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无所不在。

  高楼万丈,始于砖石的支撑;大树参天,源于根须的支撑;网站的兴旺,系于网友的支撑;国家和民族的崛起,同样有赖于广大民众的支撑。

  最经典的说法莫过于“人”字的解构:一撇一捺,相互支撑。“一撇”,好比是人的躯体,“一捺”好比是人的精神,“一捺”支撑着“一撇”,好比是人的精神支撑着人的躯体。

  可以说,人生离不开支撑。

  已然走过8个春秋,已然壮大为77个社团,已经发表过3484800篇文章的榕树下全球中文原创作品网,当你点燃生日的烛光,当你捧起“中国互联网产业品牌50强”的奖牌,你是否想过,在支撑你的浩荡队伍里,行走着一支“弱势群体”,但他(她)们却是榕树下最坚挺的脊梁。

   

  20150829224844_52694.jpg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康蕾儿。“女,20多岁,山西太原人,腿有残疾,榕树下雀之巢社团一位值班编辑,在树下发表过多篇散文”,这是我没有亲眼见到她时所掌握的全部资料。

  2005国庆节前夕,康蕾儿在树下给我发鸡毛信,说要随父母来京看望在北京上大学的弟弟,顺路也想看看我。

  对我,这是一种常态。自从做了榕树下雀之巢文学社团社长,与巢友(我们对社团文友的昵称)在北京相见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连女儿也会噘着嘴说,今生最没面子的事,就是妈妈见过的网友比她见的还要多。

  “月楼阿姨,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呀?”手机那端的她声音很甜美,一声声“阿姨”的称呼,却让我感到有一种压在心头的沉重。

  很快跟她约好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想到她腿有残疾,我特别盯问她要不要我开车接?她连声说“不用了”,弟弟会“打的”把送她过来。带着多少有些虚张声势的口吻,我连声说:“阿姨请客。”

  提前赶到约好的餐厅,我发现餐厅距离观光电梯很近,于是,我站在电梯门口等着康蕾儿的到来。每一次电梯门打开,我都会仔细地往里张望,寻找那个拄着双拐的女孩。然而,电梯门N次打开又关闭,她都没有出现。

  一丝焦躁浮上心头。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架轮椅随着一群人缓缓推了出来,还没等我看清楚,一声熟悉的“月楼阿姨”的呼唤便落到我的眼前。声音是从那架轮椅里传出来的。坐在轮椅里的,是一个肤色有点黑长相很淳朴的年轻女孩,她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两排牙齿洁白如玉。

  “康蕾儿!你就是康蕾儿?!”她朝我点点头,她的笑容好率真,好健康,好好看,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惊呆了,一下扑到她的面前,她的身躯瘦小得如同10岁的孩童,我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搞痛了她。我轻轻拥抱着她,默默感受着她的体温,心跳变得紊乱。

  康蕾儿依然开心地笑着,我却有了一种失重的感觉。就在那个瞬间,平素张扬跋扈的我突然失语……20150829233419_76792_副本.jpg

  一个黑瘦的男孩微笑着站在轮椅后面,想必他就是康蕾儿那个上大学的弟弟了。我朝他点点头,他略带腼腆的也跟我点点头,却没有叫我“阿姨”。我和他一起把康蕾儿推到餐厅的包间,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他把她像一片叶子似的从轮椅里抱了出来,轻轻放在椅子上。看上去,她的双腿毫无知觉,软软耷拉在椅子外面。

  我不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但这样的场景还是让我无法招架,我连忙招呼服务生点菜,极力掩饰着内心涌动的难过。

  这时,我发现康蕾儿很自然地把右手伸向一直低垂的左臂,轻轻提起左手腕,那只小巧的左手就被“摆”在了餐桌上,好像那手不是长在她身上的,而是她随身携带的一个“玩偶”。

  看到我诧异的表情,康蕾儿向我解释道:“阿姨,我的左臂也不能动。”“那你,怎么打字呢?”她笑了,再次露出洁白的牙齿。她把双手并排放在餐桌上,虚拟地演示着在键盘上打字的样子,十只灵活的手指就像小鸟的翅膀,上下翻飞,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别无选择,我只能努力地塑造自已,成为我想成为的另一个样子,竭尽所能。”她轻松地对我说,拒绝同情。

  刹那间,我想起了“昔日黑马”,想起了“霜迹板桥”,想起了“碎月岁月”,想起了“铁血胡杨”......那些同样身患残疾的社团编辑。这就是我们的社团编辑啊,没有一分钱工资,没有一分钱奖金,更没有人给他们提干晋级,甚至连道具鲜花也少得可怜,但恰恰就是他(她)们,用精神的力量支撑起榕树下网络文学的天空。

  面对他们,谁敢称自己是“强势群体”;面对他们,所有的豪言壮语都会变得轻如鸿毛。

  “榕树下成立8周年主题征文活动开始了,阿姨想写一篇关于你的征文,可以把你的故事告诉阿姨吗?”我谨慎地避开敏感词,小心翼翼的问蕾儿。她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那是1992年的春天,我只有10岁。”蕾儿开始陷入回忆,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婴儿般纯洁的光。“那时,我喜欢上了跳绳,刚刚体味到那种酣畅淋漓的运动带给人的快感,我会拿着跳绳从学校一路跳回家,会给跟着我玩的每一个孩子叠一个纸风车,迎着风没完没了地跑,不过,这样散发着鲜橙味儿的日子很快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那天,我感冒了,”一片乌云忽地飘进蕾儿的眼底,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本来是件极平常的事,吃药打针,可是没想到身体越来越没劲儿,三天后下地解手都站不住。父母找到医生询问,医生说很可能是小儿麻痹,可是都10岁了,怎么会?”

   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20150829234347_93984.jpg “医生建议去大同一院检查,去了后,医生拿诊断器敲了敲我的膝盖,没有弹跳力,他说医院没有床位,让我们去大同二院。大同二院那天值班的是个有经验的老大夫,他全面询问和诊断之后告诉父母,你女儿的病好像是格林巴利综合症,中医学名叫多发性神经更炎。这种病发展到最后是分泌物会越来越多,如果不及时治疗,光是痰就会把人憋死。可我们医院现在没有呼吸机、吸痰机,我建议你们去太原或是北京,快动身去吧。”

   “是啊,还是北京医疗条件好!”我亟不可待的说。

   “唉!”蕾儿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已是黄痰一口接着一口,出现了呼吸不支的情况。父母担心去北京路途太远,半路发生意外,决定还是节约时间去太原。花了五百块钱租了一辆车,一路上我就在妈妈的怀里,脑子已经有些昏迷,只是觉得出不上气,憋得难受,我小声叫着,妈,妈,我难受。妈总是焦急地说,快到了,快到了,蕾蕾,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蕾儿告诉我,那声音传达到她的脑海里已是十分渺茫,仿佛隔山隔海。只是单纯的她并不知道有种叫做死亡的东西正在靠近。只知道,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喊她一声,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她努力地答应一声。记不清答应了多少声,只记得车窗外的夜长长的黑黑的,从没有那么黑过。

   终于到了!

   一楼急诊室值班护士看了看情况,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问,还有呼吸吗?护士说,有。于是决定收治。谁知到了二楼抢救室时,蕾儿的呼吸几乎没有了,医生责问护士,医院现在不收治已没呼吸的病人,你怎么搞的?护士一脸委屈,说刚才还有的。

   妈妈已是满脸泪水,禁不住双膝跪地,撕心裂肺地恳求医生,医生拿出一根塑料管子说,如果这根管子能顺利从口腔插到气管就有救,否则……这是蕾儿后来听妈妈讲过无数遍的故事,刚开始讲的时候,母亲流着泪,父亲抽着烟低着头沉默着,后来讲得次数多了,蕾儿说,她也习惯了。

  20150829233506_57414.jpg 幸运的是,那根管子一下就插在了合适的位置上,后面的事情蕾儿就不知道了。听父母说,丁医生顿时松了口气,抢救的过程有足足六个小时。

   “月楼阿姨,今天我认真回顾那时的细节,还有沉重的感觉。”蕾儿的话语里积蓄着沉甸甸的认真和沉重。我很理解地连连点头。“阿姨,”一丝羞怯的表情出现在蕾儿的脸上:“那时我会莫名地发脾气,我对父母发脾气,他们会焦急地摸不着头脑地问我哪里不舒服,我用仅能动的一只右手拍打被子,丢我身边仅有的东西,然后是哭泣……”我使劲点着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蕾儿告诉我,最让她伤心的还不完全在疾病。其间,医生要她把可以扎起辫子的头发剪掉,因为如果不剪,头发掉进切开的气管里,可能会造成感染。看着长长的头发散落一地,蕾儿哭了整整一下午,好像跟什么宝贵的东西告别。

   平常的时候,蕾儿等着呼吸机那一口气打上来,她就说一个字,再等一下,再说下一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要说的话,唱她要唱的歌,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蕾儿说,那段时间,她对未来几近绝望。

   “阿姨,我曾想喝下许多瓶的酒,醉着不再醒来,阿姨,你也许觉得我不过是个孩子,这种冲动很可笑吧,可是有段时间就是想那么做,难以摆脱。失眠,哭泣,很长一段时间。”当蕾儿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觉得她其实已经走出来了。

   “告诉阿姨,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我想避开她的痛苦回忆,让她的情绪尽快走出那段阴霾。

   “有一天,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生病前第一次给自己买的书。我一提出来,父亲母亲就开始一本接一本地给我买,一本接一本地念给我听,念了许久,直到我可以有力气捧着它们为止。”蕾儿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亲情、音乐和阅读,到现在我仍然认为如果没有他们,我的世界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会整天整天地下着雪?躺在那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窗外的树,不知什么时候竟是那么墨绿墨绿的了。”蕾儿情不自禁的把眼光头投向窗外,那是北京的秋天,天高云淡。

  “记得那个晚上,守着我的父亲说要到走廊上吸支烟,说就在窗口看着我。不知怎么,呼吸机脱落了,父亲的眼睛正在别处,转到我的身上后,忽然发现出了问题,马上就冲了进来,就在这几秒的功夫,他发现我自已呼吸了几次,说明我肺部功能有了恢复的迹象。”蕾儿再次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好明亮,像冲破乌云的一束璀璨的光。

   “我清楚地记得出院的那一天,”蕾儿放大了音量对我说:“阳光那么充足,人那么多那么多。其它的印象都模糊了,可能是刻意让它模糊的,那是一道分界线,另一端就是在医院的日日夜夜。”

   然而,严峻的考验刚刚开始。

   “真正意识到我与别的孩子完全不同,是在一个个漫长的下午,”蕾儿的音量再一次放低,“弟弟,还有和我一样大的孩子要么上学了,要么郊游了,要么去玩了……而我,双下肢不能动,左上肢已经失去运动功能,只能像一堆泥瘫在床上。我只能运动自己的眼睛,与窗外的阳光和黑暗对话。我熟悉每天光影的变化,就像熟悉自己的发肤。”

  蕾儿告诉我,父亲用绳子把她捆在铁床的床头上,让她学站立。很痛苦,她的肌肉一点力气也没有,可她得控制住它们,不让膝盖打弯儿。那个时候,蕾儿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人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十万分之一的发病率呀,怎么就轮到了我?是我得罪了什么,做错过什么事情吗?想起小时候伙伴们玩逮着的燕子,那燕子向我射出求助的目光,而我不敢提出让他们放了它,是这件事吧,所以要让我受到惩罚?没人知道我怎么想,因为大多数人见着我的时候是笑着的,并不是勉强,而是本能,想淡化这严酷的事实,想逃避那些该由我负的责任。现在才敢承认我是怯懦的,一点也不坚强,一点也不。”蕾儿的眼里盛满了泪水。

  就在那一刻,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在心里一连串的痛骂自己“残忍”、“卑鄙”、“混蛋”……我想逃之夭夭。我想用隐身术把自己藏起来——只要不让我与蕾儿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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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儿是聪慧的,她一定看出了我的自责。于是,她用唯一可以自由动作的右手轻轻抹去泪水,冲我调皮的笑了一下。

  天晓得,我竟有一种被“特赦”的感觉。

  蕾儿告诉我,以后,每天早晨都是父亲叫她起床,背她出去锻炼,风雨无阻。他在后面用手环着她,用他的脚带蕾儿的脚往前走,时间久了,蕾儿竟然自己迈了出去,像幼儿一样,父亲母亲高兴得笑了。

  蕾儿也高兴,可内心深处是苦涩的,“我这么大了,竟然还要重新学走路,而高于地面的随便一点东西都能把我绊倒,因为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不谐调。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一阵特别的疼痛,我想到了那些摔倒的时候和样子,想起我是那样的无助、挣扎和狼狈,那是我最讨厌自己的时候,讨厌不争气的腿和胳膊还有腰,我边嚎啕边使劲地用手捶打它们。声嘶力竭,眼睛红肿,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后来,蕾儿可以拄双拐出去走路了。开始的时候父母跟着,后头的日子,她不希望他们跟了,每天天没有亮,她自己起来,沿着楼梯的栏杆下楼。朦胧的天光里听见自己的声音,周围好静。走到二楼的时候把立在那里的拐杖拖下一楼,在那里架好拐杖开始走路。

  “还清楚地记得天上有星光闪耀,我抬头看看,有些欣喜缓缓地蔓延,那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量吧。”蕾儿带着神性的表情缓缓说道。

  我被蕾儿彻底征服了,她在我的心里变得高不可攀。

  “在锻炼的路上,无论多么凄风苦雨,想起有一本书等着我,就有温暖的感觉。后来我在一篇文章里写过,‘我知道有一本书在时光的暗处等待,不舍昼夜,这份等待是其它任何人和事都代替不了的。’”从那以后,蕾儿从童话的世界里走出,开始读名著了,也有些饥不择食地读各种各样的书。只要听说过书名儿的,就想办法跟人借,或者听谁家有什么书,就立刻借着看。

  “所以读的比较杂,小说,诗歌,古代的,现代的,中国的,外国的,最为可笑的还有父亲一个发潮的木箱里,八十年代的诗刊,还有优秀短篇小说集。书里什么都有,尤其是小说里,那些有着理想主义光辉的主人公,那些作者从生活里得出的感悟,那些升华了的东西……书里的每一阵松涛、每一轮明月,都使我的内心涌起一种悸动。我把它叫作‘活着的声响’。”蕾儿的声调里多了许多活泼的因子。

  蕾儿告诉我,那段时间,她一直笼罩在小说,诗歌,散文的氛围里,心灵也像被涂抹上了颜色。每当她还走在街上的时候,可以看着天空飞鸟飞过,落叶优雅地飘零,这些美好的感受逐渐让她明白,能活着是件不容易的事。于是,蕾儿开始试着思考某些问题,比如,活着的意义。为什么有人说了,痛苦即人生,还是要活着。

  “至今,我得不出一个定论,但我知道,每个人是仅有一点点机会来到这世界的,宇宙里算不得什么,可是作为个体,它是伟大的。而人类中有的人,在渺小里还能创造出别的东西,这更是伟大的。比如,普通的一个女人,她可以孕育一个婴儿,这也是创造,她完成了一种传承。如果你活着,一点创造的可能都没有,这才是悲哀的。可我还是可以创造的,去完成一个作为人的过程。”此刻的蕾儿,很有点哲人的味道了。

  “蕾儿,你能完成这种蜕变太不容易了!”我发出由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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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的确不容易。”蕾儿点点头说,“有一次,弟带我去一个村子里看看,因为我的右脊椎有些侧弯,从右面看有些拱起,那个孩子看着我对他的伙伴说,你看,‘罗锅’。乍听之下,我感觉很突兀。因为我从没想过把自己归于‘罗锅’这类人里,那是我小时候听村里的人说一个捡破烂的老汉的。可那孩子说的是事实。弟弟想停下来为我‘报仇’,我苦笑了笑说,算了吧。”蕾儿又一次笑了,一脸云淡风轻。

   我知道,只有经历过人生艰苦磨砺且没有被打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心境和胸襟,我在心里默默给蕾儿翘起了大拇指。

   “蕾儿,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开始写作的么?”我发现自己摇身变成了记者。

   “2004年,我随父亲去了青海,母亲说怀我的时候就在青海,那时父亲在那里当兵。”一片亮亮的光在蕾儿的眼神里闪动,“那个遥远的地方对于我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在那里,就喜欢看阳光,虽然那阳光看上去一点也不温驯,看得人眼睛刺疼。在青海的一年里走过茫茫戈壁,凝望过远处的雪山,经过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在远处墨绿近处天蓝的青海湖边坐过,最重要的是听过唐古拉山上的严酷,还有藏民的歌声。那些苍凉和雄浑,原始和蛮荒,让我为那些渺小的伤悲感到惭愧。”

   蕾儿说,这是她一生中很重要的一次出行。随着年龄的增加,它的意义越发地明显。出行回来,蕾儿想了很多很多,也写了许多许多,在《十七局局报》发了一些,在《太原晚报》发了一篇自述性质的东西,剩下的没有发出来是因为觉得写得还不够,还有一些没写出来是因为觉得还要再沉淀一下。

   蕾儿笑意盈盈地说:“网络生活是2004年底正式开始的。走进了榕树下,‘雀之巢’张开怀抱迎接了我这只小小的灰雀儿。更没想到的是,在月楼阿姨您的鼓励下,我有机会成为了巢里的一个值班小编,走进了周一组的‘办公室’,虽然这个‘办公室’是网上虚拟的,却为我开了一扇很大的窗。通过这个窗口,我体会了许多以前体会不到的东西,那种人与人之间的融洽交流,互帮互爱……原来,生活可以是如此的多样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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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儿说,她会记得每个星期一,哪怕是再有别的事儿也会搁下,打开电脑,输入用户名进入雀之巢编辑的后台,总是喜欢迎着阳光,看稿子,与作者交流的温暖感觉。有时,也忽然会收到某位作者的鸡毛信,他(她)会说,喜欢你的编者按,我会对自己说,嗯,这是今天的礼物。

   “网络生活发展到后来认识那么多朋友是我没有想到的,更没想到网络生活悄悄地和现实衔接了起来。月楼阿姨您知道吗?您是第一个寄书给我的人,书到了手里有好一阵都有些发懵,您可能会发笑,这个傻丫头,没见过世面吧,呵呵,可事实就是那样,我更没想到可以见到您……北京那么庞大的冲撞的人流里,您冲着我微笑地张开怀抱,一点都没有‘独在他乡为异客’的感觉。有一句话是我心里最想说的:北京的秋天真的很美。”蕾儿再次笑了,笑得好灿烂。

   “蕾儿,你现在还年轻,对未来,对……情感,有过什么打算吗?”话一出口,我又开始后悔,担心触动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脆弱。

   “感情,是我想回避却回避不了的事情,”蕾儿显然比我的想象坚强许多,她带着坦然的口气对我说,“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感情可能是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这一部分谈起来并不是很好出口,我把她放在意识的深层,放在我轻易够不着的角落……我承认内心很深地痛苦过,纠缠过,尤其是当别人来跟我父亲说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父母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实在没想到会有人愿意娶他们残疾的女儿。可是内心里有个声音特别强烈,那就是,不行!一方面是我没有清晰地想过这个问题,一方面,冥冥中我对爱情还有种期许,尽管这种期许很渺茫,可没有婚姻就会有无限的可能性。一旦进入婚姻,一切就注定了。我无法面对注定的东西,宁愿做精神的漂泊者。”

  没想到蕾儿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如此理性,如此成熟,我以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明智的,我在心底为她祈祷。

  蕾儿告诉我,当她走出情感带给她的迷惘时,她决定投入地生活,投入地阅读和写作,投入地求知。她全身心地做着自己要做的事,只想完成她内心强烈要完成的愿望,确定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写东西,思考,然后出书。把自己变得安静单纯,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只有在很疲倦很疲倦的时候,听一首刘欢的《爱之无奈》。放开音箱,帷幕缓缓拉开,舞台黑暗空寂,恢弘的交响乐声响起,只有一束光打在歌手身上,歌手一个人独白,空旷,寂寥,平静,苍凉……”蕾儿没有隐瞒内心的苦楚,诚实的向我袒露了隐藏在她心灵深处的孤寂和凄凉。

   猛然,我理解了她的心理。一方面,她拒绝同情;另一方面,也不愿意把自己“神话”。她不希望在我的文字里,她被不适当的“弱化”或“拔高”。她只想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她。我以为,唯有真正自信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月楼阿姨,我是不是说的太冗长了,不过都是我心底最想说的话,也从来没有这么顺地说过这些话,只因为是您……在倾听。”蕾儿一脸的纯真,竟让我萌生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蕾儿似乎忘记了我的目的,忘记了我是因了那个什么狗日的征文来打搅她。她只是记得我的好,毫无保留的敞开自己,让我看到一个真实的蕾儿,比我强百倍的蕾儿,令我惭愧也令我为之骄傲的蕾儿。

   u=361885340,2355778792&fm=27&gp=0.jpg也就是从那时起,那个叫做“支撑”的字眼对我有了最为实在的质感。她在我的内心渐渐膨胀开来,仿佛是鹰的翅膀,柔软却坚韧,不单支撑起蕾儿柔弱的躯体,也支撑起我和我们的雀之巢。

   是的,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精神力量。只是,这种精神力量的源头却是文学,与网络文学有着血肉的联系。是文学催开了蛰伏在蕾儿心底的精神之花,多彩而饱满的精神生活,支撑起蕾儿的精神躯体,虽然她只能坐在轮椅上,却比许多人走得更坚实。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雀之巢存在的价值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她不单是一个文学社团,更是一个精神家园,她为蕾儿和像蕾儿一样的热爱文学的巢友们撑起了一片清朗的天空。蕾儿在,巢友们在,雀之巢的存在就有了可圈可点的意义。

  转眼,雀之巢文学社团已经在网络文学的道路上行走了近13个春秋。先是寄居榕树下,后又落户江山。如今,我在,蕾儿在,还有很多巢友都在。有人说,雀之巢是“精神世界里一个不老的神话”。而我想说,如果没有真正热爱文学的康蕾儿们的支撑,雀之巢不会走到今天。

  入驻江山新雀之巢,蕾儿是论坛版主,定期发表她的《蕾儿心语》。她的心语,没有澎湃的气势,没有铿锵的豪语,平静、淡泊、隽永,就像阳光下的涓涓小溪,清清亮亮、静静流淌着她对生命和生活的真切感悟。养眼,更养心。我期待有一天,蕾儿可以把这些珍珠式的心语串成一条魅力无穷的项链——集结出版。

  2017年四月,春光明媚。雀之巢终于一飞冲天,创建了自己的网站——银河悦读中文网。从温暖的“巢”飞向璀璨的星空,所有喜爱文学的人都将在这里发出自己的光芒,相互照耀。而我们亲爱的蕾儿,又做了银河悦读微信公众号的责任编辑,独自撑起网站对外宣传的微信平台。每一期公众号,都浸透了她的智慧和心血,纯净清澈精美,深得大家喜爱。

  厉害了,我们的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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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2014年,蕾儿结婚了。我去了她太原的小家,整洁温馨,一尘不染。她依然是一脸明亮的笑容,每个笑纹里都清晰的写着两个字——幸福;她依然坐在轮椅上,却有了一个被她指挥的对象——她那个看上去略显单薄的丈夫,他忙着给我端茶倒水。一年后,蕾儿又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做了妈妈,有了一个“贴心小棉袄”,我笑出了一堆眼泪……

 【注:本文作为榕树下成立8周年主题征文首发于2005年12月榕树下。经大幅度修改,于2016年2月终稿,发表江山文学网;2017年11月略作修订,再上银河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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