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出生在八十年代,大名叫献阳,家人都习惯地叫她的小名阳阳。阳阳的爷爷叫李正甫,生于1924年,在我的叔伯里排行第三,比我的父亲大二岁,通常情况下,我叫他正伯,叔伯们一起时,我就叫他三伯。三伯和我父亲都参加过抗美援朝,身上留有美国飞机扔下的炸弹爆炸后飞嵌入背后脊椎的弹片。虽然同在朝鲜战场,两兄弟却未曾照面。1954年朝鲜停战后,志愿军陆续回国。三伯回国后即转业到地方,在平江县人武部工作,任平江县人武部部长。后来,适逢我二伯李运甫在岳阳开会,恰巧看到与会人员里有人叫李正甫,忙找会务组询问打听,待到见面,才兄弟相认,我们其后也才得知三伯的消息。而我父亲则是在二伯的来信中告知三伯的情况后,才终于有了联系。三伯于1986年因嵌入脊椎的弹片锈蚀,已将脊椎包裹住,疼痛难忍,医生也无法开刀手术,最后不幸去世。三伯去世时,阳阳才几岁,还不太懂事,她爷爷的模样她也记得不大清楚。

        阳阳的父亲是我三伯的长子,和我是堂兄弟,整小我一岁。平江的几位堂兄弟,还是在2000年1月料理我母亲的后事时在汨罗高家坊镇相见,至今一晃就是九年。而在平江的几位子侄,由于当时匆忙,二十多年未曾相见。通过兄弟之间相互交谈,我得知在几个子侄里,阳阳是个很晓事理、善解人意、非常阳光的女孩。因为从小生活在山区,远比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能吃苦。小时候,阳阳学习很用功,成绩也不错,高中毕业后一心想上大学,但因为当时家庭条件有限,她的父母拿不出更多的钱供养她上大学。但阳阳始终不甘心,十分好强。为圆大学梦,1998年她只有16岁,就毅然只身来到了人地两生的株洲市打工。一年后,用打工挣的钱,租赁了一个门面,自己开了一个服装店,尝试着自己做老板的滋味。就这样,她自己当了几年老板,也赚了一些钱。          2004年9月,阳阳把服装店转手,自己独自来到省城长沙,自费到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专业本科就学。经过四年的苦读,终于以优良的成绩取得毕业证书。但她并未因此止步,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才干,使自己将来在事业上能够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更好地利用日语为祖国和人民服务,征得父母同意,决定申请自费出国到日本留学。在阳阳准备参加2008年9月的日语NAT考试前,我借送儿子到西安就学的机会,安排好儿子就学事宜后,告了几天假转道湖南汨罗故土,探望离休回故乡的已83岁高龄的老父亲。

        9月3日,帮兄弟收完中稻,天气转阴,便和叔叔商量次日由他带路,专程到平江伍市镇去。4日一大早,我和叔叔吃过早饭,7时一同乘坐中巴车去看望几位堂兄弟和子侄们。

        由于叔叔已是70多岁的老人,平时到平江县伍市镇次数不多,仅记得初次来时是过了清江大桥,走不远就到阳阳家,加之我陪同一起,叔叔高兴,想快点到,嘱咐司机一过桥就停车。谁知下车后,叔叔左右四顾,感觉不对头,顺路朝北走了十分钟路程,问了一下路旁的住户,才知还有一段路。叔叔一个劲自责,说自己老了,脑子不中用好忘事了。我对叔叔说,您老这么大年龄还和我一起赶远路,真叫我过意不去,您老人家不必自责,我们一起走走好了,反正就在前面,不会有多远,我又是第一次来,顺路还可以看看沿途的景观。叔叔听我这么一说,倒感到有些释然,满口答应说,好好好,那我们就顺路走走看看。就这样,我们边走边看,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三里多路,在12点多钟终于到了阳阳家。

        看到我们到来,阳阳及全家人喜出望外,非常高兴。特别是当弟妹听我叔叔介绍说我是专门从新疆送儿子上大学顺路回家乡来看她们时,更是喜不自禁,寒暄几句后赶紧到厨房去忙着准备中饭。于是弟妹和侄子献章(阳阳的哥哥)、侄女阳阳分头行动,洗菜切菜,烧火做饭,只一会儿功夫,一桌较丰盛的饭菜就上桌了。

        吃完中饭,相互闲聊了一会儿,阳阳的小叔叔军凡(我最小的堂弟)听说我们到来,专门过来,让献章、阳阳陪同,请我叔叔和我一起到他家里去。军凡家在山里面三伯原来的老屋上面处,与阳阳现在这个家相距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因为比较偏僻,除军凡还守在老屋,其他几位堂兄弟都搬到交通便利的岳阳至长沙省级公路边购房建屋。而平江县因为是当年彭德怀起义的革命老区,那里的山比汨罗长沙这边要高要大些,交通多有不便。这几年,得益于改革开放,国家逐步加大了对革命老区和贫困地区支持力度,沿山新修了一条全水泥硬化的高等级公路;原来的清江河也架起了新桥,结束了解放后几十年河两岸人民出入来往靠船摆渡的历史。

        阳阳非常高兴地陪着我,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一边朝他叔叔家走,一边向我介绍老屋的情况。到了老屋处,阳阳指着较远处刷着白墙的一排房屋。对我说:伯伯,你看,那就是我当年上小学的地方,我的学生时代就是从那里开始的,每天早晨五点钟就要起来,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去学校。我看着那一排排房屋,又看看三伯住的老屋,仿佛阳阳当年沿着崎岖坎坷的山路上学的情景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对阳阳说:你每天都要沿着山路,到那里上学,不容易啊。阳阳笑着说:我们是山里的孩子,条件艰苦,不像城里人上学那么方便。我们边走边说,一会儿就走到一块较平坦处,那也有一栋房屋,阳阳高兴地对我说:伯伯,我们到那里看看吧,那就是当年我爷爷和我父母居住的老屋。我说:好啊,去看看吧,说实在话,我还真没来过这里呢。阳阳领着我到了老屋处,我们围着老屋前后左右里外都看了看,房屋的墙壁屋顶的砖瓦都还齐全,收拾一下,还可以住人。但由于三伯去世后,阳阳他们全家搬走,加之这里相对比较偏僻,也没有人来租住,久而久之,便荒芜了,室内还长起了青苔。我们看着看着,不一会儿,叔叔和阳阳的哥哥也赶到了,叔叔也对我说:你也来看你三伯的老屋了,嗨,可惜现在都荒废了,旁边的水田地也没人耕种咯。阳阳的哥哥献章说:这么一栋房产要在城镇里那就好了,早就租出去了,但这里不行,太偏僻。

        在三伯的老屋处看过后,我们又沿着山路往上走了约五分钟路程,来到军凡家。军凡家与三伯的老屋大小差不多,在山半腰处,站在门口清楚可见山上茂密的树木。阳阳说:怎么样,伯伯,这里的山比汨罗的大吧。是啊,山比汨罗的山大,山上的树木也比汨罗那里的树木要大要密得多,我回答道。军凡说:这都是近几年上头有文件,规定封山育林,禁止滥砍滥伐的结果。我接着说道:怪不得我和叔叔刚下车时,看到在清江大桥头处设立了一个木材检查站,对出入的车辆进行检查,原来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林木资源。

        一别九年,弹指挥间迅即短暂。一到军凡家,一种久违的亲情洋溢心中。军凡把我们迎进堂屋,向弟媳作了介绍,还把他的儿子引到我们面前,让我这个没见过面的伯伯认认。阳阳告诉我:这是我最小的弟弟。我立刻明白过来,军凡的这个儿子就是我最小的侄子咯,当即赠给小侄子一份礼物,表示一下久未见过面的伯伯的一点心意。随即,弟媳端上热茶,我们相互间聊了一下家常。略坐了一会儿,阳阳招呼我们,用数码相机在院落里照了几张像,告诉我说:等我整理好后,发到伯伯的电子信箱里去。照完像,军凡陪着叔叔和我在院里坐下,又聊了起来,献章和阳阳则帮着他们的婶婶烧火做饭,不到半小时,晚饭就做好了。叔叔酒量尚好,就喝白酒,我们兄弟子侄则喝着啤酒,没有过多的客套,气氛随和温馨。饭后,我们稍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告别了军凡全家人,踏着暮色,走在山间蜿蜒起伏的小道上。

        由于阳阳与我二十多年未曾谋面,阳阳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这个伯伯说,便提议让献章带小爷爷先回去,她陪着我这个伯伯再到清江河边看看。来到清江河边,阳阳仿佛又回到中学时代。她告诉我: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在对面的那所中学;每天上学,早晨五点钟就得起床,匆匆吃点早饭,背起书包,来到河边,由船工将我送到对岸,每次五角钱。阳阳指着新修好的清江河大桥说:现在好了,无论上学、出远门,在家门口就可以坐上中巴车,再也不用坐船了,摆渡的船工也改行了,清江河上也很少看到船工的影子了。我对阳阳说:将近三十年,变化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今非昔比啊!虽然伯伯中学毕业后先到大别山茶场生活过二年,后又支边到新疆农村生活,离开故乡三十多年,经历过不少艰难坎坷;但相比之下,中学时代则要幸运得多,远没有你这么艰难啊!也正因为艰难,锻炼人的坚强意志;伯伯非常高兴看到你成长,还准备出国留学,伯伯为你们高兴啊。看着清清的河水流淌,阳阳还告诉我,小时候我们常到这里来钓鱼,挺有意思的,运气好的时候,半天就可以钓上好几条大鱼。在清江河边伫立了一会儿,望着河对岸,阳阳深有感触地说,以前长岳公路就从那里过,2004年新桥建好后,新公路就从河这边过了,大大方便了我们;我们家也是从那以后在公路边现在这个地方盖的新屋,条件比以前好多了。看过她家的老屋,又看到她家的新屋,我也深有感慨地说:是啊,伯伯要不是亲自到这里来,就不会看到你们家这些年明显的变化咯;还是改革开放的政策好啊!

        我们沿着清江河边走边谈,很快暮色降临,就缓缓离开,回到阳阳家。弟媳已把热水准备好,招呼叔叔和我洗个热水澡,还将我们换下来的衣服很快洗了,真有点叫我们过意不去。洗完澡后,叔叔和我就在阳阳家的小客厅里看电视节目,弟媳、运章、阳阳各自忙完后陪着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阳阳和运章明天一大早要赶到长沙去购买电脑,叔叔和我还要转到伍市镇的堂弟勇凡家去看望,便各自安歇就寝。侄女阳阳则回到书房温习日语。我关切地对阳阳说:时间不早了,你还不睡呀?!阳阳说:伯伯,您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望着阳阳刻苦的样子,想想她还要准备参加9月11日的日语NAT考试,不忍再说什么,我只有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

        第二天,一大早,洗漱完毕,吃完早饭,准备上路。这时堂姐来电话,告知我外甥李礼已把9月8日返疆的火车票买好带回来了。侄女晶妮也发来短信说:伯伯,我爸爸已从河北回来,我也从株洲赶回家了,我们都在爷爷这里等你和小爷爷回来,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7号我还要赶回学校去,赶快回来吧,九年了我好想见您,我已经不是九年前那个小女孩了,我现在已经是个20岁的大姑娘咯。弟媳再三挽留,我把这些短信公布出来,告知弟媳,谢谢盛情招待,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望你们;我的亲侄女专门请假从学校回来,时间紧,还是要赶回去。阳阳听到这个消息,对我说:伯伯,我们就一起走,你们中途在伍市镇下车,到我叔叔家去,我们先到长沙,在那里等您,8号您到长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在长沙为您送行,说好了,不见不散哟!

        5号中午,叔叔和我到伍市镇下车,来到加油站对面的勇凡家。侄女群群和侄子送章听说我们的到来,忙在单位请了个假,中饭时赶回。多年未见的亲人们相聚,浓郁的亲情洋溢在伍市镇上空;久违的相聚,叔叔、我和勇凡一家格外高兴,一起喝了点白酒助兴。勇凡要好的邻居,也来作陪,破例又打开一瓶酒,很快也喝完。渐渐地我也略有些醉意,一看表,已经下午4点多了。想到侄女发的短信,不便耽搁,忙起身告辞。叔叔也在一旁解释,感谢勇凡一家盛情接待,但必须下午赶回去。见我们执意要走,勇凡一家只好送我们上车,匆匆话别,并再三对我们说:有机会一定再来啊!

        下午六点多钟,我们赶回汨罗高家坊镇高华村,与炳和弟和侄女晶妮终于见面,晚饭则由炳和的堂客卫芳做好,我的父亲、叔叔、我及炳和弟一家六口人聚在一起,气氛热烈,像过节一样,说不出有多高兴。叔叔把自己珍藏很久的酒也拿了出来,还说两个侄儿回来了,侄孙也回来了,非要和我再喝几杯。拗不过叔叔的热情,只好陪叔叔喝几杯。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了一会儿分别几年的事情。考虑到晶妮明天还要赶回学校,聊得太久怕耽搁晶妮休息,便早早睡去。

        第二天中午我亲自和晶妮的父亲一起将晶妮送到村头路口,送她一些礼物,鼓励她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一直把她送上车,眼望着车影消失,才转回村里。下午,我洗了一个澡,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晾到竹竿上,做好回新疆的准备。弟媳也把自己做的霉干菜拿出来,说是大哥、大嫂喜欢吃,让我多带上一些。

        8号一转眼就到,早晨老父亲亲自骑车到高坊镇去买回一些肉、鱼、菜,中午12点早早把饭菜做好,吃完后又亲自送我到村口,嘱咐我在外工作要多注意身体。我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不知该对老父亲说些什么,想到此一去,要多少年后才会再回来,心里头真是百感交集。我声音哽咽地对老父亲说到:爸爸,我不能经常回来看望您,您老也要多保重呀!

        时间真快,一会儿就2点多钟,去长沙的中巴车终于来了。我登上车,告别了老父亲,不停地朝父亲挥手,在心里默念着:故乡,原谅我这个游子吧,我又要离开你啦!相信我,还会有回来的时候。将近4点钟时,中巴车到达长沙北站,我换乘市内9路公共汽车,向着长沙火车站赶去。我的手机不断收到短信,都是阳阳发来的,问我到长沙了没有。我赶忙给她回了短信,告诉她:我正在9路车上,半个小时可到火车站。半个小时转眼就到,我匆忙下车,来到售票厅前,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阳阳发的短信:伯伯,你到了吗?我赶紧回电话:我已到火车站,在售票厅前。阳阳说:伯伯,您就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到。刚说完,突然下起了大雨,站前广场上的人们,急忙四处奔跑,寻找避雨的地方,售票厅走廊很快就布满了人。约摸10分钟的样子,阳阳和玲玲打的来到售票厅前,的士停在我面前,阳阳和玲玲很快从车上下来,冒雨跑过来,阳阳先把玲玲向我作了介绍,告诉我说:这是我妹妹玲玲,她现在在长沙读大学;接着,又对玲玲说:玲玲妹妹,这就是我跟你说起的在新疆的伯伯。

        我们略寒暄几句,阳阳提出火车还有2个小时进站,先找个饭店,一起吃个饭,表达一下当侄女的为伯伯送行的一片诚心。拗不过二位侄女的好意,只好一起来到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点了四菜一汤,席间还请饭店的工作人员帮忙,给我们伯侄三人拍了张合影照。吃完下午饭,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向火车站赶去,阳阳还特意又买了一些长沙的小吃和旅途需用物品交给我,要我带上,关切之情难以言表,阳阳的心细使我感受很深。在候车厅门口剪好票,分手的时刻来临,阳阳和玲玲不约而同地说:伯伯,一路保重,祝您一路顺利,平安到家,保持经常联系哟!我说:伯伯也祝你们好好学习,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一边向火车站台走去,一边不断回头,挥手致意,眼角又湿润起来……

        此后,我们相约经常保持联系,即使远在天涯海角也不忘记。侄女阳阳使我更多地增添了一份对故乡、对亲人的牵挂。前不久阳阳高兴地告诉我:又去北京参加了一次日语考试,出国留学的申请根据我的意见作了一些修改后也提交入管局,如果顺利的话,2009年4月份会有结果。我真心希望阳阳的愿望能早日实现,梦想成真,真心希望阳阳的明天会更美好!相互间的这种联系,进一步引起了我们彼此对亲情的关注,对亲人的关爱,对家乡的关切。虽然故乡一行,时日匆匆,伯侄相聚,见面短暂,但由于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同一个祖先的血液,亲情血缘无法使我们彼此割舍。我们真诚地祝愿故乡的面貌一天天改变,日新月异;真诚地希望亲情关爱能不受时间和距离的影响,不断长久地延续下去……

        2009年四月转眼就到,不久,阳阳给我发来短信:已买好前往日本的机票,即将开始异国学习的新的征程。经过她的艰辛努力,多年的愿望正在一步步地实现。

        到了日本以后,阳阳即投入到紧张地学习之中。在紧张学习之余,阳阳找了一份工作,贴补学习费用,缓解生活之需。晚上夜深人静,阳阳不时地将她在日本学习生活情况告知我,还把她学习生活的一些照片发给我,让我不要为她担心。我也常常嘱咐她在异国他乡更要注意自己保护好身体,学业成功好回国为祖国建设效力。我们虽然远隔天涯海角,但彼此之间一种亲人的牵挂却一直萦绕心头。直到现在,我已经退休,但仍然难免为阳阳牵肠挂肚,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什么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侄女阳阳,伯伯在遥远的新疆真挚地为你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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