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装嫩,您就是说了,我——我也说您,您要一直说,那我就耗着您。
爱情这事啊,二十岁时发生的,但知道爱情的好,可能得六十了,她来的时候,咱不懂,等懂了,又没了资格。
但是,还可以聊聊,您得知道我浑身上下,就剩下嘴还年轻了。
那一年技校,每次班里排队,都是对我自尊心的暴击,我几乎是所有男生里最矮的一个,只有一个人,跟我差不多,那也得看我们各自穿了什么鞋。
直说吧,我的个子是矮,但我也挺难看的。
所以,你知道吗?当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没事找我说话,放学时,等我一起回家时,人们都祝福我,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总是找我问问题,要是我不会,我就紧张得要死,生怕她失望,她好像也不管我会不会,含着莫测的笑意看着我,好像说:完蛋了吧,大侠?
那一刻我忘了她的问题。
问题是,班里会调座位,本来相邻的两个会分开,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不想上学,我的脖子可能扭断了,想看她,又得装作没看,二十岁的愿望,一个脖子承担不起。老师很快就发现了我不看黑板秘密——你注意点,小默。
我点着头,我心里的问题是——她注意我了吗?
虽然,我们的目光,会隔了山山水水会师,但依然拿不准,我在她心里的样子。她看我的时候,眼神是勇敢的,直接的,无所畏惧的,直到我把眼睛挪开。
第二天来,经常会看到书桌是整齐的,我便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整齐的,我幸福得要死,我能想到她是怎样小心的分类、整理,想象着,她看到我书里那些小人儿,她有怎样的笑容?
一般来说,故事到这个时候,该有意外了。
嗯,该有了。
有一天下晚自习,校门口,有人堵我。
他那通哭啊,手上还缠着绷带,红红的血迹渗透出来,看起来他因为情不自禁捶过玻璃。
我知道他,高高的个子,剑眉星目,跑步像疯子似的快,篮球打得好,好极了的那种好。
他说我抢了他老婆。
他说要决斗,为了爱情。
他愤怒。看起来可能会杀了我。
扯我的领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被提起来了,我求生欲望满满,问怎么了,哥。
他语无伦次。
趁他不注意,我弯腰捡了块砖头。
这个时候,女孩子冲了出来,我一看是她,居然是她啊。
她拉那个运动员走,那个运动员一看有人拉,就回来继续扯我领子,一米八六的人,扯我的领子,是对我自尊的暴击,我无助的使用了砖头。
刚举起来,脑袋就被高跟鞋底狠狠的敲了一下。
她疯了似的打我,他也是。
一看这局面,我扭头走了。
什么是孤独呢,朋友,二十岁零八天的时候,我孤独的转身,后面声嘶力竭的骂声和拥抱,男孩的痛哭,女孩子的亲吻,是两把刀,把我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分开来了。
我懵圈了。
不知道怎么了。
不知者,不痛,不是吗?
后来,好些日子了吧,那个女孩,她告诉我,我跟你说话,就是想气气他。
又有一天下午,她在操场抽烟,看我过去,给我发了一根儿,对我说:我喜欢他。
我说:嗯。
她说:我就是想看我找你,他急不急。
我说,你们不得好死。
她笑了,你打不过他的,他体育好。
我想起急,但因为是她,我这辈子觉得戏没有演到底,还得装。
我现在老了,倒是想让她知道,当我们围住那个梁山伯时,他求饶的那个熊样儿。其实我体育更好,但谁跟牛比力气啊。
后来她俩也没好,因为,她说:他苍白的就剩下吹牛和大哭了。
一朵鲜花插在哪里,不是命运的安排,是她愿意。我们都在追求自己认为的好,不醒也是幸运。
我不怪她,谁让我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