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张凉皮餐车外放的桌子前,见到了华北油田的老陈,闲聊了几句,把国家的经济,地产的未来,以及反腐的力度充分交换了意见,然后,他告诉我,鸡蛋降价了。

  买了鸡蛋,我拎着回家,看到之前跳广场舞的场地上,一群女的围成一圈踢毽子。我满怀期待地想:要是来个男的踢,我也加入,因为就我一个男人,容易被人误认为好色。而后,如愿以偿地来个老头儿,我就把鸡蛋往树杈上一挂,加入了。是那种扭扭捏捏的,非常腼腆的,加入了。

  刚开始我失误几个,几个女的以为我不行,很贴心的给我喂球,友好的态度,使我内心嘚瑟,一不小心我来了个花样,别人一喝彩,我顺势而为的又来个高难度的,然后,微笑着把毽子踢还给别人,装作看了看表,女士们以为我要走,说,再踢一会儿嘛——

  我承认这场毽子踢得我多巴胺乱洒,我对退休生活因此多了一份期待。提前退场是给自己留后劲儿,出了彩就默默地退出,深藏的是功与名。

  拎着鸡蛋,我在阳光下走路,树枝在小路上留下剪影,春天来了,很多老人出来散步、打拳,马路边上,同样年龄的老人在路边摆摊儿,我又去买了把芹菜。

  又想起很多问题,想跟老陈探讨。

  聊聊豆腐怎么做好吃。

  路过一个牌场儿,几个老头脸红脖子粗的复盘上一局的得失,看上去快打起来了。一个穿了单衣,戴了护膝的年轻人,热气腾腾地跑过,阳光下的身影矫健而美好,我看他冒冒失失地冲我跑了过来,我怕他撞坏了我的鸡蛋,往怀里收了收,我收鸡蛋的动作,让我想起了我奶奶。

  看着跑远的年轻人,我甚至想放下鸡蛋,风一样地随他而去,我还能跑十一秒七吗?我怎么感觉还能呢?我要不要和年轻人在一个赛道上练练?要不要我去让他知道什么是风之子?

  我所在的小区,很少有年轻人,我喜欢看到他们,看到他们,我就想飞,看到几个老头儿,我就想知道哪里鸡蛋便宜,看到那些五十岁的老太太,我就想开课,拍惊堂木呼吁她们不要事事大惊小怪。

  虽然,在前天,我还在展望我的退休生活,甚至算到了会领多少钱,拿到多少补贴和年金,想自己会有一种闲而有趣的生活,但是,我迅速地想到,如果生活从此按部就班,那于我而言,不就是提前死了吗?因为——再看到年轻人,我还是想飞,怎么办?当我从此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余生就成了一场比赛的垃圾时间,怎么办?

  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了我的赛道,但我的内心,有永远的风之子,怎么办?我就是不服老,怎么办?

  拎起鸡蛋,我聊的是国际民生,放下鸡蛋,我看到是凡俗生活里一地鸡毛,看到是凡俗生活里的沉重,负重的人,他冲不进休闲的跑道,我能不能退休,我说了不算,我内心里疼痛说了算。

  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等等,我们再去走那条鲜花铺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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