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生命您好:

  作为一名癌症病人的家属,陪伴我的父亲从六十岁确诊肝癌到他七十二岁去世。这十二年来我们三个女儿给到父亲最有效最贴心的生命照护,经过了约十五次血管封堵的介入治疗,父亲在最后的生命百天里从能看两集张学良的电视剧到看半集到听我说直到电视剧结束;从吃七只小水饺到吃不下半只直至最爱的烫茶也无欲不喝了。清楚记得他坚强站起身子抠嗓子,他想把东西吐出来,他已经多天只吃一点点纯植物提取的枫露了,哪里吐的出来呢?失败了多次,他用手示意我,说:“躺下”。他在温暖的阳光下蜷在热腾腾的喜来健床垫子上,垫子是玉石面,很硬,父亲艰难地说:“给我铺上点儿”。以往他都是直接睡的,他说那样效果好。如今的状态是他的身体由于肝癌晚期病灶转移,吃不了食物了,消瘦如骨柴。臀部有1mm*1mm的一块褥疮,红褐色的破皮还没有脓。这是腊月二十八后的几天。

  微信和远在欧洲的朋友聊到父亲现状,她唤着我乳名,给到我挚恳的见意输点营养液吧!和现在是校医的原来是护士的二姐提到了这个想法,姐没和我多言讨就去实践了。 


  “病人没到,开不了营养液”

  “给你开点葡萄糖吧。”

  “妹,记下爸爸尿。”

  “一定告诉我。”

  “随时电话我。”

  “我走了,千万记得。”

  “爸,你有尿吗?”

  “你憋吗?”

  “不。”

  “姐,爸没尿,就10mm。”

  “我去,洗个澡马上到。”

  “我要去医院。”

  “你姐怎么还没到?”

  “爸,您抬一点儿腿。”

  “爸,穿这两件,舒服。”

  “咱们坐在轮椅上等。”

  “你姐,怎么还没到?”

  “我到看丹桥了。”

  “爸,我来了。”

  “信英。”

  “看着你妈,扶你妈座下。”

  “大夫说我什么病?”

  “肝囊肿,有积水。”

  “爸,我回家看看我妈和冉冉。”

  “杜宇在来的路上。”

  “你儿子真棒!”

  “妈,您别哭。”

  “咱们走。”

  “冉冉还睡着。”

  “我要去。”

  “宇子,你来看妹妹,妈妈带姥姥去看姥爷。”

  “行,妈你等着我。”

  “我把钥匙放地毯下。”

  “我二姨给我了。”

  “信英。”

 


  父亲的双眼是恍惚的迷离的,他们相见已无言,母亲止不住的泪涔涔……我见父亲时他微弱地呼吸着,面色是暗的,有黄,有灰,还有那肯定的能预见死期的一种暗的杂色在他露着的肌肤上蔓延着。

  正值春节,大年初四,亲人们都在中国人最隆重的假期里,我在微信朋友圈的几句话,使得大家自发的从四面八方来到丰台桥南铁路医院。

  父亲的左手插着输液的针头,艳妹妹扶着他:“雷子舅舅可乖了”,妹和我说:“得扶着他,他老想动。”我挨到妹扶着的父亲的手,凉,真的特别凉,那不是记忆中的父亲的手。我很快去摸那只右手,那才是我的父亲。和我一起走过幼年少年青年步入中年的父亲。记忆中我在江苏虞山脚下燕园问可敬父亲:“爸爸,您细想慢答我,几个女婿您说哪个最疼媳妇?”

  父亲真的是慢说着:“还是杜春来啊!”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我百感袭心。我不知能做什么,我还抽空煮了父亲常喝的棒子面粥。父亲每次化疗,打不开胃口时他就喝这个。我把粥从玻璃罐里倒到小碗里一点,慢慢喂到侧着头的父亲嘴边说着:“爸爸,您爱喝的,喝一口吧。”粥从一侧嘴角流到另一侧嘴角,只一点点留在了口腔里。我尝试了三次,知道他吃不了就没再喂了。我问姐姐,爸尿尿了吗?姐姐把尿壶拿给我,我见了,心里有一点点踏实,那是约30毫升的生命液。姐姐把爸爸的下裤脱了,他穿着它不舒服,我看到了,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身体的那个部分,我最初来到地球他和母亲结合的生命真情的属地太阳塔。

  父亲,钢铁一般的父亲,从家出来我扶起他,他全身倚着我的那个状态我永远也忘不了,一把硬骨头在自己女儿怀里,他是我宝贝,我要反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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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在医院的30小时,我们只是常规输液,换褥疮贴,血压心跳监測,没做其它创伤性治疗。父亲,我见他的几面,我给她诵了佛教的《心经》他是没皈依的信徒,他太含蓄,是个公认的老好人。

  父亲有过一次皱眉,三两声小的呻吟。小姑是家奶奶很疼的一个暖心孩子,姑姑操着家乡肃宁县的土话说:“雷子哥,最好了。”我清晰听到父亲应着她。约一小时都没一点声音的父亲那刻有了一点回应。

  这最后的夜晚是二姐陪父亲走过的,他有呼叫我和母亲的名字,他知道大姐在加拿大,姐回父亲,韩兰娜在家呢看冉冉,我妈睡觉呢,父亲没再问话了。后来姐和我说:“如果他再问,我就会叫你们。”

  姐没听大夫的,一夜没给父亲翻身,他怕不好,他怕他走,果然,这怕应验了,2016年2月12日下午13:00父亲因为一次翻身,头仰了,再也不能支撑了,一点点都不可以了,姐大嚷几声“爸,爸你怎么了”跑去找大夫,我当时是哪般,怎么忽的模糊了,大夫拿着手电筒过来,做着常规地检查,所有的体征都是说明他走了,那刻我趴到父亲耳边,念着母亲和我们三个的名字,说我们都爱您……

  给姐换上我大衣,她穿的红色外衣,不能再穿。我俩慌跑着去买寿衣, 忙挑选真是百千泪感。约是十分钟返回。床边望父那是别,是离。掩住泪水,给父亲擦身体。孝衣的穿我们不会,听太平间的师傅引领。这袜子太紧了,这鞋子我调换搞错了,父亲腿脚肿了一月,我拿了个43码的鞋子。我儿子说:“姥爷,这袜子勒你会疼吧”。儿子只说这一句,他知不能添乱。护士轻声说着,要早点送到太平间。

  最后的一次电梯恰是我十二年前第一个知道父亲确证肝癌占位乘的那部电梯。

 


  最后的妆容在记忆

  入冰棺前我有恐惧

  冰冷世界阴阳隔停

  他的逝去带领我长
                                                                                                        此致

                          敬礼

                送别父亲韩信英

                2019.11.01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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