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住在河北定县部队大院里面。我妈妈是解放军第38军114师野战医院的军医,经常不是值夜班,就是野营拉练,或者去农村送医送药,做各种健康科普宣讲。我爸爸也是军人,在工兵营上班,也整天忙的不见人影。
  我和弟弟没人照看,幸好有好心的邻居顾伯伯和宿姨一家收留下我们,经常叫我们两个去他们家吃饭,带我们去看电影,给我们洗澡,还给我们讲故事听。顾伯伯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他的肚子里面有好多打仗的故事。
  他家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哥比我们大二十几岁,最小的姐姐也比我们大十岁。平时,顾伯伯对哥哥姐姐们很严肃,不苟言笑。但是,他对我和弟弟却很和蔼可亲,经常给我们讲打锦州,打天津,还有在朝鲜战争中打美国人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我们小的缘故吧,当时我们都只有五六岁,正是喜欢听故事的年龄。其实,和顾伯伯接触时间长了以后,就会发现,顾伯伯是那种望之俨然,接之也温的人。他开始也是工兵,和我爸爸一样,后来成为我们114师工兵科科长。
  工兵全称就是工程兵,它的主要职责是:为地面作战部队提供支援。主要负责开路、架桥、障碍排除、设置(埋排地雷、铺铁丝网、挖战壕,修工事等)以及灾害抢修。中国从夏朝开始,就有工兵这个兵种啦!几千年前的军队就有专门筑城设障、架桥修路的工兵。据《周礼》记载,在西周的军队中,就设有"掌固"和"司险"等官职,掌修筑城郭沟池及有关防守之事,来保障军队的作战行动。说白了,工兵就是排雷布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顾伯伯后来得了工兵常见的的职业病——矽肺,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我爸爸后来在挖坑道的时候,发生了塌方,脚被砸骨折啦!成了革命伤残军人,不能再从事工兵作业了,转到了部队的后勤保障部门工作。
  我至今还记得顾伯伯绘声绘色地给我和弟弟讲他在朝鲜战争上,每天吃的是炒面,炒黄豆,还有压缩饼干,经常是一把炒面一把雪!实在没有吃的,就去挖野菜吃。我听故事的时候,觉得这么吃,一定很好吃。其实,当时只是志愿军战士们苦中做乐的一种自我安慰的办法,或者是饿极了,才觉得这么吃很香。结果,我等妈妈回家,也吵着要炒面,就是雪变不出来,得等到冬天才会有雪下来。那时候,赶上部队运气好,打完仗,还能缴获一些美国人的牛肉罐头、猪肉罐头,所以偶尔,他们也会有罐头吃。有名的部队火锅,其实就是来源于朝鲜战争中。士兵们把捡到的各种罐头食品都放在一起乱炖,热气腾腾地,看着和吃着都很美味,就是部队火锅啦!还有,他们经常是白天睡觉,晚上行军。因为我们没有飞机,敌人有飞机,白天如果行动,很容易被敌人发现。
  开始入朝的时候,美国人的飞机看到我们的部队,就会往下扔炸弹,当时伤亡惨重。那个时候,有个顺口溜,叫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扔炸弹!大家四处躲避飞机,有的时候钻进路边的山洞里会没事儿,有的时候钻进山洞里,碰巧一个炮弹落在山洞里,就会把躲藏在山洞里面的人们整个儿都埋在里面。最后,也不知道是躲在山洞里面好还是躲在山洞外面好了。所以,战场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安全的地带,能活下来的都是命大的人!所以,后来改成夜间行军了。一到夜里,等到敌人看不清楚或者睡着了的时候,顾伯伯他们才开始行动!顾伯伯他们的工兵营总是走在最前面,因为他们要侦查道路,排除敌人事先埋藏的地雷,还有架桥,排除路途中的各种障碍!当时的行军路面都被敌人的飞机大炮炸的全是弹药坑啦!为了保证行军路途的通畅,他们工兵还要临时修补道路。等到他们长途跋涉,急行军到了要守卫的阵地之后,别的兵种都可以休息了。他们不能休息,还得抓紧时间挖掩体,挖战壕,修筑指挥所,构筑工事,设置障碍。等到所有的防御工事修完了,他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72d539e8f6bc9130e61fa203071ac34.jpg
  但是,这种累是值得的,他们修筑的工事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我方人员的生命安全。所以有人说,有陆军的地方一定要有工兵,工兵是军队行动中必不可少的保障!他们行军打仗的时候,身上除了要带枪,还要随身携带渡河、架桥、筑城、设障的器材和进行土木工作业的工具,对每一位工兵的体力要求都特别高。我小时候最常见到的就是爸爸的工兵锹。工兵锹很小但是特别锋利好用,我经常拿着工兵锹挖土玩儿。他们虽然不是地面直接作战部队,但是因为也是先头部队,经常直面敌人的枪林弹雨。
  德明哥哥说顾伯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争夺394.8高地的时候,一颗炮弹落在了他的身边,当时就被炸伤啦!幸亏顾伯伯命大,没有被炸死,身上留有伤疤,腿上也留有伤疤。他随身的一张军毯也留下了伤疤,被炮弹炸的就剩下一半了。德谦哥哥跟我说过一个小故事,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虽然,我们的武器装备和后勤补给都没有美国好,但是,我们还是把他们给打败了。
  有一次在追击美国鬼子的战斗中,战士们缴获了美国制造供士兵吃的牛肉罐头,当时我们的志愿军战士又冷又饿,战斗结束后就把缴获的罐头打开来吃。罐头是铁盒带有拉环的那种,开启非常方便,当战士打开罐头那一刻,罐头冒起了白烟,战士一惊大喊一声:不好,是炸弹!于是大家迅速隐蔽起来,可是等了一会并没有暴炸,战士们抬头看了一下罐头依然在那里,观察没有危险后,上前拿起罐头才发觉是热乎的。原来这种罐头是自动加热的罐头,虚惊一场啊!
  顾伯伯还给我们讲过的一个发生在抗美援朝的故事:说的是他的俩个战友,用担架抬着一个死去的战士往回走,遇到一个陡坡,前面的人突然脚下一软,摔倒了,后面的人把担架和担架上的人都甩了出去。没想到的是,生生地把死人摔活了。本来以为那位战士已经牺牲了,没想到,他竟然坐起来开口说话了。实际情况其实是那个战士受伤以后,处于深度昏迷,假死状态。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竟然活了过来!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作者 何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