合收割机,在村里的麦地里作业。麦子姐有时候会回村看看爹娘,路过麦田,看到满囤开着联合收割机,在麦浪里穿梭,她会停下来,远远地看着。

  风吹过,麦浪翻滚,就像金色的海洋。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在田野里回荡,满囤的身影在麦浪里时隐时现。麦子姐看着这一切,心里会有些感慨。她想起了小时候,满囤在麦地里割麦的样子,想起了麦秸垛旁的月光,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时光。

  有时候,满囤也会看到麦子姐。他会停下机器,朝着麦子姐的方向挥挥手,麦子姐也会朝着他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个简单的挥手,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他们都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他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努力地幸福着。

  有一年麦收,天气特别好,麦子长得也特别好。满囤的收割队很忙,每天都要收割到很晚。有天晚上,满囤收工回家,路过麦子姐爹娘家,看到麦子姐正在院子里帮着爹娘收拾麦子。

  满囤停下车子,走了过去。“叔,婶子,麦子姐,还没休息啊?”

  麦子姐她爹看到满囤,笑了笑:“满囤啊,刚收工?快坐,喝口水。”

  麦子姐也笑着说:“满囤,今天收了不少吧?”

  “嗯,收了不少,”满囤说,“今年麦子长得好,收成肯定错不了。”

  几个人坐在院子里,聊了起来。聊到村里的变化,聊到各自的生活,聊到孩子们。气氛很融洽,好像一家人一样。

  临走时,麦子姐对满囤说:“满囤,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满囤点了点头:“知道了,麦子姐。你也一样,别太辛苦。”

  满囤走后,麦子姐她娘叹了口气:“满囤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当初要是……”

  麦子姐她爹打断了她的话:“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现在麦子过得不是挺好的吗?满囤也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麦子姐笑了笑:“爹说得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是啊,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虽然他们没有成为夫妻,他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们都还记得过去的时光,记得麦秸垛上的月光,记得那些美好的回忆。他们更珍惜现在的生活,更期待未来的日子。

  风吹过,麦浪翻滚,带着麦香,也带着希望。满囤开着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春燕和儿子还在等着他回家,家里的灯还亮着,那是他的温暖,他的归宿。

  麦子姐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囤的车子远去,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她和锅腰子的油饼店,会继续飘着香味;满囤的联合收割机,会继续在麦浪里穿梭。他们的生活,会像这麦浪一样,一年比一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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