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奉命回国，向毛主席汇报

 奉 召

1951年5月底，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奉党中央、中央军委、毛主席指示，指定邓华同志率第一批出国作战的四位军长， 回国向毛泽东主席汇报朝鲜战场的战况。

彭总对回国向党中央、中央军委、毛主席汇报，作了严肃认真的 指示：要求你们四个人要以向党、向国家、向人民负责的精神来汇报， 不谎报战果，特别是不允许谎报和夸大困难，也不许把坏的说成好的。 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将真实情况向毛主席汇报，供中央、中央军委掌握 第一手材料。你们回去后就向军党委汇报，抓紧时间作准备工作。

邓华副司令陪金日成同志已先走了，其他三位军长亦走了。我因 执行东线(元山、咸兴)布防任务，未能参加会议，给我两天时间去做 准备工作，然后回沈阳与邓华同志会合再一道回北京。

我回到沈阳，见到邓华副司令员。由他召开了五人会议（由邓华 副司令员主持，38军政委刘西元、39军军长吴信泉、40军军长温玉 成、42军军长吴瑞林参加），研究了向党中央、中央军委、毛主席汇报的内容和精神，要求要严格按彭总的指示办。邓华同志提出汇报次 序是首先由他汇报，其次是38、39、40、42军。我只讲了一点，如果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各总部也找我们汇报，我们也要按照彭总指示的精神去做。我们五个人的意见一致，坚决照彭司令员的指示办，按邓副司令员的指示办。

周总理、朱总司令设宴

我们到达北京站时，军委总政副主任肖华和总干部部赖传珠、甘 渭汉副部长、军委办公厅朱副主任前往迎接，到达北京饭店后，又受 到聂荣臻总长、罗荣桓主任的热烈欢迎。

晚上8点半钟，接通知，周总理在北京饭店一楼会客室接见我们。 电梯服务员来请我们乘电梯去，我们没有乘坐而是走到楼下去。总理在肖华副主任陪同下在楼下等我们，我们迎上去向总理敬礼，周总理与我们一一握手，关切地说：啊！你们都瘦了啊。又仔细地看了一下 邓华和我及吴信泉同志说：你们三个人瘦得更厉害些呀。随后总理亲切地问：彭老总好吗？邓华同志说：彭总也瘦了，但精神很好。总理说：一直战斗8个月了没有休息，你们是铁军，不！是钢军呀！ 8个月连续作战，大家辛苦了！你们休息两天，到北京医院看看病。这两天主席很忙，忙过这两天后，就找你们谈话。他叮嘱肖华副主任和朱 副主任要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好。并说：他们喜欢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湖南口味呀，四川口味呀，都给他们吃吃，让他们养胖点嘛。总理的接见，使大家感到非常地亲切和温暖，心里热乎乎的。

第二天晚上，周总理、朱总司令、聂总长、罗主任、中央办公厅 杨主任、总政肖华副主任、赖传珠副部长等，在峨嵋餐厅请我们吃川 菜。共摆了两张桌子，我们先到第二桌去坐，总理叫住我们，他风趣地说：你们若去坐第二桌，这戏就不好唱了。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显得更加热烈、轻松，肖华同志就把我们都安排到第一桌。

总理在宴会上首先讲话；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你们举行 这个便宴，也可以说是小吃，欢迎从抗美援朝前线来的客人，欢迎毛主席请来的客人。你们是从接到命令过鸭绿江开始，一过江就与敌人 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而且连续打了四个战役，把敌人从鸭绿江边，打回到敌人进攻的出发地洛东江岸，保卫了国家的建设。从你们五个来看，脸色都很黑，身子秀瘦，但从眼神和精神面貌来看，就象正在指挥千军万马与敌人厮杀一般，毫无疲倦的神态，值得我们骄傲和高兴啊!请大家干杯!我们听了总理讲话，都热烈的鼓掌。他又说：你们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捍卫者；是中国人民坚强的保卫者；是新中国建设事 业的保卫者。祝你们把侵略者打败，直到打得他低头为止！请千杯！

又上一道菜后，朱总司令站起来说：你们五位是毛主席从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战场上请回来的客人，你们把武装到牙齿的美帝国主义及其帮凶军，从鸭绿江边打回到三八线以南去了!把美帝国主义及其 帮凶军打得焦头烂额。这支军队是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主席领导的新 型的革命军队。若有任何敌人敢来侵略我们，我们这支新型的人民革 命军队，就坚决把它消灭!中华民族再不受任何外国侵略者欺负了！ 请大家干杯！

又一道菜上来了，我们的视线投向了聂总长和罗主任，看样子聂、 罗首长不准备讲话了，我们又把视线投向邓华副司令员，要他代表我们致答词。

邓华副司令员端着酒杯站起来了，我们四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邓华说：我代表中华民族的优秀使者、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使者、中国共产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使者、五亿人民的使者，向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致以亲切的敬礼！

我们代表志愿军党委、彭德怀司令员、以及其他志愿军首长和志愿军全体指战员，向全国各族人民和世界各国爱好和平的人民，致以感谢！我们大家都热烈鼓掌。

晚宴是在极其亲切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的。宴会结束时，我们恭敬地请总理、总司令、聂总长、罗主任和中央同志们先走。军委办公厅朱副主任又让我们先走，他最后走。

第二天早餐后，朱副主任带来裁缝工人和制鞋工人，要给邓副司 令和我们四个人做衣服、做鞋子，我们婉言谢绝了。我们都认为在朝 鲜战场上用不着，待胜利回师后再做不迟。朱副主任笑着带工人回去了，我们抓紧时间，看材料，准备向毛主席汇报。

第三天早饭后，邓华同志的秘书来了，请我到他房间去。邓华同志见到我说：我向主席汇报了，毛主席很高兴，毛主席还在等志愿军准备进行第五次战役的报告呢，但不知为何这个报告还未来。上午我们先去北京医院会诊吧。在医院里，医生带我去透视和照像。检查后，医生对我讲：胃、肺的伤口流血，要继续打针治疗，并增加葡萄糖、青霉素，加强抵抗力。

下午5点钟，邓副司令员紧急奉召。我们估计是五次战役的报告 来了，毛主席找邓华同志去研究。邓很快回来了，告诉我们说：毛主席批准了五次战役的方案。决定调用3兵团、9兵团、19兵团共8个 军，朝鲜人民军4个军，6个炮兵师，加上第一批出国的4个军的军属炮兵团、24个高炮营作为第一线作战部队；第二线，为前四次战役参战部队的全部。还部署杨成武20兵团及2个坦克师，随时准备过江参战。毛主席指示，要我们去20兵团介绍经验，明天就去天津。 因为三次战役突破三八线天险道城岘时，我的胃、肺伤口破裂出血， 一直未好，经邓华副司令同意留我在京治病。

深夜12点多，外面有人敲门送晚餐来，邓高兴地说：拿一瓶“茅 台”来! 一会儿，服务员送来了茅台酒、烧鸡、烧鸽子，我们边喝边谈。邓华说：这次使用兵力够多了，连二野、三野、华北主力都用上了!炮兵也加强了，高射炮加强了!准备工作也很充分。大家都沉浸在 大战之前的兴奋中，谈吐和饮酒都显得非常豪壮。

（打过三八线，军长吴瑞林吐血指挥作战。）

聂荣臻总参谋长亲切接见

1951年5月下旬的一天下午，聂总长在军委办公厅主任安东同志的陪同下，来北京饭店看望志愿军回国的邓华同志和我们4个军长，适逢邓华等其他三位同志有事外出，我因准备向毛主席汇报，留在房间。

下午4点多钟，我正闭门看材料，突然有人敲门，我随口说：“请 进”。门开了，走进来的是聂总长。我没戴帽子，赶快站起来向总长 行了一个鞠躬礼。聂总长伸出手来，与我亲切握手。他问：邓华同志 他们那里去了？

我回答后，聂总长又问我：“你怎么未去啊?”

我回答说，周总理告诉我说，毛主席已写好了题目，要我向他汇报，因此我在家里准备材料。

我又说：“我也准备向总长汇报。”安东同志说：“你把汇报材料交给我吧，我替你向总长汇报。”

聂总长接着说：“昨天你向总理汇报，总理己经与我谈了。我感到你谈的问题很实在，很具体。总理吩咐我办几件事。昨晚己发电报给我驻苏联使馆的武官处，要他向莫洛托夫要武器装备，特别是要解决车辆问题。今天上午，我又去找了苏联驻我使馆的武官处，向苏联 驻华武官谈了朝鲜前线需要武器和车辆”。

聂总长接着说：“我又找了总后勤部财务部和总参装备部的同志， 去做了详细了解和研究，决定先为朝鲜前线做以下十件事情：

“第一、首先解决爆破筒的问题。我们己抽调了各大军区所制造 的爆破筒，作综合研究分析，使其既能打敌人的坦克，也能打敌人密 集队形的冲锋。将各边区所制造的都要来一些，加以比较和选择，取其优点，所以现在的爆破筒就比以前的好了。已经开始生产了，不久就可送往前线。

“第二、解决你们军用的镐和锹的问题。我要各大军区，特别是 东北军区，要他们组织工厂紧急赶制，赶制一批，送前线一批。

“第三、我们还研究了改做军用鞋子的问题。在朝鮮战场，冬天 穿东北战场用的大头皮鞋太重，现在研究了棉胶鞋。比大头鞋轻一斤 多，取暖性能和大头鞋一样，甚至还暖一些。

“第四、夏装已开始向前方运送了。这次经研究，大家认为不用 打绑腿了，打绑腿影响腿部血液循环。你们试试看。（我答：“不打绑腿很好。”）

“第五、我们研究，扩大铁道兵，把朝鲜北部的几条铁路修起来，铁路修好，火车通了，这比汽车快得多。

“第六、你军过江时，在辑安修的“水下桥”很好。我们研究， 为了保障运输，接受你们的经验，准备在临江地区也修建“水下桥”， 若铁路被炸了，亦可从水中通过。

“第七、准备将各大军区的工兵部队加以充实，调往朝鲜北部去修路。你们在朝鲜修掩蔽部，我们再为伤病员修些掩蔽部。

“第八、关于治夜盲眼病的问题。我从电报上看到，你军治夜盲 眼，动员大家喝松枝水，太苦涩，战士不愿喝。经我们研究，可从国 内供应一批鱼肝油，同时动员国内发动群众制做干菜，送往前线。

“第九、粮食部门研究了改善粮食的供应，分别制做生、熟两种， 除生粮外，还制做一批炒米、炒面，分发到人以应急需。肉类除罐头 以外，还可以送些四川的咸肉、薰肉，南京的板鸭等，以改善战士的 生活。还可以仿造陝甘宁地区老百姓食用的大锅饼，我们长征时都吃 过的嘛。

“第十、在武器装备方面，我们还组织一批人研究卡秋莎式的火箭炮。正在进行中，解决此问题，可能要长一些。”

谈到这里，聂总长看了一下表说：“你们准备材料，送给我，我是要看的，然后我们再去分析研究。”

最后，聂总长亲切地嘱咐说：“你要利用时间治病啊！ ”我说：“我的咯血己经止住了，请聂总放心吧。”聂总长说：“你需要什么药，你就说。”又说：“你回去后代问彭老总好。代问志愿军全体同志们好，祝你们多打胜仗!”

我向聂总长行鞠躬礼。

聂总长和安东同志与我亲切握手，我送他俩到楼下的门口。总长 再次与我握手告别，并说：“请你代问邓华等同志好。”

向毛主席汇报

1951年5月底的一天，我刚吃完晚饭，电话的铃声响了，我即拿起电话问：“哪里?”对方说：“你是吴瑞林同志吗？”我回答说：“是的。”对方自我介绍说：“我是聂总长办公室主任安东呀!你在房间里 等着，我就来接你”。我当时想：聂总长要找我谈话了。我连忙准备文件包，把钢笔也灌上墨水，带上记事本，等候着。不一会儿，安东同志进门了，他先向我敬礼，我亦还礼，我说：带上文件包。他说： 这些都不要带了。我说：那可以带钢笔和小本子吗?他说：可以。我与他一同出门上车。在车上他才告诉我说：“是毛主席要接见你呀”。 我听了以后一愣，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汽车经新华门进中南海，直到毛主席的住房外停下来，我们下车。 毛主席站在门口，我向主席敬礼，主席说：你太瘦了呀！我回答说： 我身体还好！毛主席说：我听说你累得吐血了嘛。我说：那是内伤， 过去的伤口破裂而出血，经治疗现在己经很好了！毛主席问我：伤口痛吗？我回答说：不痛。主席又问：你是突破三八线时伤口破裂的吗? 我回答说：是的。彭总把他用的药，都送给我了，以后军委、东北军区也送药给我。主席问：你能坚持吗？我回答说：我坐着担架，坚持指挥战斗。主席说：这就是为什么你军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也坚持下来了。我回答说：这是靠党中央和主席的指示，志愿军党委和彭总的指挥下进行的。我虽吐血，但对群众采取保密，下面干部都不知道。主席说：有了你们这些同志坚持指挥战斗，我们什么也就不怕了！主席请我坐下来，要我脱下上衣，又递给我了一把芭蕉扇。主席说：现在言归正传吧，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一、 主席问：你们对抗美援朝战争是怎样认识的？

我回答说：抗美援朝战争，是美帝国主义强加给中国人民的，是中国人民在美帝国主义武装侵略朝鲜并霸占我国领土台湾，朝鲜人民 民主共和国处境危急，我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我们被迫进 行的。

虽然美帝国主义及其帮凶军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我们又是在国 土外作战，但是我们在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在志愿军党委 和彭德怀司令员的率领下，高举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旗帜，与朝鲜 人民军并肩作战，我们一定能够赢得战争的胜利，为维护世界和平， 促进人类进步与和平事业，做出重大的贡献。我们一定要永远铭记， 我们是炎黄子孙，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我军按照以上的认识内容， 举办了师团两级干部集训班，对干部进行了教育；各师又举办了营、 连两级干部集训班，在思想上武装了全体指战员，这是我军独有的思 想政治优势。

二、 主席问：你们在军事方面作了哪些准备工作？

我向主席报告说：我们先从思想政治工作入手，从上到下地找出 干部和部队的疑难问题，摸清情况，将问题集中起来，在集训中逐个 解决，一共提出了十个问题，我们一个一个地解决了。

①对敌人空中优势的问题。我们的对策是，我可采取夜战、近战、不良气候条件下作战。这样做，相对减少敌飞机的威胁。夜间敌飞机会相对的减少； 我用近战战术，与敌人扭在一起，要炸连敌人都炸掉，以勇敢战胜敌人；还可利用敌人的对空联络信号来整敌人；可适度的分散、隐蔽， 利用地形、地物挖防空涧、防空壕等以防敌机轰炸；对低空的敌机， 可用轻重机枪射击；对敌空降兵则采取，敌空降时，组织炮火不等敌 人还手，就地消灭之。

②对敌坦克、装甲兵的战斗方案。我们研究了 朝鲜的地形，山多，水多，对我作战有利，但不利于机械化部队作战。 我军基本上属于山岳部队，轻装、灵活。我军有长期山地作战的传统， 可发挥我之长处，利用爆破箱、小包炸药，利用山石爆炸坦克、断路、 切壁方法，对付敌坦克、装甲部队。

③对敌炮兵，从整体装备来看是 敌优我劣。故我可采取重点使用的办法，在一点上我可形成优势，集中火力攻其一点，打幵一口子，我们不就变成优势了么!这是我们传统的作战方式，我们大胆的运用，就可改变我军炮火的劣势问题。主席听了说：“好呀!你们抓住了要害，解决问题具体，方法对头，这就是我们的优势嘛!

④对在国外作战问题。我们处理的办法是：首先教育部队要尊重朝鲜人民的风俗习惯。要尊重朝鲜的领导，团结朝鲜人 民军队，才能取得胜利。主席说：这又是你们抓住了更重要的要害呀! 坚决地坚持下去，就能打败美帝国主义及其帮凶军呀!我继续回答主席的问题，接着说，我们每个营解决了两个朝鲜语的翻译，每天教育部队学半小时的朝鲜话。师派一个英语翻译，教几句普通的生活用英语，每团派三个人来学习。主席说：辅助班的办法也很好。接着主席 问我：这些问题是军提出的还是下面提出的?我答：有的是军提的，有的是师团干部提的，也有营干部提的，还有在连队正面教育时，连 排干部和战士提出的。军里将这些问题集中起来加以研究，一个一个地加以解决。主席说：这也是调查研究嘛。三个臭皮匠，等于诸葛亮。 我历来主张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嘛，这条办法始终贯彻下去， 我们就一定能胜利。

⑤部队提出敌人使用毒气怎么办。我们解决的办 法是：要每人准备一块手巾大的纱布或白布，用水浸湿了，捂在口鼻和眼睛上；在山上如无水可取，则可用尿浸湿纱布，捂在口、鼻上，亦可预防。在抗日战争中，遇到过这种情况，我们就是用尿来当水用防毒气的。把这种办法，从上到下的交待清楚。主席说：我们的老同志有经验嘛。要及时往下传达，这很好嘛。土办法对付洋东西，这是 我军的光荣传统嘛。

三、主席问：过鸭绿江，你军在一夜之间，三个步兵师、一个炮兵师和运输车辆都过去了，远的过江后还走了六七十里，近的也走了三十里，你们是怎样过桥的呢？

我向主席报告说：在准备工作之始，我和副军长看了三天地形， 了解到步兵从火车道上走障碍多，步伐很慢，就设想把木板搭在枕木 上，与铁轨镶平，再用两爪钉钉住，火车通过是没有问题的，步兵四 路纵队通过，也是没有问题。所以，一个团40分钟就过完了。

我们还在江水浅处，修了一个水下桥。我看地形时，从江中走过去试了一下，认为可以用石条铺水下桥，也可以防空袭，万一江桥被炸掉了，就从水下桥上通过。桥未被炸，车辆、马匹就从水下桥上过去了，空中看不见。在桥头的两面修了急造公路，修起一段，伪装一段，保证部队前进，这就是两手准备。

主席听了大笑：这个办法现在可用，将来也可以用，这就叫天无绝人路嘛，好!主席又问：石条哪里来的?我回答说：我看地形时，在通化北面的大理寺发现的，是伪满洲国准备在那里修皇宫用的。我们 就用火车，把这些石头运来。另外地委书记张雪轩同志又动员石匠打 造一部分的石条，发动了一千多名石匠工人，在工兵指挥下，用了45天时间，就修成了水下桥。我用手势比划着说：是“弓背”形的。

毛主席又笑了，说：好呀，好呀！北朝鲜江河多，均可采用。我 说：修桥石那里有的是，在我工兵营的指挥下，他们也修了水下桥。 主席问：有图纸吧?我回答说：“有”。“有总结吗？”我回答说：“有， 但未带来。”主席说：你们送给东北军区，要他们研究，这在东北用得上啊！

四、主席说：我从电讯上看到，吴瑞林在公路上炸石头，炸毁、 炸伤敌人的坦克车十余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我向主席报告说： 第一次在黄草岭。我在抗日战争期间，看见过日本鬼子修公路炸石头。 我就采用了他这个办法，叫工兵在山缝中，塞上小包炸药，扩大口子， 再装上二百公斤炸药，用电发火，用电话机起爆，炸毁敌坦克车5辆， 炸伤敌坦克车8辆，致使敌人地面部队五六天未敢行动，只是在空中轰炸。第四次战役是在三个不同的方向（龙头里、元宝山、中元山) 都使用这种办法，炸坏敌三五辆坦克，炸掉了敌人一个营的大部分， 敌人又连续向我轰炸了四五天。

主席问：军委总参谋部在西南军区的兵工厂，新造无后座力炮 36门，给第一批出国作战的4个军，加强我军反坦克炮，你军分得 多少?我沉思一下，回答说：未分给我军，彭总亦问过此问题。但兵 团首长说：我军装备比其他军好，火箭筒多，因此未给我军。主席又 问：你军有多少火箭筒?我又沉思一下回答说：少数的连队有两门， 多数连队是一门。主席又问：是什么口径?我回答说：多数是“30” 的，少数是“40”的。主席说：这比75 口径要小得多呀。我说：“开始我不知道，我军第一次战役，从美陆战1师缴获了四门“85” 口径 的，第二、三次战役又各缴了五门“85” 口径的，第四次战役又缴获 了 8门，现在我军可能比其他军的炮多，口径也大！”。主席说：好呀! 从敌人手中夺取，这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啊！

彭总也这样说过，有本事的从敌人手中夺取去。夺了来的口径大， 而且有穿甲弹，有杀伤弹，多种用途。彭总曾调过一门带各种炮弹的炮，送回国内仿造，部队把瞄准具给留下了，我知道后，又调了一门 完整的，送给国内仿造。

（跨过鸭绿江）

主席说：好呀!凡是从敌人手里缴到新装备后，送回国内仿造， 缴到新武器也要送到国内仿造，给我们研究研究，这是走捷径嘛。我 回答说：“彭总有个通报，就是这样讲的”。

主席说：彭老总这样办，好呀。

主席微笑着说：美帝国主义有飞机、大炮、坦克的优势。我们有山头，有石头嘛，他用手指着我头说：还有这几千、几万、几十万人的头脑嘛，这就是我们强大的优势，这是敌人无法占领的优势。我刚 才看了你那两份表，你们打了近三个月防御战役，还有两万九千人呀， 还有一个两千人的完整团呀。我说：这是主席的中国革命战略问题教导嘛。主席亲切地向我提出问题说：你保持一个两千人的完整团的意图是什么?我回答说：我考虑留这个团的作用有三：①防止敌人空降。 ②防止敌人从海上偷袭登陆，保证侧翼的安全。③万一哪个地方出了 漏洞，就用来补漏。这就是主席在革命战略问题中讲的，要有预备队 的指示被我具体运用了。主席听我讲后，微笑着说：“好呀!打仗要有 预备队，以防万一嘛。”我说：我就是根据这个精神考虑朝鲜战场的实际情况来决定的。敌人有空降部队，随时可能投入；敌人随时可能 从海上登陆。战场情况是千变万化的，万一出现漏洞，有个团在手里， 可随机应变的用来补嘛!主席说：你考虑得很好呀!高级指挥员要有各种应变能力，这是非常必要的。

五、主席问：彭老总要你派一个加强营带电台，到敌后去找朝鲜 人民军，你是怎样考虑的呀?

我回答说：我认为这是有战略意义的任 务。据我的分析，敌人没有歼灭朝鲜人民军的建制部队。他们有些指 挥员，都是与日本帝国主义作过战，是与我们一起打过游击的。他们 都是有经验的，情况也熟悉，若找回他们三五万人，就会比我们一个军的作用大。若我们能找回他们七八万人，就能起到我们两个军的作 用。另则，从我军来说，一个加强营到敌后活动，会比一个团在正面 作战的力量大得多。故我派125师副师长茹夫一、师政治部主任王淮湘带队加强领导。果然，他们完成了任务，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既找回了七八万朝鲜人民军，又配合了我军正面作战。再就是他们深入敌 后，搞到了准确的情况，使我们对敌情了如指掌。主席说：好呀!看到你们报告的情况清楚，我们也好下决心呀!高级指挥员就要从战略、战役、战斗三个方面结合起来考虑问题嘛！

六、 主席问我：你军单独在东线执行任务，而且任务很重，你们 建议，留后梯队师守熙川以南的妙香山，你是怎么考虑的？

我报告说：熙川是个战略要地，是三条铁路交叉的交通枢纽，其 中两条直通我国国界，另外一条通元山、咸兴到清津，也与我国边界有联系。若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占领了熙川，则直接威胁我东西两线作 战，也威胁到我国辑安、临江两条战略运输线。因而，我建议留后尾师守住妙香山，同时，建议预备军开上去接替。我后梯队师直接控制这一战略要地，将使敌人无法破坏我东西两线联系。我正面虽然少了 一个师，但地形对我有利，我即可节节抗击敌人，又可保证两条铁路供应线的安全。主席听后高兴地说：好呀，高级指挥员在现场了解情况，若遇烕胁全局的问题，就应当机立断呀，这是非常重要的，我即批准你的建议!主席笑着说：这就是兵法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 受”哟。这是个带有全局性威胁的问题，又是个有战略意义的大问题。 并说：我从来就是采纳下面的意见的。你这次一面执行，一面报告， 不是等批了再执行，这样做是对的，不然就会耽误大事呀。

七、主席问：我要你军派一个营，控制小白山制髙点，你是怎么执行的？

我回答说：我派侦察处长孙照普，率一个骑兵排绕山一周进行侦 察。因为严冬期间，大雪封山，需了解到雪的深度和地形情况。他们找了个70多岁的老农进行调查研究，老农说：深山中，飞禽难飞，走 兽不存，方圆35公里，只有两条上山的道路。我派军警卫营两个连， 控制了上山道路，并在两条路上修了工事，然后用雪覆盖，再洒水结 冰成为小冰山，互相用冰雪连接起来，拼成交通壕给部队住。一有情 况，部队即占领阵地，控制了道路。山顶上，我派了一个榴弹炮连控 制山顶，也在上面做了工事，伪装起来，若敌人用直升飞机登顶，我 炮连则立即轰击，将敌奸灭。我们就是这样执行的。主席说：好嘛。 控制要点是兵家常识。战争中，敌人控制了战略性的制高点，对我则 十分不利呀。

主席问：你向彭老总建议，要9兵团留一个团控制协汗岭，作用是什么？

我报告主席说：协汗岭比小白山还要重要，小白山离作战区远， 对9兵团执行任务影响不大，而协汗岭是在志司部署范围之中，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假若敌人占领，用一个营加榴弹炮控制，9兵团实难执行围歼敌人的任务。而且此处又是东西南北公路的交叉点，也威胁熙川铁路线。这样既保护战略要点，也有利于9兵团在协汗岭东的长津湖作战。还有协汗岭是长白山脉延伸到汉江流域的，控制起来，既有利于9兵团作战，也有利于东西线联络。主席说：你是在实地看到的，我们是在地图上才看得清楚，很好!很好!彭老总立即采纳了你的意见，9兵团也执行了。一个髙级指挥员，既要坚决执行命令，还要根据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提出改进部署的建议，这是很好的执行命令呀!这是高级指挥员必须注意的重要问题嘛!主席说：我从来就主张，指挥员依据实际情况，作出切实可行的决定。

八、 主席问：从敌占区找回来的朝鲜人民军部队指挥员，都想找 吴瑞林军长谈谈，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回答说：我熟悉他们的干部比较多，时间也长些，他们想找我 了解我们志愿军的情况。他们想知道，我们支援他们参战，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对此，他们心中无数。我根据彭总的指示，和30多个 师团级干部、4个军级干部谈了话。这些人中，有在三个不同时期的 三批人，都认识我或者知道我，所以我去执行此任务了。但却因此耽误了直接指挥新仓里消灭美骑1师(加强团)一个团的穿插(肃川）的任务。主席说：一个团是战术问题，而与人民军干部谈话，要他们回 去找部队，这是个战略性的任务。你执行彭总的指示是对的，是有重 要意义的。

九、 主席问：你说在三个不同时间，是怎么回事呀？

我回答说：第一批是在1945年，我们刚到东北的安东时，在那里收学生办军队的学校，肖华同志叫我兼任校长。一下就招收了 1600 余人，其中有朝鲜族的学生600百多人。故而分成两校，两校都是我兼校长。我一个星期抽时间去讲一两次话。金日成同志回国路经安东 时，我根据中央的指示曾向他汇报过。后他派崔镛健副总司令来看望 这些朝族学生，他们感到很好，就把这批人要回去了。第二批是，我 们到东北后，组建了一个朝鲜人的队伍，支队长是李红光，有6千多 人。这支部队全副武装，很能打仗。部队整编时，保留在东北军区， 金日成同志将该部队要去改编成为5军团。第三批是中央军委把各野 战军的朝鲜族的同志集中起来整编成立一个加强师。我那时驻河南郑州市，四野首长把此任务交给我军担任。其中朝鲜人原属四野的最多， 其次是三野的，一野、二野少些，共编了四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 一个技术营。每人发衣服一套，发4元钱。每人用5毛钱，会一次餐。 我给他们讲过几次话。所以认识我的各级干部都有，就是这个原因。 主席说，这很好嘛!这对朝鲜人民军的建设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嘛。 我们中朝人民是一家，中朝军队也是一家。我们战争时期，他们与我 们一起战斗，包括金日成同志不也是在东北参加战斗吗!所以说中朝人民是一家人，这是群众的称呼，群众的语言，是有根据的。所以彭 老总要你执行这个任务，是很有意义的。以后你不是派一个副师长去当顾问吗?中央感到很好，同意彭老总的意见，你们今后要坚持下去。

十、主席问：你们穿插成川，你是怎么想的？

我回答主席说：由于我和朝鲜从敌后找回来的人民军干部谈话，耽误了一夜时间，敌骑 兵一个团逃跑后，敌人用一百架飞机把大同江的冰炸掉了，使我军不 能完成志司下达的第二战役插肃川，配合西线主力歼敌的任务，故被 迫提出插成川，以求将功补过。主席说：当时感到有点冒险，但亦考虑到，这一行动，不仅使清川江敌人动摇，而且把平壤的敌人也动摇 了，果然未出所料，使敌人全线崩溃，向三八线溃逃。故而彻底打败 了麦克阿瑟的圣诞节在鸭绿江边饮马的梦想。所以，有条件时，冒险 也可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主席接着说：当年我在陕北，全党全军都担心，打电报问，我回电说：稳如泰山，放心好了！

十一、主席问：彭老总要你军再加炮纵的一个师东去，同9兵团冻伤较轻的26军解决东线黄草岭之敌，你是怎么想的？

我回答主席说：彭总讲的很清楚，能够歼灭多少敌人，就歼灭多 少；力求多歼灭敌人；万一歼灭不了，就放敌人从海上逃跑。彭总又 说条件是：你军对敌军熟悉，你可能对地形熟悉，你对当地友军(指朝鲜人民军)熟悉，你与陶勇也熟悉，再加26军领导同志和部队你也熟悉，可以合作配合得很好。由于以上情况，我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彭总也很高兴并说，你与陶勇是老战友呀，这就更好了啊！ 我们从志司回到军部时，万万火急的电报来到，东去任务停止， 要我军继续向南追击敌人，直到三八线为止。

十二、主席问：你军艰难到什么程度呢?

我回答：战争在什么时 候都会有困难。这次在朝鲜战场，我军先是在东线，再是在中线顺长白山脉脊梁打仗，有时弹药供不上，有时衣服穿不上，有时粮食吃不 上。粮食靠人背，爬雪山，山高路陡，运不上去；少棉衣、棉鞋，需要战士自己打草鞋。我们下令，每班拿两床棉被、两张油布，用来做成棉袜子穿。在突破三八线时，就是发动群众这样做的。我们这种做法，有个老团对此有意见，说我们破坏了装备。但彭总说：对此不予置理。我们这样做，保证了我们军胜利地完成突破三八线的任务。未这样做的团，却因冻伤严重，完全失去战斗力，未能参加战役。被后勤救护下战场的，就是友军的一个老团。我军打垮敌人，缴获的美式羽绒被，都给战士们用上了，也给这个团每人一条毛毯。毛主席说： 好呀！抗日战争时期，不是有个歌吗，“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 造；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吗!这在红军时期是如此， 抗日战争也是如此，解放战争还是如此，抗美援朝战争也是这样嘛! 当然了，抗美援朝战争，敌人装备优良，飞机破坏比从前严重得多， 这些困难想象得到的嘛！

主席谈兴正浓时，警卫员悄悄地进来告诉主席说吃饭的时候到了。主席连忙打住话头说：外面叫吃饭了，我们吃饭后再谈吧！我说: 我吃过晚饭了。毛主席说：你晚饭吃了？我是吃中饭，现在是吃中饭。 走，你再少吃一点。主席用手示意让我去。他走前，我跟着主席到了饭厅，一桌坐了主席、江青和我等三人。桌上摆了一小盘回锅肉，一 盘红烧茄子，一盘炒豆角，还有一小盘油煎辣子，看来主席的生活非 常简朴。吃饭时，主席将一盘回锅肉的三分之二给我吃了，并说：你太瘦了，多吃点肉。主席吃一两饭，很爱吃蔬菜，更爱吃油煎辣椒。 我看到主席身体健康，心里非常高兴，这是全中国人民的幸福啊！ 饭后，主席说：我们再谈几个问题吧！

十三、主席问：你军和66军突破三八线，把主攻方向放在天险道城岘，是怎么想的呢？

我回答主席说：我军进到三八线北面时，提出在西面的连川，东 面的金华段三八线上捉俘虏比赛，也叫捉“舌头”比赛。捉到了俘虏， 由军、师主要指挥员亲自审讯，从中了解到我军和66军正面敌人的防御配备情况。我们对情况作了详细分析研究，得出结论。我六个师， 分三个突破点，主要突击部队由42军两个师、66军一个师，投向主要突破点——天险道城岘。42军两个师，放在娥萍岩从右侧突破。主要突破点道城岘是个强点，也是弱点。所谓强点，就是一条羊肠小 道，上下都是陡岩，三个师和军指挥部都要从这一条小道通过，而且 是要从冰上爬上去，难度极大。但此处敌人的工事薄弱，无铁丝网地雷，无附防御工事，只在山口修了一个炮楼。此处又是敌人两个师防御的结合部，敌人很麻痹，抓了很多北部的妇女在那里寻欢作乐。我 们的侦察员，曾两次在敌人的炮楼下，蹲着观察了两个多小时，敌人未曾发觉。我还有小部队深入敌后作配合。我是根据强弱对比作结论的。战前，我们在冰路上搞爬雪山演习，准备了谷糠，每人带一包， 边走边洒，以起到铺路防滑的作用。彭老总和志愿军首长，也曾因此找我汇报过。

我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假如万一道城岘突破不成，我126师是肯 定能突破的，在离主攻点十五华里的地段，我以三个师打进去，什么样的敌人也能打垮的。主席听后，微笑着说：好呀！好呀！你的准备工 作做得细致。是你军首先突破敌人号称铜墙铁壁防线的三八线。敌人 认为我无飞机，是不可能突破的“牛皮”，被你们给彻底粉碎了。俗 语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长征时，过大渡河、腊子口 时，蒋介石就说我们会步石达幵的后尘，但也被我们红军突破了，你 们突破三八线，再一次证明任何天险，只要认真对待就能克服的。主席对我军首先突破三八线上的道城岘天险，再次称赞说：好呀!好呀! 以后你们要好好的总结经验，教育部队。

十四、主席亲切地问：突破三八线时，听说你吐血了，是怎么回事?

我回答说：有两里多冰路，是靠腿爬上去的，因而我的胃、肺过去的伤口破裂而出血。我很感谢彭老总，首先把他用的药送给我，随后，军委、总后勤部、沈阳军区都给我送了药。彭老总几次叫我回国治疗，我都说有药治疗，我能坚持战斗。我军有些师团干部也有病， 也都在坚持战斗呢!我坚持未回国治疗。主席又亲切地问：现在好了吗?我回答说“刚回北京来检查时，还没有完全好，经十多天来打针吃药治疗，昨天医生检查后，告诉我说病好了。主席说：那就好嘛！

十五、主席问：看了一个报告说，你军有个小分队，双脚跑过汽车轮子，是怎么回事？

我回答说：我军一从道城岘突破，敌人就混乱不堪了，纷纷溃逃。 伪2师上校顾问惊慌失措，乘吉普车向汉城逃跑，因沿途公路弯曲， 又加河流多，冰雪阻碍，他欲速不能。我军372团小分队的白文林、 冷树国战斗组，每人均穿上美军、伪军的服装，伪装起来，翻山越岭走直线，直插济宁里，断敌退路，伏击敌人。在公路上截击俘虏了企图向汉城逃跑的伪2师美上校顾问等三人。我小分队赶到后，在退逃 的敌人和增援敌人两面夹击下，打退了敌人20多次的反扑，坚持到我后续部队赶到，才彻底地切断了伪2、5两师的退路，使被包围的敌人大部分被我军和66军歼灭了。

十六、主席说：志司电示你军进到汉城东50里的城东里，你们是怎么执行的？

我向主席汇报说：济宁里离城东里直线50华里，离汉城也只有 50华里。我要沿直线前进，4个小时就可抵达，但济宁里西边有个大水库挡住前进的去路。我军欲南进，须北返60华里，还得翻五座山， 需要两天到三天的时间，又得翻越冰山、雪山，当时又没有准备，这 样计算起来，势必要耽误时间。故而我与66军军长肖新槐、政委王紫峰研究：66军从金华南，从东面直插春川，得手后向南推进；我军从加平向洪川进击敌人；朝鲜人民军金雄部也相应向南推进，这样就烕胁汉城东南，来配合西线韩先楚副司令员夺取汉城。得到志司和彭总的批准后，即立即行动。这样，美军怕我切断汉城到釜山的退路， 这一动，达到了配合攻占汉城的目的。

主席听至此，微笑着说：这又是象你军逼迫直插成川那样的大胆 所起的作用啊!你们有力地配合西线攻夺汉城。看来，美军在战役上、 战术上，都怕迂回。你们今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实行迂回、穿 插，达到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作用，这样会减少我军的伤亡和损失啊！

十七、主席问我：你军在四次战役，从1月25日开始，至4月 27日结束，历时95天，这么长的时间进行作战，都有哪些困难和经验呢？

.我回答问题如下：

1. 当时最大的困难是粮、弹供不应求。军领导机关曾有三天断 粮。原来守天德山的378团，未换下来时，就是一口炒面，一口雪， 坚持了二十多天。我将粮袋先拿出来，并下令机关同志把粮袋献出来支援他们，其他领导同志也拿出来了，机关同志都一一的拿出了自己的粮袋，集中起来，由军作战处长候显堂、组织部长李乐之同志率机 关参谋、干事带粮去慰问。此后，军机关断了三天口粮，只喝开水， 吃梨树皮、苹果树皮。军师团三级机关均有一二天断粮的情况。弹药 少了，战士们就用石头打敌人，有好几个团营连都有这种情况。主席说：部队好呀，部队的素质好呀！

我军遵照主席历来的教导，物质东西少了，精神东西要增加。加强思想教育，身教重于言教。军师团三级，都存在断粮问题，部队上下一致，官兵一致，共同克服困难，这就是战胜敌人最有力的武器。 主席说：你们这项工作做得好，很及时很动人呀!我接着说，电台队长马云亭同志向志司报告军断粮的情况，彭老总也动员机关把粮、弹 送来。这个消息一传到部队，全体官兵的斗志就更加高涨，战士们说： “人在阵地在”，这个口号响遍了全军。主席说：好呀！这些情况我们知道一些，但没有这样具体。你讲的情况，就是战胜敌人最生动的事实嘛！

2. 遵照主席历来教导，我军在朝鲜战场上，都是开展近战、夜 战。特别是第四次战役，就靠这个法宝来战胜敌人的空、坦、炮。主要是近战，把敌人放至手榴弹投掷距离以内，用手榴弹和枪打击敌人， 敌人就一片片的倒下，我则乘此机会，夺取敌人的枪支弹药来补充自 己。敌人利用公路、稻田，使用坦克向我攻击，我则用炸药炸石头来打敌坦克纵队，375团在奈良山、375团在龙头里、376团在元宝山、 378团在中元山，炸敌坦克纵队和敌一个营。这些都是我在看地形时， 与各指挥员研究采用的对策。在适当的位置埋置炸药包，获得成功。

主席问：你军的工兵不错嘛!我回答说：军有工兵营，师有工兵连，团有工兵排。在准备工作中，就提出号召，若炸毁敌人一辆坦克立功一次。除工兵外，步兵也进行了使用小包炸药、爆破筒等炸敌坦克的教育训练。在团营连干部中，都会指挥使用炸药。主席说：好呀!

好呀！干部战士都会用，这是最好的办法么!我说：我军比兄弟部队本钱少，就得从战术、技术上加强教育，出国前做准备工作时，我军从沈阳的北陵机场，运回了十多辆日本人的破坦克，每团一辆，进行反复的训练、教育和破坦克的演习。

主席说：你军不是在丰台作战中打过坦克吗?我回答说：是的， 在苑平县城演习也是使用炸药，取得成功的。

主席说：看来你军使用炸药是比较普遍的。我答说：是在东北打 国民党远征军时逼出来的。主席又说：天无绝人之路嘛!没有飞机、 大炮、坦克，我们就用炸药这不是很好吗？!我军主要是运用这些传统 战法，以土对洋，敌人很怕我们的炸药。主席说：我从电报中，看到 你们有办法对付敌人，敌人很怕你们呀！

3. 及时调整组织，保存干部是很重要的一环。连队伤亡大了， 三个连队合成两个连队，保存一个连的架子，一个团编成四个连，把 营、连干部保存下来。全军只有124师372团完整，370团有八个连， 其他团多的五个连，少的三个连，这样就把干部保存下来了。主席又微笑着说：好呀!这与我军长征时的办法一样嘛。我在延安不是讲过吗，“要保存干部，保存了骨干，发展就不成问题了”。我回答说：我们就是按主席的指示办的。主席说：好呀!我说：现在是补充士兵的问题，干部，我军是不缺少的。

4. 我军出国前，留在东北北大荒5千俘虏兵，出国时未敢带， 由于部队伤亡大，我们便把这批人运上来了。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和政策教育，动员他们参军参战，争取立功赎罪；号召他们到朝鲜参战，凡立功受奖者，就取消罪责，给予解放军战士资格和待遇。经过 教育，这批俘虏兵的大多数都愿意参战，立功赎罪。他们作战勇敢， 在朝鲜战场打仗打得不错。

主席说：这是你们的经验，也是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 时期的经验了。这些你们都运用得很好呀!这是你们能持续这么长时 间作战逼出来的!我回答说：是的。除此外，留守处一个警卫班，都调到朝鲜前线补充部队了，军机关都作了精简，精简出人员来充实连队。主席又说：好呀!我们在延安时就讲精兵简政嘛，你们也应用得很好哟！

主席讲：从电报中看到，你军打仗最多，时间也最长，我和总理、 总司令、聂总长、罗主任都谈到，你军损失一定很大的。荣桓同志说： 你在山东坚持沂蒙区，克服困难的办法多，在辽南的敌后游击斗争， 也坚持得很好。我们见面很早，长征时，在川西南就见过，但谈话时间很短。这次你来汇报，见面的时间算是最长的了。

十八、主席讲：我想到一个问题，是“零敲牛皮糖”消耗战略， 在你汇报中得到一些解决。但还是要和指挥打仗的人研究一下战争中的实际情况。

我答：1.根据主席历来的教导，抗美援朝战争在战略上看，我 们是防御的，战役、战术指导思想是积极防御，而不是消极防御。我 们在集结准备工作时，就组织各级干部学习，强调了敌强我弱的情况 下，对杀伤敌人的战术的贯彻执行。从第一次战役就遵照主席历来的指示办的。正面守侧面攻。在第四次战役中运用的更多。致使敌人进 攻中，每天只能前进0. 75里，这是平均数，有时丢得多一些，有时 少一些。大的反击，如反击横城、砥平里、原州。小的反击，在我近 70华里的正面防线中，差不多天天有。我们吃掉敌人一口就走，一 夜之间，就有好几个地方袭击敌人。另外，中元山的地形对我有利， 我们就在那里坚守防御，像钉子一样钉住敌人。可利用山头、石头打 击敌人，这就是我军杀伤敌人的战术。主席说：好呀!我想的就是杀伤、消耗敌人的战术嘛!

采取积极防御杀伤战术，四次战役，我军伤一人，敌人付出三个 人到四个人的代价，少时，我伤一个人，敌人也要付出二至三人。美 一亿人，我国五亿人口，与敌打消耗战，既符合敌强我弱的特点，也符合我国国情允许的范围。特别是在朝鲜战场，地形有利于我山地战， 不利于敌人的机械化的速决战。这要从领导干部的指导思想上解决问 题，才能实行杀伤战，消耗战术。

主席说：好呀！好呀！你军积极防御战思想解决的好嘛。我回答说: 这是被敌人逼出来的。主席说：逼出来的也好嘛。我敢与蒋介石作战， 敢与日本人作战，都是被逼出来的。

2.经济上的消耗战，釆取打炮兵和坦克。敌人战斗力弱，在炮筒里放一颗手榴弹，每个人都可以办得到，坦克也是如此，用手榴弹炸炮筒和仪表、仪器。在原州就是用这种办法，炸毁敌坦克五、六十 辆，炮几十门，这也是逼出来的。我们的炸药不多了，爆破筒也用光了！这样打法，行动快、效果好。对付敌人的伞兵，不打人，打伞， 伞上打个洞，人就掉下来了。这些都要给干部、战士讲清楚。先要党、团员带头，摸索出经验来，再由他们来讲给战士听，这样做效果好。

毛主席听至此说：好呀!好呀!从敌人反映来看，敌人怕你们，这 可能是你们给他打击大的缘故吧!我说：开始没有经验，以后逐步摸到了，打坦克应炸轮胎、履带。一打中坦克就坏。敌人在飞机掩护下， 拖回去，换上部件，又来战斗。

3.我军虽然战斗时间长，伤亡较大，但部队始终保持着高涨的战斗气势。我军干部损失小，有战果。这与敌人大不一样。捉来的俘虏兵都垂头丧气的，战士们一看见敌人的俘虏兵，就举起大拇指说： 你们不是有飞机、坦克、大炮吗？!也得当俘虏兵啊！

主席说：好呀！打仗就要讲效果，才能保持高涨的士气嘛！

十九、主席间：你看朝鲜战场，有哪些困难和问题急需解决？

我回答说：主要是供应问题，一个问题两个方面，汽车是一个方 面，公路是一个方面。我们缴获国民党的汽车，一种是十轮卡车，一 种是“道吉”车，现在己被敌机炸得差不多完了。它太笨重，朝鲜的公路不够宽、弯度小、车多了错不开。对此，彭老总也叫我与主席、 总理实事求是地讲清楚。总理问过我，我已与总理讲过了，总理说： 可增加部队修公路，车辆请苏联帮助解决。还有一个问题，是兵员补充问题，能补一些老兵更好一些。毛主席讲：这个问题，军委已决定抽调若干部队补充第一批出国作战部队。一定要把骨千保持下来，有了骨干，任何紧急情况都能应付，你放心好了！

（1952年5月毛主席接见志愿军文艺工作者。当时毛岸英在朝鲜战场牺牲不久，这是毛主席少有的悲伤镜头。）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夜色愈来愈浓。主席看了一下 表说：今晚谈得很好，我要了解的问题都了解到了，今晚就谈这些吧!

你好好休息、治病。有问题找聂总长，他会给你解决的。我站起来，穿好衣服，向主席敬礼。主席与我握手，再次讲：你好好治病呀！

 (作者：吴瑞林    志愿军研究会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