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的母亲

看着母亲的满头银丝、步履蹒跚，听着母亲的琐碎唠叨、反复叮咛，不禁感慨母亲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少年时的母亲聪颖过人，下有三个弟弟，另有一姐一妹。因为外公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母亲未能进过学堂，只是接送舅舅上下学，就是在这间或地陪读中母亲学会了很多东西。有时候舅舅还没有记住的文章，母亲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再长大些，虽不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的生活突遭变故。由于叔公的好赌成性、动辄变卖地产而被外公一一赎回，外公因此被划成“地主”成分，所有田产重新分配，全家生活彻底改变。从此外公一家谨小慎微过生活，舅舅受了惊吓精神有了异常，母亲则由外婆做主，嫁给了一贫如洗的贫农父亲。父亲从小父母双亡，由大爷含辛茹苦抚养长大。为了远离是非之地，夫妻二人婚后不到十天就从山东来到了山西，在一个不足十户人家、都是外地老乡组成的一个小山村安了家落了户。僻静的小院，简陋的房屋，但从此拥有了安宁与平和，跟朴实的邻居和睦共处，在宁静的乡野春耕秋收。

父亲对母亲疼爱有加，为了让她过上更安逸一些的生活，他背井离乡到处工作贴补家用。寒风嗖嗖的中条山林场，餐风露宿的地质勘探队，附近的铜厂、铁厂、水泥厂都留下过他的足迹，洒下过他的汗水。最后到了霍州石膏矿，开山挖矿，历尽艰辛。

母亲在村里跟着大家一起下田挣工分，后来包产到户，我们分到了自己的庄稼地和小菜园，还有两棵柿子树。土地里种有小麦、玉米、棉花等，水田里种着稻谷和莲菜。父亲不在家，所有的农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包括别人家都是男劳力才干的插秧、割谷、剜藕。记得有一次母亲在水田里劳作，一只蚂蝗钻进了小腿肚，眼看着往里钻但是不敢揪不敢扯，因为人都说越往外拉它就越往里钻，母亲急速地一边潦水一边拍打，终于蚂蝗退了出来……

吃过晚饭是母亲相对休闲的时候，或者纺线织布，或者缝衣纳鞋，印象最深的还是煤油灯下剥棉花桃。我们兄妹三个钻进被窝里津津有味地听母亲讲故事猜谜语，忽然棉花桃里剥出个胖乎乎的棉花虫，母亲就会就着灯火“哧啦”一声烤熟了给我们吃。现在想起来难以想象，但当时真的是又温馨又美味！

平时我们家养着十几只鸡和一头大肥猪。每逢赶集，母亲就去集上卖鸡蛋，有时候也卖棉花、莲菜、江米等，年底就把喂了一年的大肥猪卖了。虽然日子过的忙碌清苦，但是因了母亲的勤俭持家，再加上父亲辛劳工作带回来的工资和粮票，我们家还算是比较殷实的，所以我的童年生活无忧无虑、快乐天真，每每想起都是暖暖的幸福回忆。

特别是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开始漏粉条，磨豆腐。凛冽的寒风中，白亮的冬阳下，两根带枝叉的树干架起长长的一根木棍，上面挂满了快拖到地面的红薯粉条，紫红粉白，均匀透亮。磨豆腐是在村里的石碾子上，两个厚重敦实的石磨盘，在我们一圈圈地推磨中，把泡好的黄豆一点点碾压、磨碎、挤汁，乳白的汁水流进桶里，再倒进有棱有角的竹器中，后来不知怎样就成了白白嫩嫩的豆腐。只记得我们睡觉时候大人们都还在灶前忙碌，早上睡眼朦胧中，豆腐脑的鲜香就扑鼻而来。还没出被窝，母亲就会给我们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晶莹剔透，微苦中透着甘甜，嫩滑里略有粗涩。

印象最深的还是我们自己制作江米球。村里一位大爷走街串巷爆爆米花谋生，阴天下雨时候他不能串村就免费给我们爆玉米豆、小米花。母亲用自己地里种植的甜菜和红薯熬成粘稠的糖稀，用筷子一挑会拉很长的丝，看起来像琥珀一样紫红透亮，吃起来比蜂蜜还要甘甜百倍！我们把胡萝卜一切两半，两个横截面处各挖出一个半圆形小洞，然后把蘸过糖稀的爆米花用两截萝卜一夹，就出来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江米球，黄澄澄、金灿灿的，又香又甜，比现在超市里卖的不知好吃多少倍！　　

艰苦的条件也让我们兄妹几个早早懂事，哥哥在乡镇中学住校，为了省钱只交份水钱然后开水泡馍，从来不上灶。每周三、周日回家一趟带干粮和咸菜。母亲心疼哥哥，就给他装白面馍馍，留下粗粮我们在家吃，可是每次哥哥总是趁母亲不注意就把白面馍馍换成了棒子面饼……两年的住校生活让哥哥落下了胃病，久治不愈。

后来我们跟随父亲一起到他工作的地方落了户，我也上了中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觉得饿，母亲就每周中间给我送一次馍馍干和煮熟腌制的花生米，还经常不顾天寒水冷帮我洗衣服。学校的住宿条件差，她就给我们宿舍缝制棉窗帘遮风挡寒；土炕上潮湿阴冷，她就给我们买来厚塑料布隔潮取暖。她时常鼓励我们再苦不能误学习，再累也要有志气。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父亲积劳成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对于母亲，简直就是塌了天，但是她为了我和弟弟的学业能够继续，省吃俭用，那个冬天只买过两棵大白菜，全靠自己腌制的酸菜和咸菜熬过了整个冬天。营养不良加上心情郁闷，母亲也病倒了，多日卧床不起，水米不进，头疼欲裂，幸亏了村学校的郭老师请他的一位中医朋友开了几副中药才逐渐好转。

回首往事感慨万千，母亲就是这样，以她柔弱中的坚强，使晦暗艰涩的日子也能有滋有味，让平淡无奇的生活不乏多姿多彩。年少不懂父母恩，孩提难解父母苦。

“乌有反哺之意，羊有跪乳之恩。”亲爱的母亲，将来的日子里，就让我们陪您看春暖花开，听莺歌燕语，享岁月静好。看您慈祥的笑容里都是暖暖的爱意，让您舒展的皱纹里都是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