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黄金,盛世古玩。改革开放以后,伴随着潮起潮落,外国人来了,国内五颜六色的人也出来了。卖字画的,卖玉器的各种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各种买卖应有尽有,商贾云集,货物堆山,这个现象人们称之为繁荣昌盛。童年时好听大鼓书,他们经常主讲的太平盛世就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百姓安居乐业,不遭灾难。
我认得一个开古玩店的朋友,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胖墩墩的身材,一米五的个头,操一口河南腔,满嘴的假牙都是烤瓷的。手上戴着紫檀数珠,腰带上穿着玉佩,脖子上配着和田玉石挂件,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算得上是一个玉器店出彩的小老板。小时候,父母给他起的名字叫狗胜,每当人们叫他狗胜的时候,他总觉得刺耳,不仅难听,还俗不可耐,没有后福,所以他根据自己矮胖的体魄,给自己命名叫“富山”。由于他自幼就离开了家,长期行走江湖,养成了他一副江湖的习气:出语乾坤大,闭口知红尘。精通字画,曲意捧人,上天梯子自作,万事一吹便成。由于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整天云山雾罩地胡侃,人们给他送个外号叫:“不靠谱”。这些年行走江湖太累,便在广场的左边租了一个门面,专门做地卖古玩,弄字画,专于挂件,精通玉器,其次就是:喝茶,吹牛,哄人,翻息。
开业那天,门上挂着红布,鞭炮一响富山把红布揭下来,几个醒目的大字跃然而出:“盛世古玩店。”
不少的名流大腕光临,让这间不大的小店蓬荜增辉。富山也像结婚办喜事的一样,胸前戴着红花,腰里佩着玉器,脖子上依然佩戴着那个老玉挂件,红光满面地在接待着贺喜的客人,好不风光。
这天我到店里来坐一坐,富山坚决不让走了,他挺着个肚子大大咧咧地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现在什么都缺就不缺钱,你说不消费要钱干什么?就说我腰间这个挂件,是古代吕不韦把玩的至宝,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我很不服气地说:“你也太夸张了,春秋时期的挂件怎么搞到你手里呢?有什么根据佐证就是吕不韦的挂件呢?纯粹是小沙牛坐火炉子——牛屁轰轰。”富山一看遇到抬杠的主了,忙将我拉到一边,特别谨慎地捧着挂件很神秘地说:“这是当年和珅把玩的挂件,说是吕不韦佩戴的美玉,他淘来后,自己怕得罪皇上,才咬牙献给乾隆爷珍藏的,这等稀罕的挂件怎么能在我手里的呢?说来话长,当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时,祖父在圆明园当车夫,他给外国鬼子当向导,把鬼子领到圆明园并告知里面的地貌和重要的景点及宝库的坐落,鬼子为谢他才给他几件玉石挂件,这件是外国鬼子丢到车上他拿回家的,一直相传至今。”富山为了自圆其说绕了一个大弯子,专门阐述这个挂件的来历。明明知道他在说空话,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谁也不愿戳穿这段不着边际的谎言,并且还跟在后面挑指称赞,贺词连篇。
真可谓:“人间曲折实难吟,多为送花献媚人。有谁顶风谈真理,人云亦云奔前程。”
一时间,古玩店火得很,来买挂件购古玩的人络绎不绝,一天富山邀我到店里喝茶,他特地沏壶西湖龙井等着我,刚进门他便唱道:
“壶中龙井敬客醉,满屋茶香待君来。”
我落坐主客,茶味刚浓,仅茗上一口,从外面走进一个油头粉面的人。他径直走到标价五万八千元的挂件跟前,然后左看右看地问:“这挂件开个诚实底价?”店老板富山口若悬河,说了些江湖上的行话:“五千八卖个人情,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为了糊口,好兄弟你总不能让我跳楼吧!”那客户用专业电筒照了又照,然后和富山讨价道:“成交实数?”富山最后喊道:“既是行家,也不玩虚头,破产价五百八。”客户付了钱拿着挂件走了。
我品着龙井,目睹了交易的全过程,心里塞满疑团,一个挂件五万八呀!五百八就给卖了,里面到底藏着多少玄机和奥妙。富山送走客户回头坐定,我正想问其中之隐秘,外面又走来一个熟人,未进其门,先闻其声:“小山子,听说你发达了,老爹来看看孙子!”富山忙出迎自己的老爹,让老爹上岗位定,沏上龙井一杯,这才问:“老爹,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找我有事吗?”老爹端起茶杯,一口把一杯茶喝干,放下杯子诚实地说:“我家你小叔办婚事,要买块玉避邪,在过去老一辈办事没有这个习惯,现在不知从哪刮的这股风,办事要玉佩,结婚要挂件。听说你在城里开古玩店了,所以我就奔到这里来了。”富山伸手从货架上摸一标价五万八的挂件,特别神秘地对老爹说:“这是和田紫料,上面雕刻一对神兽,是消灾避邪的最佳物件。让小叔戴上它,百事大吉,家道昌盛。”老爹看了看标价面带难色,富山心里有数,他不愧是人间忽悠之典范,很慷慨地说:“老爹别作难,一文不掏拿货就走,孙子绝不含糊!”
老爹是个爽快的人,办事说话不拐弯抹角,因此便干脆地说:“亲是亲,财帛分,我要一个准价,不能让你亏大本呀!”
富山很敞亮地说:“好吧!老爹,自家人,这块正宗和田紫料,是一枚极好的上等挂件,和佩件人是天赐的一对,这个挂件进价就是五千八,一文不赚,一分贴,请老爹拿回去吧!”老人家欢天喜地数了钱,拿着挂件不愿坐下喝水,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我品着龙井,瞅着富山,只见他麻利地收下老爹的钱,未发现有半点变化,这“良心”二字到底写在哪呢?我翻来覆去找不见啊!这使我想起一句老话:“鬼迷熟人”。万没想到富山坑爹坑老的本领这么顺溜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高手在民间啊。
有人给古玩店留诗一首:
小小挂件价无真,全凭“专家”满嘴喷。不信但看架上货,标价都在十万金。
我这人不仅没有心计,情面特软。一天我坐在家里看书,突然,小花狗叫了起来。我知道外边来生客了,我合上书走出院子,一看油头粉面的富山,穿着西服项佩挂件,缓缓地走来。我忙迎他进屋,分宾主落坐,然后习惯性地沏茶,敬烟,继而问明来意,他也不拐弯,直奔主题:“大哥,听说你家有个玉香炉,可否让我一睹风采?”我纳闷,这个人怎么如此的神通,我家的玉香炉他怎么会知道?这不年不节地他问这干啥?准备达到什么目的?这是祖传之物,他从哪探出的这个消息的呢?我有一万个不愿拿出给他着,又说不好空话,我在犹豫,在他的一再催促下,最终还是把这个祖传的玉香炉拿出给他看。富山看了好一会儿,就是不动声色,不评判,不估价,走时只说了一句话:“不是赝品。”他贸然地到我家特地来着玉香炉,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被单位派到江浙一带去搞招商引资,一去就是两年,虽然没引来巨资,但成功学习了江浙地区办刊的经验,回来就找相关部门解决刊号问题,虽然千辛万苦,曲径百折,但比起我的钉子精神,困难终于低下了头,三个月后,千回百转,历经磨难,手续终于办下来了,一本文学期刊终于诞生了,由于资金特别匮乏,主要靠自己筹措,难啊!
两年后,富山古玩店突然变成钱庄了,其中的变故也摸不到实底,总觉得这小子发横财了。这天我特地来富山的钱庄看他,抬眼望去“盛世古玩”的招牌,换成金碧辉煌的“吕氏古玉钱庄”了。富山这小子牛啊!他叼着软中华,坐着金交椅,威风八面,店里几个店员都长得如花似玉,唯有一个丑女在里面有煞钱庄的风景,我也不好细问。
此刻的富山红光满面。喊富总的人比比皆是。从外观上看他确是过亿的大腕了,可当今社会外强中干的大有人在啊!富山是哪种人,我一直在细致地观察着,因为我想和他交朋友。我站在大门外,一副对联映入眼帘:
“梯上青云,此处可称:发迹银星露尖角,钱庄紫气丹玉台”。
富山见到我,忙迎出门,殷勤地把我接到他的办公室,赶忙掏出一个精制的玻璃杯,沏上龙井贡茶,放到我的面前,我开门见山地问:“这钱庄怎么叫吕氏玉石钱庄呢?你又不姓吕,这是为什么?”富山把胸前的挂件捧起来,神秘地做个鬼脸,我恍然大悟。此刻他开腔说话了:“听说大哥办个文学刊物,不知真假?不过我很敬佩,你以一人之力,办个期刊实属不易。特别是在人心浮动,物欲横流,只认金钱不认爹的开放时代,你能自掏腰包创办杂志,兴帮公益事业,真的了不起啊!”
我很感慨地说:我并非沽名钓誉,实是在青少年时,几次投遍了我知道的报纸杂志,结果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想登一篇文章比登天还难,写了成堆的稿子,没有展示的园地,后来都变成了废纸,一场大水,那些精心创作的作品都葬身鱼腹了。从那时起,我默默地立志要在有生之年办个杂志,旨在培养家乡的文学青年,你看这不就出刊了吗。不过这年头,可好事难办啊!没有固定的经费,只有自己卖脸,卖书,向老婆伸手,解决印刷费,在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今天,有谁愿充当这赔钱的“傻子”。因此有人说我无利不起早,当下的大报小报,各种杂志都砸了,明明是坑,他为什么偏要去跳呢?这说明,他不是在想弄钱,否则,就是脑子进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在路上,只能向前走,不能后退半步,办着看吧!
我在钱庄喝杯茶忙借故离开,因我怕富山疑我办刊无钱向他卖脸的呢,我走出钱庄,富山说:“大哥,有什么困难一定来找小弟。”
杂志办得越来越难,常常为经费而落泪,这天富山特地到我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哥,听说你办刊经费有困难,这事别怕,有我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只有钱了。不瞒你说,家里四十九根黄鱼还睡着呢。”接着他摸了摸脖子上套的那块老玉:“你看这挂件,春秋时期的紫料,这你是知道的,家藏珍宝哪一件也是价值连城。”他又拍拍腰间的玉佩:“这是秦汉时期的和田老玉。哪件出手不都上千万!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皮女儿,是断香烟的人,后继无人,要钱没用,帮你做点公益事业,毛毛雨的事,以后我来赞助你,你办的是积千秋功德之事,理应支持。”我说:“富山贤弟,你钱再广毕竟是你的,无功不受禄啊!我不好接受你的赞助,因为我没有给你帮什么忙。”
“大哥,话说得有点跑调,没有你能有我这个钱庄吗?”他说的自觉失口,忙改口说:“你做公益事业,难道这样的善事都不让我沾边吗?这到底是为何呀?我也是个好做善事的人呀!难道我不配?请求大哥就给我点机会吧?”我很感动地说:“你的好意我领了,你开钱庄是谋利的,这文学杂志又不能给你带什么利润,我用你们钱无法补报呀!”“此言差也,你自费办刊为社会,你准备让社会补报你吗?这是公益事业,这是情怀,我富山唾沫砸到地下就是个坑,我说到做到!从这期开始,你拿公章来我们签个赞助合同,每期一万两千元的印刷费,我们钱庄固定每期给你承担了四千元的印刷费,今天就办。”
我对富山的慷慨之举无比感怀,仍觉得坑爹的富山,这等做派里面肯定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发现了算计我的“商机”?他看着我迟迟地不表态,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自己主动表白:“大哥,我现在太有钱了,总想做点公益事业,为人民做点事,听说你办杂志,我早就想来支持你所干的这项公益事业,同时也给祖宗积点德,至少为自己留条后路。大哥,毕竟咱俩是莫逆朋友啊!”我听到朋友二字,不由想起了一首打油诗:
“酸甜苦辣是人生,悲欢离合是青春。真真假假是朋友,世间几人有真心。”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盼的就是援助,能遇到这样出手相帮的“好人”感到是自己的幸运。同时庆幸自己没有交错朋友。于是,便和富山商定该办的赞助手续:从此每期的印刷费由他的钱庄承担四千元,无偿地冲抵刊物的印刷费。规定必须在出刊后拿着样刊,开正式的财政收据才可支付。于是我随时让办公室的人,马上来钱庄履行了合同手续。双方当天便签订了赞助合同。
合同签署后的第一期,四千元的印刷费,顺利地按合同履行了。于是我的文友们还给富山写了表扬性的事迹文章,在这本杂志上,还刊登了不少关于富山事迹的软广告和人物彩照。我也亲自给写了赞许的文章,还认真地给他写篇《富山赋》呢。
几个月后,我正在上班,富山打来电话,请我到钱庄办点小事,我随即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提包走出办公室。
那天半阴半晴,太阳钻在云层里老不露头,树头一动不动,异常的天气有些闷,让人透不过气来。鸟儿蹬在树上不像往日那样欢快地吟唱,奇怪的是也不发叫声,我到那一看,心里犯嘀咕,有两个妖艳的女人提着一大包钱好像是在专门等我的,我刚坐下,富山笑着说:“毛毛雨的事你怕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又死不掉,同时我又是岗位上的人,每月工资一万多元,难道你怕我不成?否则我把这个挂件押给你,两个月,就两个月!绝对按合同的期限保证解除你的担保。”我左右为难,当想起每期四千元的赞助费时,心里无形中放慢了频率,一时间冲开了防范的缺口,况且借款合同的担保栏里已有一位担保人,无法撕开这张滚烫的人情脸啊!富山看我在犹豫又加重语气说:“如今的担保必须是公务员,你是司法所长、综治办主任,又是杂志的总编啊!谁不敬仰你,况且你是辖区内出大名专做好事的人,自家弟兄难道不能帮一回?”我真的磨不开这张热脸啊!明知山有虎,必朝虎山行。故,便违心地在担保栏签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的印刷到期了,我拿着票据和样刊来要赞助费,富山不出面了,办公室坐着的是那个无比丑陋的女人,她四尺高的身材,三尺八寸的腰围,罗圈腿,胖得像头母猪,左眼里还长块萝卜花,不知富山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是老婆不像,是情人不可能,哪个男人能看上这么丑的女人?何况富山是个油头粉面的面上人。我还想深思,这丑女盐母开口说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不知丑呀!又来拿印刷费的吧?告诉你:你办的狗屁杂志与我们的钱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们没有拿钱的义务,老娘说话你不爱听,咱钱庄的钱拿出来能砸死你,但钱庄不付无利之银,再多的钱也不愿花到你那废纸上。我们的钱就算满出门,有老娘在,从此你们也别想再拿走一分。”
我看着这丑女人口气好像钱庄就是她的,她为何凶相毕露,听着她的恶语估计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想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头绪,但我忍不住还是说:“你也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如此无理,这样说话太过分了吧?我们不仅有着深厚的友谊,咱们也是有合同的,这也是你们富总自愿和我们共同签署的有效合同。怎么翻脸不认旧账了呢?”盐母丑女恶狠狠地又说:“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呢!那合同在你司法所长的眼里比天都大半圈,可在我们的眼里,只是一张擦屁股的废纸!啥都不算。这条路走不通了!死了这条心吧!别妄想拿那张破纸说事了!我明确地对你说:富总让我转告你,从今天起,这等好事结束了!”
我也被她的话激得火冒三丈,大声地问道:“你们的富总哪去了?让他出来说话!我不相信,你们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婊子还想牌坊,翻脸调屁股,简直没有半点诚信,满嘴假牙,装腔作势地开什么钱庄?骗子!标准的骗子!如果你们真的以身试法,那就走着瞧吧!我等着你们拿钱来砸死我!”我们的合同就这样终止了。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老天爷好像有意在整治世人和红尘间有生命的万物,不住地往世上喷火,把人热得不敢露头,连狗儿都被热得趴在阴凉处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两个月到了,我不顾高温炎热,前去钱庄撤销担保合同,到吕氏玉石钱庄一看傻了,钱庄的大门上了大铁锁,锁面上已出现了黄锈。富山早已逃之夭夭了。连那怕人的盐母丑女也见不到踪影了,一时间我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下一步面临的就被当事人告上法庭。
时隔不久当事人找上门了,来的还是那两个妖艳的女人。她们要我速还她三十万,当时我的火气也大,生硬地说:“我又没用你们一分钱,又没喝你们一口水,为何不去找主债务人要!专来找我呢?”为了不让妻子知道这件事,便心急火燎地赶她们出去,哪知这两个妖艳的女人哪是省油的灯呢。她们齐声说:“你是司法所长,怎么说不懂法的话呢?你是担保人,不找你找谁呀!”
为了不让妻子知道这件事,我斩钉截铁地说:“要么你们就走诉讼程序,干吗要闹到家里来呢?”
天下事就是这样恐怖,你怕什么它来什么,就在这节骨眼上,怕妻子知道闹得鸡飞狗跳,可偏偏这时她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觉得家里充满着火药味,其中一个女人忙上前寒暄:“大姐,到你家了,你看大哥赶我们走。”妻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说:“我们是熟人,富山请我们同桌吃过饭,快坐下,今天来我家有什么事?”
没等她们回答,我便很好奇地问:“富山干吗要请你们吃饭?”
那艳女不分青红皂白地答道:“那是在你招商引资期间,富总开钱庄需要镇庄之宝,借用你家的玉香炉为钱庄的镇庄之宝的,那天来请玉香炉时,富总请大姐我来作陪的。”
我一听,脑子一蒙,急切地问:“这玉香炉在哪呢?”
这艳女抢着说:“玉香炉早已被富总卖给浙江大田联占家祖祠堂里去了,这是我陪他去的。”
我看看妻子,妻子也不说话,我再问艳女:“玉香炉卖多少钱?这钱哪去了”?
“这事富总怎可能给我知道呢?几个人怎么把富山围在中间,后来就分不清战争的主次和敌我了。就在她(他)撕作一团的刹那,大姐大声说:你们打吧,玉香炉我不借了!他们一听要坏大事,富山大喝一声几个女人都停火了,为了结束富山的家庭闹剧,大姐还是把玉香炉借给他了。”
我再看一眼妻子,只见她悔泪纵流,好一会儿她抹掉泪说话了:“这位大姐提前来我家说:家里放玉香炉阴气太重,对家人不好,我也觉得住家藏这香炉不好,正好富山来借炉,只说你和他是好朋友,谁知这人太渣了!只说玉香炉他借用一下,我也就没多想,哪知他会这样做呢!”这个时候我也很胆壮地将担保的事给坦出来,并告知这两位艳女来要钱的事,由于妻子借玉香炉的过错摆在眼前,我担保的事她也不好和我硬闹。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各人的过错都摆出来,因此,我家的战火暂时给熄灭了。
我寻找一段时间富山,在淮北一家纸板厂找到了那个盐母丑女,这个厂由那丑女在打理的。我为了讨个说法找到这个说话比天大的女人,说明来意,可她矢口否认厂和人都与富山没有任何关系,同时推诿不知富山的下落。我在那想等富山归来和他说清担保债务怎么办,我一看到丑女的那副凶相,不由想起十几年前邻居因要钱惨死的事。
十年前,邻居家中来了一个朋友,邻居让我陪客人喝两杯,我应邀到邻居家会见来自淮南的客人,一盏茶饮罢,热腾腾的菜上来了,几人推杯换盏地喝得酩酊大醉,淮南的朋友突然一阵大笑,我被他的笑惊蒙了,追问缘由,淮南朋友吞吞吐吐地说:“老婆生病,家里没有钱治疗。”我的邻居伸手掏出一万元借给淮南朋友。两年过去,我没见邻居的淮南朋友来过。后来不久,我听说邻居数次赴淮南讨债无果,最后一次去淮南打算报官,淮南朋友一听邻居要报官,来个先下手为强,朋友在邻居熟睡的时候,将他耳朵割下了一只。淮南朋友为此付出了坐牢的代价,邻居回家不久便死了。想到这里,心里好似寒冬里往肚里塞根冰棍,富山和那凶丑女人又何尝不像那个半夜割耳朵的歹人?我刻不容缓地随即坐车返回故里。
我回家后把情况告知了妻子,老婆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事别去纠缠了,富山现在就是条恶狗,他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出来,事到如今,只要天塌不下来,咱走一步算一步吧!老天不会放过富山这条恶狗的。”
我回家后睡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左伯桃与杨角哀他们也是朋友啊!管鲍分金的事从古讲到今,怎么现在的朋友都变味了呢!这到底是哪出了问题?由此我想起自家的亲戚,两肋插刀借钱为朋友,自己所得到的可悲下场。
我的亲戚叫杨穷,他处了一个莫逆朋友叫石究,杨穷、石究是好邻居,从小就吃住在一起,朝鱼顿肉的吃喝,难分难舍,出入形影不离,因此,人们分别叫两人为“杨雄,石秀”。
年龄不等人,石究成了家,杨穷心血来潮考试一场,录取为公务员,由于他的舅爷是个大官,他上班不久就被提为科长,没过两年,又被提升为局长,好不风光。
石究在家乡做生意,因亏了本钱,四处借钱未果,最后想起好友杨穷,他提着几瓶酒赶到杨穷家,杨穷夫妇盛情款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石究重温过去莫逆之情,说到动情处,石究提出借钱做些生意。杨穷虽是局长,可是,他这两年买房、装修房子、孩子读书,再加上妻子生病,手里没有闲钱。可是这样的好朋友张嘴了,实在无法推辞,自己毕竟是局长阿!说没有钱多丢人,于是便产生了动用公款的念头,但又怕石究短时间还不回本钱,于是就问石究借钱做什么生意?何时还?石究说:“我到外地买十头牛,回家就杀,几天以后就是中秋节,保证赚大钱,不瞒你,一头牛可以打100公斤水,为了不让水漏掉,然后再打20公斤左右的胶水,一头牛纯利近一万元。”杨穷说:“打水、打胶水的事情缺德呀。”石究说:“这年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谁来管这些破事呀?”杨穷也不想再问下去,挪用了八万元公款借给石究。石究揣着八万元逃之夭夭,换了手机。杨穷几个月里也没有见到石究的影子,杨穷终因挪用公款,被审计部门审计而东窗事发,先被纪检部门“双规”,后被法院判刑十年,杨穷不仅丢了公职,而且房子也被拍卖折抵公款。
这富山口吐狂言,云山雾罩地乱侃,和这石究又能差到哪去,从某种程度上比石究有过而无不及。
当初非法放高利贷的却被法院绝对地保护着。我捧着钱去法院算账,弄了两年也算不清,理由是:让我必须把另一位担保人找回来才能算账。我全权承担债务的履行也不行,他们到底掺和在一起准备达到什么结果,其中的奥妙谁也说不清楚。
主债务人出狱后,好像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痞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怕天,不怕地,过去债务算个屁,浑身是债雄赳赳,看哪龟生敢来提。好多债权人找他讨债都被富山用不软不硬的语言给挡回来了。
一天我和妻子摸清了富山的住处,清晨坐在他家门口不敢惊扰,等他开门,太阳由红盆变成了银碗了,他慢腾腾地先开半扇门。我看着矮小瘦弱的富山,脸上皱纹一浪赶一浪,确实感到他变成另一个人了。过去那种豪气荡然无存了,他见到我们先是一惊,然后递过两个凳子,让我和妻子坐下,他不仅不说好话,反而态度极为生硬:“你们来要账的吗?”
妻子说:“你借我的镇庄之宝——我家祖传的玉香炉你该用好了吧?这时候你应该还我们了吧?”
“我实说了吧!我富山当年成也因你家玉香炉,败也是败在玉香炉的手里。自从借到你家玉香炉,我就联系江浙的商家来买,我也没想到那玉香炉以八百万的天价卖给了联家祠堂,不是那个玉香炉我凭什么开钱庄的。我开得火火的古玩店干吗要开什么钱庄呢,就是有了那笔钱我才飘的,我玩女人,进赌场才弄成今天这个下场的。这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还不起你们的账,更还不了玉香炉了,说句没良心的话,我不感谢你们!”
妻子气得当时就蹦起来了,可富山死猪不怕开水烫,引颈受戮又何妨。我忙劝住妻子,嘱咐她不要过激,然后对富山缓和地说:“咱们过去有过感情,是朋友。这么多年你在牢里,今早携你嫂子前来看望你很正常呀!既没提债务,也没让你还钱,你的邪火从哪来的呀?”
“有什么正常的?我现在工作被开了,老婆离婚了,工资被收了,家也没有了,孩子也病死了,你们来看我笑话的吧?这正常吗!我富山一无所有,要钱不谈,要命一条!”
我说:“林语堂先生说过的话一点儿也不假,如果你想失去朋友,就尝试着向他借钱、借物,再者就是借物借钱给他。看来你富山参透了这段话的精髓了”。
“林语堂的话有什么可显摆的,我有我的见解!”
富山的言语真的气死活人,妻子猛地站起来,意在和他拼命,我忙按坐妻子,尖刻地说:“担保的钱我还了,玉香炉你卖了,钱你挥霍了,话你实说了,前情没有了,友情也断了,只怪我当初错认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做朋友,让你再吐出个‘谢’字来有损于斯文,还有必要吗?事到如今,谢不谢暂且作罢。就说你‘大学毕业’回来了,应该深刻反思,悔过自新,谁知你渣性不改,死有余辜!你把家乡的朋友,爹和帮你的亲人都坑一遍,你仍然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是愣子,谁也诈不了你,你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吗?淮北的纸板厂,淮南的小洋房,蚌埠的二三妾,万瓶茅台窑中藏,你不还是在逍遥快活之中吗?这价值连城吕不韦的挂件不还在你脖子上挂着吗?你腰里别的不还是秦汉时期那块玉佩吗?你真的是一无所有吗?你的四十九根金条呢?你规避得了法律,你避不了人心,所有的人伦世俗你都逃脱了,你能避得了天眼吗?你是一个浑身是债雄赳赳的高级地痞!天底下最不要脸的泼皮无赖!”
富山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一个响手:“叶思!”
不知何故,老天把脸一变,顷刻间,乱云飞渡,乌云遮天,飞沙走石,雷鸣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