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霜降前后,是柿子采摘的季节。在故乡的水果当中,柿子是最晚成熟的,也是深秋里最亮丽,最暖人的一道景色。

  总觉得柿子树是一种奇怪的果树,至今也没有改变这种看法。比如它的叶子,秋风一紧,便“刷”得由绿变红,几乎没有任何预兆。时间不长,就又如商量好了一般,一夜之间便脱落殆尽,满树的柿子忽然就暴露在阳光下,赤裸裸一览无余。此时果实虽已红亮可人,但还是有些生涩难耐。

  似乎有些残忍,果未熟,叶先衰,然而这却是柿子树的一显著特性。因为在自然条件下,柿树的果实不经过暴晒,不经过霜寒,便无法去除青涩,或者说只有经历如此才能真正成熟,才能味甘如饴。这也是柿树最让我感到奇怪和喜欢的地方,就如歌中所唱,“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很贴切。

  柿子曾是家乡第二大水果产业,每年此时,一枚枚柿子如一盏盏小巧精致的红灯笼,挂满了枝枝杈杈,照亮着荒凉萧瑟的山野。

  柿子比较容易采摘,虽然树形高大,但没有了叶子的遮挡,一目了然,只怕你的手不够用了。采摘完毕后才是真正忙碌的时候,因为柿子很少有人鲜食,而且又不易长久储存,所以绝大多数柿子都被做成“柿饼”(我们当地的称呼),留下的极少部分品质绝佳的也几乎全用来摊制“柿子煎饼”。

  做“柿饼”的第一步,也是最劳人的一步,就是把柿子逐个去皮。每户都差不多有几千斤的柿子,一堆一堆地挤满了院落,如一座座火焰山。看着很养眼,心中却也直发憷。往往是全家齐上阵,不分昼夜地削啊削啊,手磨起了泡,嘴巴上了火,也不能停歇。只因节气不等人,若过了立冬,赶上冰冻,“柿饼”就很难成形了。

  第二步,即把去净皮的柿子,仰面均匀的摆放在事先用秫秸做成的箔上晾干。这是村里每年最拥挤,最热闹,也是最美的时刻。家家户户从院里至院外,大街小巷,总之村里所有的空闲处,着眼处均是一片红红火火,就如村人丰收后的喜悦在四下里流淌。而我们这些淘气馋嘴的孩童,怎禁得住如此鲜亮亮的诱惑?不管溜到哪儿,只管随手抓起便往嘴里填,以至于糊得满嘴满脸满身,似红孩儿一般。鲜柿却是不宜多吃的,尤其是年幼和体衰多病之人,因此那段时日,哪家的孩子不嚷嚷着肚子痛或拉肚子。然而没有人为此接受教训,来年依旧,因为这是丰收的巨大喜悦与诱惑,无人能抵挡。

  做“柿饼”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晾干的同时,每天都要用手挨个由上往下挤压一番,而且用力要拿捏均匀。若用力过大,柿子就会破裂,“柿饼”的品质随之下降,价格自然就很难上去了。

  其实做“柿饼”的三个步骤是在同时进行,边削边晾边挤压,循环往复。常常是早的已经入库,那边还有刚上箔的,因此这个活计让人不得一丝空闲。亏得这个季节雨水稀少,尽管不丢松的劳累一天,晚上还是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的。

  经过数日风吹日晒,露浸霜寒,柿子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如白色粉状的东西,(我们称为“柿霜”),且圆溜溜的柿子也已经被挤压成了约一指厚的饼状,“柿饼”就算晾制成功了。

  “柿饼”确实比鲜柿有味道,鲜柿甜腻的让人生畏,而“柿饼”充分保留了鲜柿的糖分,却甜而不腻,而且口感爽滑,筋道有余。怪不得红亮亮的鲜柿,身价远不如其貌不扬的“柿饼”。

  霜打柿越红,而手工制作的柿饼也更甜美筋道,还有晨露早霜的清凉,淡淡的山野清香,浓浓的家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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