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伉俪忠烈浩气长存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
鲜花掩盖着志士的鲜血。
为了挽救这垂危的民族，
他们曾顽强地抗战不歇！”
每当唱起这首电影《青春之歌》插曲《五月的鲜花》，我心中就升腾起对革命先烈的无限崇敬和缅怀
我的外婆彭利华是湖南岳阳人，兄弟姐妹有六人。在身为开明地主、追随孙中山革命的父亲彭寅初的教育影响下，兄妹六人全部在大革命时期（上世纪二十年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中国的革命事业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其中外婆的大兄弟、我们的大舅公彭庆昞及妻子卜荣贞早年为革命壮烈牺牲。
前几年，我从合肥的表姐張小琪那里得到一份油印历史资料，那是湖南岳阳党史研究部门建国后经过调查研究整理的关于大舅公大舅婆殉难经过的资料，年代久了，个别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我如获至宝，珍藏起来。
一、坚贞不屈，英勇就义
彭庆昞，字抟黄，是湖南省岳阳县人，殉难时年仅25岁。他的爱人卜荣贞，化名王越桢，殉难时年仅24岁。彭卜两同志，都是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
彭庆昞同志是在大革命高潮——一九二六年六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研究院的，同年八月任武汉政府湖北省武昌农工特派员职。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公开背叛革命，向大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举起了屠刀，致千百万人头落地。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年底彭庆昞从汉口回到岳阳，当时白色恐怖正厉害，岳阳小县平均每天被枪杀的共产党员、工农同志，总在三四人上下。彭庆昞利用社会关系，营救被捕的革命同志，卜荣贞同志第一次被捕也是彭庆昞当时营救出来的。
一九二八年正月，正是革命的低潮，彭庆昞同志却认定了共产党可以救中国，他在长沙正式加入共产党，在湖南长沙县革命军事委员会负责，当时租房子很困难，所以住在长沙福利院的湖南肺痨医院，同住的有刘云宵和赵姓两同志。同年七月由于叛徒苏先俊告密，他们被反动政府湖南省清湘督办署逮捕入长沙市湖南陆军监狱。与彭庆昞同住四人，无一幸免。
入狱后，在苏先俊对质下，反动政府抓住彭庆昞等同志，多方威逼利诱不成功，残忍的他们用尽了各种酷刑，逼迫彭庆昞出卖组织和同志。敌人恶狠狠地对彭庆昞说：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还是自首来找到你自己的出路，还是执迷不悟找死路？”
当时庆昞很坚决地、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你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不如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我为什么要自首？我犯了什么罪？”
彭庆昞没有在任何残酷的刑具下低头屈节。敌人把他倒吊屋梁上，用辣椒水灌入鼻孔内，竞使耳、鼻、喉管鲜血漫流，几度昏死，而彭庆昞仍牙关紧咬，一字不吐，始终只这样说：
（右上图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的书籍，彭庆昞烈士事迹已载入史册。红土地摄）
“我是共产党员，被你们捉住了，没有什么可说的，想在我身上找材料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的头可断，节不可屈！”并且大骂苏先俊说：“你狼心狗肺，出卖我党志士郭亮！又恬不知耻，妄图诱我降敌！你罪该万死！”因此苏先俊恼羞成怒，反动政府也知道了利诱酷刑决不可能从彭庆昞身上得到任何的材料了，决定杀害他。
停刑后，彭庆昞曾写这样一纸简信：“吾妻暨二位大姐：敌人酷刑虽多，但我只字未吐。其奈我何？吾侪虽不是同日生，但愿同日死。忠党为民，此其时矣！”为革命视死如归。这是何等忠贞的战士！
彭母闻讯后，急致电求救于国民党要人陈铭枢、程潜、彭一湖。何键在获悉陈铭枢电文时，即于当日（9月15日）深夜，将彭庆昞秘密杀害。彭庆昞在狱中受了一星期光景的酷刑拷问，就在一个黑夜里，壮烈牺牲于长沙东门外识字岭，反动政府的刽子手打他的子弹从下颚穿出，死后全身都是紫黑色，由此可知反动派用刑之残酷。随后何键再对陈铭枢等复电云：“彭案重大，系共党湖南省委搜集情报之匪徒。电文来迟，该匪已被处决。”
岳阳中共地下党员王养直等人惊闻噩耗后，深夜登门安慰彭母时，彭母深情地说：“我儿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我虽悲恸，但他始终未连累他人，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彭庆昞烈士为党为人民慷慨捐躯，时年25岁，党龄仅有八个月。
卜荣贞，长沙人，系衡阳市第三女师学生，于一九二五年下半年派赴莫斯科学习，一九二七年下半年自莫斯科回国，首次在岳阳县被捕。伪县长侯某审问她时，在她背上用荆条死打，她却一声不响，背给打肿了，侯某拿电筒照她的眼睛，发现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惊诧地说：“共产党难道真是铁的呀！”
卜荣贞第二次在长沙被捕，她也是一样的刚强坚定。以怀孕的关系（彭家以六百银元的代价，才保全荣贞腹中婴儿）仍关原狱，临盆产一男孩（起名彭启蒙，但孩子不幸于一岁半夭折）。一个月后，卜荣贞又被反动派枪杀于北门经武门外。刑前卜荣贞精神焕发，毫不畏惧。大义凛然，沿途高呼：
“共产党万岁！”
“共产党人精神不死！”
卜荣贞烈士为党为人民慷慨捐躯，时年24岁。
二、青年励志，抱负远大
彭庆昞，字抟黄（1903——1928）。兄弟姊妹六人，抟黄居长。祖父彭友兰，父亲彭承念（字寅初），秉性刚直，为官清正。母亲何宗昭，擅琴棋书画，贤良勤俭，爱国爱民。祖父和父母的光明正大与爱国言行，对彭抟黄的成长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抟黄自幼聪颖，善于应变。他6岁时随父母生活在四川内江县城，因遇兵乱，家长便雇请一名精干青年许春风送他回乡。虽已备足了盘费交护送人，但又惟恐他在途中失散，所以其母又拿一些黄金叶子，藏于绸带中围在他胸间，叮嘱他保密。小许因染上赌博的坏习，晚上输钱后，便乘他熟睡之际窃取金叶子。他随同小许行至武昌市戈甲营陶金生姑父家时，还把剩下的两片金叶子当众赠送给小许，以酬护送之劳。
彭庆昞上学后，学习专心致志，学业成绩优良；而且敢想敢作，随时显示其正直、倔强的性格。
1921年，彭庆昞考上了美国教会办的湖滨中学。眼见牧师专横跋扈，任意欺压中国人民，他便带领同学们反抗，因而被开除学籍。校长（美国人）还指责“他是布尔什维克……”
庆昞便暗下决心，踽踽独行，投奔长沙自修大学，同毛泽东一道学习、研究共产主义理论。后他又考入长沙明德中学。他写的《卖饺儿的铃声》这首诗，绘声绘色地描写劳动群众的疾苦，曾博得同学们争相吟诵。因庆昞在发动学生罢课游行、查禁外货、反对英、日帝国主义、反对赵恒惕政府的斗争中锋芒毕露，又被学校开除了学籍。
1923年，庆昞考上北京师范大学，在教育研究科学习，思想进步更快。同情广大受压迫劳动人民的爱憎分明的情感往往溢于言表。1926年6月青黄不接之际，他因奔父丧回家，眼见一些贫苦农民拖儿带女沿门乞食时，便对随行人忧愤地说：
“中国只有彻底改变社会制度，劳苦群众才能过上自由、富裕的生活！”
回家后，彭庆昞瞥见一幅精美的白绸条幅，上有为他父亲书写的挽联，署名为“愚弟吴佩孚敬挽”。顿时火冒三丈，厉声谩骂：“这个反动军阀，竟敢与家父称兄道弟，充我的长辈！真是无耻之尤！”嘶拉一声，白绸条幅连同“吴佩孚”三字就被彭庆昞撕破了。
同年7月，彭庆昞从北京师大一毕业，就毅然投奔武汉革命政府。8月，任武汉政府湖北省武昌农工厅特派员。他关心农民疾苦，经常深入到农村了解民情。在处理农民与地方之间的纠纷问题时，总是极力维护农民的利益，打击地主的威风。穷苦农民把彭庆昞当作自己的亲人。
左图：2009年11月本文整理者徐海平在湖南岳阳看望彭庆昞、卜荣贞烈士之子（过继）彭泽町一家
三、伉俪忠烈，青史留名
1928年1月23日（春节），中共地下党岳阳县委书记卜荣贞（衡阳女中高中毕业生），为重建党的组织，在岳阳县城卫门口（今3517工厂）李越生家开会时被捕，被拘禁在岳阳县政府。这时，正碰上彭庆昞与其在中共湖北省委工作的大妹彭援华（彭文，中共地下党员，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回家过春节。他俩邀同地下党员肖舜华一道，极力营救卜荣贞。彭庆昞这时尚未入党，凭着优越的社会关系积极活动，几经周折，将卜荣贞保释后，便留在彭家暂住。后卜回长沙时，为免遭意外，彭又亲自护送她。卜向中共湖南省委汇报工作时，讲述了彭等营救自己出狱的情况。经大妹彭援华和卜荣贞进一步启发和卜荣贞介绍，2月上旬，彭庆昞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省委鉴于彭庆昞的父亲彭寅初在国民党内名高望重，并与湖南高级法院院长陈长簇、军长陈铭枢（驻广州）、程潜（驻武汉）、中央行政院长谭延凯友善，便将庆昞留长沙工作，暗中侦察国民党的政治、财政情报，负责支配党费。
彭庆昞与卜荣贞由于志同道合共患难而相爱，此刻已结为伉俪。但因白色恐怖，凡无居留证的人，不准留省城居住。彭便经同乡罗至人请湖大教授刘室书办证后，在长沙北门外星河镇靠近铁路的肺痨病医院租好了住房。地下党员刘云宵等3人亦寓居于此。中共中央特派员贺昌、湖南省委正、副书记宁迪卿、廖保廷亦常来此聚居，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7月，因中共湖南省委机关叛徒袁汉成、李润钧向国民党湖南清乡督办署告密，肺痨病医院被包围了。彭庆昞匆促销毁我党的文件，但在回避时，他和卜荣贞、刘云宵等一同被捕，被打入了国民党湖南省的铲共法院监狱。
当年，共产党员彭庆昞、卜荣贞夫妇先后英勇就义，为实现中国共产党人的理想，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卜荣贞生下唯一的孩子一个月后，她仍被国民党反动派残忍杀害。孩子后来因病不幸夭折。后来由家族长辈作主，将彭庆昞一个弟弟的儿子彭泽町过继到彭庆炳、卜荣贞烈士夫妇名下作为儿子。现彭泽町一家在湖南岳阳生活，他儿子叫彭剑锋。
今天， 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了，新中国成立也七十二周年了。抚今追昔，我们更加敬仰那些浴血奋战、肝脑涂地的革命英烈。没有他们流血牺牲，哪有今天的幸福而言？
北京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镌刻着无数为了共和国而献身的革命英烈的芳名。其中就有党的好儿女，我的大舅公大舅婆、革命烈士彭庆昞、卜荣贞夫妇。他们是在中国共产党建立初期的血雨腥风中
与国民党反动派坚决斗争而英勇捐躯的年轻共产党人的代表。今年是二位前辈殉难93周年了，清明将至，特发此篇，深切悼念、深情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们将永远缅怀他们，永远学习他们的优秀品质、高风亮节。革命烈士的凛然浩气和为信仰甘愿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也将激励后来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前赴后继，与时俱进，为实现伟大的中国梦和全人类的美好理想而奋斗不息！
共产党员彭庆昞、卜荣贞夫妇伉俪忠烈，浩气长存。虽死犹生，永垂不朽！
革命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今日的中华如他们所愿！
祖国不会忘记他们！历史不会忘记他们！人民永远纪念他们！
（2015年初稿，2021年4月重新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