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说要留住大壮,小二子先说了话:“大毛,你疼大壮这我知道,可是你得想明白了,孩子是由父母做主的,你不是他的妈,你没这个权利。再说了,即使你留住了,接送他上学你就不能走了,我妈怎么办?她上了年纪了,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你也是有家的人。”
“小二子说的对,大毛,这个是不能揽的,你嫂子要是不乐意也是白费。”二伯说。
“我说也是,你留下大壮你嫂子能乐意吗?她要是但分想着你心疼她,她也不能把大壮带走。”二婶儿说。
大毛的话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大毛却不为所动的说:“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替大壮着想,这么样儿把孩子当铃铛一样的来回的抡孩子受不了。上学的事我想好了,给他转学,我婆婆那附近有个军队的小学,我问了能转。”
“我不跟我妈走了,我跟着姑姑,上哪上学我都乐意,我听话还不行吗?”大壮说。
大毛是个有主意的人,一条道走到黑,小二子是深知她的脾气叹了口气说:“我是管不了你,只要嫂子没意见就行。”
大家正说着六嫂进了门。
“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没有姜子牙,诸神都归了位了?”二伯说。
大壮看见母亲连忙说:“妈,我不跟你走。”
大壮的话叫六嫂一愣,笑了笑说:“什么不跟我走?”
二婶儿说:“大伙儿正说着呢,大毛打算把大壮留下,大壮这句话就是冲着这个说的。”
大毛给六嫂拿了碗筷,六嫂坐下说:“我看杨青没把孩子接回来,就知道是大毛的事,我回来看看。”
“六子媳妇儿,二伯今天喝了口酒,遮着脸儿说你几句,爱听呢你就听,不爱听只当是二伯多嘴。”二伯说。
“您说吧二伯?”六嫂说。
“你跟小六子无论是多大的仇恨,没有站起脚就走的道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把孩子带走了,大毛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弄大了,她心里能受得了吗?你是他妈,别人没这个权利,可是心思是一样的,就是条小狗也舍不得呀?”二伯说。
“你喝点儿猫尿就胡沁(瞎说)。”二婶儿怕二伯的话得罪了六嫂说。
“我说的是实话。”二伯说。
六嫂听了说:“二婶儿,二伯说的对,我当初也是考虑再三,最难过的是大毛这个关,可是我没办法,我没道理把孩子给她拉扯着,她也是一家子,结婚以后就没过过一天的踏实日子,我不能再连累他们。”
“嫂子,你别拿这个说事,你是我们的大嫂,你说话我们听你的,可也有个对错,我告诉你,现在我们起义了。孩子我们得带走,你乐意也得乐意不乐意也得乐意。”小二子喝的满脸通红的说。
“带走?带哪去?”六嫂说。
“嫂子,大壮跟着你上学远,每天得早起一个钟头,孩子这一个钟头的觉花钱是买不来的,我带他到西山去上学,我是这么打算的。”大毛说。
六嫂听了心里特别的感动,她想不到大毛两口子居然是这样地心思,可是把孩子交给他们,自己心里不落忍。说:“大毛,我知道你疼他,可是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刚开始,带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呢?再说了,你婆婆也跟着受累,这怎么行?”
“我妈怕人少不怕人多,这点儿你别惦记,没有大壮我也没好日子,大毛心里长了草。”小二子说。
“大壮妈,哪找这样的妹妹和妹夫去?我瞧着这也是好事,还有,你跟小六子不能较死劲,他一时糊涂得给他个机会,那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人是厚道人,就是耳朵根子软点儿,没有主心骨。”二婶儿说。
六嫂听了说:“好,我乐意。”
大壮虽然听不懂全部的话,这句听懂了说:“我也乐意。”
二婶儿笑着说:“小二子,什么叫起义呢?”
“这都听不懂,就是造反!”二伯说。
从此,大壮跟着大毛到了西山,六哥一家三口竟然去了三个地方。
事情的变化是由它本身的规律造成的,如果有人觉得能够人为地改变是一厢情愿,如果你真的能够改变的话,那你的努力其实就是事情本身发展规律的一部分。
六哥去了深圳,大毛带走了大壮,六嫂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不过这给了六嫂一个机会,因为她不用再为孩子操心,能够有精力去做事,她想了想佟川的建议,就单位里的现状而言,这真是应该考虑的。但是,六嫂的经历和见识使她迟迟的下不了决心。想当初六哥辞职她就是第一个反对者,事实证明她的反对是对的。
正在六嫂犹豫不决的时候,领导找她谈了话,大概内容就是,一家南方的公司要和他们合作,甚至提出承包这个单位,如果合作六嫂可以作为厂方的代表,如果是承包六嫂则必须离开,但是领导也给六嫂指出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六嫂可以成为承包的第一候选者。
六嫂反复考虑拿不定主意,于是给佟川打了个电话。
佟川接到电话约定六嫂谈谈这件事,地点就定在泰丰楼。
六嫂如约而至,到了泰丰楼,佟川早就等在那里,两个人走进餐厅点了菜。
“佟川,又给你添麻烦,我必定是个女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六嫂说。
“哪的话嫂子,有事大家商量总比一个人强。”佟川说。
六嫂把厂里的谈话告诉了佟川问:“我走哪条路呢?”六嫂问。
“第一条是绝对不能走的,因为合作方的实力要是强的话,你就是个摆设,就是你乐意做摆设,说不定哪天人家连这个摆设也不会摆了。第二条路人家承包当然是不会要你的。第三条倒是可以考虑,可是也有弊病,风险大是第一,效益好了厂子拿大头,你拿小头,效益不好了亏损的是你自己,厂子不受损失,他是只赢不亏。因为资产设备都是厂子的,你的位置也没有把握。”佟川说。
“依着你的意见这三条路都走不通?”六嫂说。
“承包就是一个解决资金的问题,花的力气跟自己干没什么区别,效益可就差多了。”佟川说。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干?”六嫂说。
“对,我一直就是这个意见 。嫂子,你在厂里多年是干技术的,这里的东西你清楚,这行业现在还是起步阶段,民用市场的潜力很大,一般的人不懂也干不了,所以,竞争暂时还不会太激烈,抓紧这个机会,等大家都醒过闷儿(清醒)了,你已经赚足了钱。”佟川说。
“我没有钱,再说,我一个人懂得不行,这需要技术工人不是壮工。”六嫂说。
“厂里有退休的找几个带着新人,有一年就行了,资金的问题找人凑,我算一份儿,公司我帮你注册,地方我给你找。”佟川说。
“我能行吗?”六嫂信心不足地说。
“没有生下来就行的,知道有个阿静菜馆吧?那个姑娘十八岁来到北京,腰里就有八百块钱,现在是北京市最火的粤菜餐厅。事在人为,你总比一个姑娘强吧?”佟川说。
“你得帮我。”六嫂说。
“当然,我一直就看你行,相信我的眼神儿,没有错。要是六哥,我是不会鼓励他去做的。”佟川说。
提到六哥六嫂心里一动说:“小六子在那怎么样?”
佟川说:“我经常给那里打电话托付他们,也了解六哥的情况,干得不错,已经走入正轨 。”
“这就好,但愿他能够干出样儿来。”六嫂说。
“嫂子,说真话,想不想六哥呢?”佟川说。
六嫂没说话,可眼睛里有了眼泪,佟川看了说:“等六哥回来找他好好谈谈,事情总有个了结,现在把精力放在你要干的事上。”佟川说。
两个人吃了饭,天上飘下雪花来,空气非常的新鲜,六嫂被佟川一句六哥问的得心思沉重。
“我自己走走,你先走吧。”六嫂说。
佟川知道六嫂此时心情复杂说:“也好,早点儿回去,这雪不会小。”
佟川走了,六嫂顺着路边走着,雪花飘落没一会路和房顶都变成了白色。六嫂想起了六哥,心里觉得分外地委屈,要是有他在身边,何必自己这么孤单,可是六哥的行为到现在六嫂也不能释怀,她想六哥可是也不怕自己走下去。
从那开始,佟川找地方注册公司,只是钱还凑不足。佟川拿出两万块钱,可是还有三万元的缺口。六嫂本身没什么积蓄手里只有几千块钱一时着急起来。
虽然,六嫂知道小二子手里有钱,总是觉得张不开这个嘴,忽然就想到了瞎姥姥给她的那个小匣子,那里有首饰珠宝,可是母亲曾经嘱咐过她,这个东西不是你的,你不许动,如果瞎姥姥还有亲属是会来要的。
母亲的首饰匣子里有点儿东西但是不多,也凑不够钱,六嫂就想到了远在通州干爹许三儿给她的房子。虽然母亲曾经说这房子要她跟许三的大徒弟平分,但是这一半的钱可能就够用,再差点就把母亲的首饰卖了,想到要卖母亲的首饰六嫂心里真地舍不得。
六嫂把自己的打算跟佟川说了,佟川答应跟她一起去看房子。
找了个休息日,六嫂叫杨青接上佟川一起来到了通州,头天晚上她还预备了香烛烧纸,打算借机会给父母和干爹上坟。
到了通州的宋庄,先找了老大,老大听说要卖房子说:“师姐,这个主意你拿,因为房子是你的,可是现在要卖个好价钱不容易,你着急这件事就难办。”
佟川仔细的看了看房子说:“这样的房子能卖好价钱,不行我可以找人抵押借出一笔钱来。”
“老大,我妈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房子不能我一个人要,要有你一半儿,你这么多年给我看着父母和干爹的坟地,这是我妈的心思。”六嫂说。
“师姐,这话你说哪儿去了?给师傅、师叔和师母看坟是我的本分,这哪有功劳这么一说?你说的远了。”老大说。
“我母亲的话我是不能违背的,现在如果能押出这房子,有你的一半儿,我给你打个欠条。”六嫂说。
老大听了涨红了脸说:“这个万万不行。”
看到老大坚辞不受佟川说:“这位兄弟,亲兄弟明算账,嫂子说的是不错的,免得以后节外生枝,这是做买卖不是过家家,这里是有规矩的。”
佟川答应押出五万块钱,六嫂给老大打了两万五的欠条,到了后来,钱还上了,这房子居然以二百万元的价钱卖给了一个画画的这是后话。
说完了事六嫂来到了坟地,只见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围连一根杂草都没有,足见老大是用心的。
看着三位老人的坟,想起了这些年的变化和酸甜苦辣,六嫂止不住地哭了起来,杨青帮着点上香烛,老大摆上了贡品,六嫂点燃了纸钱,一缕青烟直上树梢,祭奠完毕六嫂和几个人来到了潮白河边。
潮白河已经封冻,两岸树丛一片萧条,正是冬日的景象。六嫂想到了曾经和六哥在那个月色清凉的夜晚,两个人在这里说的话和甜蜜的情景不禁又是潸然泪下。
不久,六嫂注册的公司正式的开了业,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六嫂走上了自己奋斗的道路。
佟川给六嫂找的地方是在雅宝路的一个街道工厂,由于经营不善关了张,所以租金便宜,六嫂的公司主要的是装配,对厂房的要求不高,她找了工厂里退休的人员,其中包括谭鑫和范兴章。一个负责生产一个负责技术,谭鑫笑着说:“这真是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想不到我现在做了你的下属。”
“没有下属不下属的,我指着您给我撑腰呢?”六嫂说的虽然是客气话,谭鑫听着很舒服。
六嫂的公司开了业,从改造厂房到培训工人以及业务关系,佟川是跑前跑后,几个月下来居然是有模有样,虽然收入还不理想,总算是运作起来。
有句话叫天有不测的风云,佟川找的这个地方正好跟大群的大方公司距离不远,佟川和六嫂经常是出入成双让大群看了个满眼,大群见过六嫂和佟川,心里想到,原来我的估计是不错的,看现在这个样儿不就是事实吗?可怜小六子还躲着老婆,你自己的绿帽子都戴上脑袋了,还蒙在鼓里。
一件好事,一百个人都做不好,一件坏事,一个人就足矣胜任,大群奔着嫉妒不平的心思给六哥的公司打了几回电话,原想着要告诉六哥,知道六哥已经去了深圳只好作罢。
实事求是地说,佟川对六嫂的好感源于第一次的见面,后来频繁地接触,佟川不会没有想法,只是做人是要有原则的,这个雷池是不能超越的,因为六哥和自己是朋友。
六嫂感激佟川的帮助,也常拿他跟六哥比较,她多希望六哥也能像佟川这样的精明能干,可是她知道,这世界上是不会把好事都留给一个人的。
六嫂和佟川虽然无话不谈,但是双方都本着自己的原则,可是在外人眼里,六嫂和佟川是绝对地般配,有不了解情况的新人甚至认为他们可能就是一家人。
佟川一心一意地帮着六嫂,把本应回深圳办事都推在了一边,转眼间春节到了,六嫂准备好好地过这个年,一家子都团聚一下,虽然六嫂还是不能放下六哥的行为,可是她经过考虑和佟川的劝说,准备原谅他。
六嫂仔细的想着这个春节怎么过,她最后选定了他和六哥结婚的地方,这从道理上说的过去,而且,二伯和二婶儿也可以跟他们一起过年,如果六哥能回来,这是真正的一家团聚。
佟川给六哥打了电话,临近春节的时候,六哥回到了北京。
六哥回到北京是阴历的腊月二十五,大街上披红挂绿有了过年的景象。六哥买了一些东西,每个人都有份儿,因为佟川在电话里告诉了六哥,六嫂已经原谅了他。
佟川到车站接了六哥,路上嘱咐说:“六哥,这份儿团聚来之不易,兄弟我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回家嫂子有个说话不着听地你得忍着。”
佟川又把六嫂最近的变化告诉了六哥,六哥听了心里也很高兴说:“多亏了你了。”
六嫂回到家里,嘱咐二婶儿和二伯,过年不做饭,大家一起吃,大毛和小二子带着大壮也回到了家里,大毛和六嫂打扫房子装扮家里,小院儿一时热闹非常。
佟川去接六哥之前告诉了六嫂,六嫂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众人,大家都很高兴,二伯一个劲儿的嘱咐小二子,旧事不许重提。
越是临近家门,六哥心里越忐忑,虽然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六哥的愧疚还在心里,特别是面对六嫂,他觉得勇气不大。
佟川和六哥走到胡同里,大壮正在和几个沉不住气的孩子放鞭炮,看见六哥楞神儿,佟川说:“这小子,你不认识你爸爸了?”
大壮听了转身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说:“妈,我爸爸回来了!”
二伯笑着说:“你爸爸回来了,怎么跟日本鬼子来了似的,你跑什么?”
说着话,佟川和六哥已经进了院子,大家打了招呼,大毛接过六哥手里的东西拿回屋里,六哥的话很少,走进屋之前看了一眼正在做饭的六嫂,赶紧进了屋,亏了佟川在,六哥觉得说话轻松一点儿。
大毛沏了茶端上来,佟川和六哥说着话,没一会儿,饭菜已经做好,大家围在桌子跟前。表面上大家都很轻松,只有六嫂和大毛偷眼看着六哥,六哥瘦了很多,好像也斯文了很多,二伯笑着说:“这是上哪锻炼去了,小六子学得稳重了。”
六哥听咧嘴一笑,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敢说话。
吃了饭佟川告辞,六嫂约定初二来吃饭,佟川答应了。
一直到了晚上,六哥和六嫂都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吃了晚饭收拾好了屋子,大毛和小二子带走了大壮,回到自己屋里,屋里剩下了六哥和六嫂。
六哥喝了不少的酒,可是毫无醉意,看着六嫂在屋里转悠着收拾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有了开场白。
“听说你开了一家公司?”六哥说。
“什么公司,都是给逼出来的,亏了佟川。”六嫂说。
“能赚钱吗?”六哥问。
“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佟川给找了不少客户,最近找了一家大的,西城交警队,过年准备去谈。”六嫂说。
“公司开在哪?”六哥说。
“在雅宝路。”六嫂说。
六哥听了心里一惊,因为他想到了大群的大方公司。
“你明天去看看。”六嫂说。
“好吧。”六哥说。
“三十儿的时候我打算叫二哥两口子来,要是大哥来多好?还有大嫂和小穗儿,二毛也该放假了。”六嫂说。
“给大嫂打个电话倒可以,大哥是没法联系。”六哥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明天就给他们打电话,初一在这过,初二咱们都回南菜园,也叫着佟川。”
六哥听得出来,六嫂是真地原谅了自己,因为她现在想到的是全家人。同时六哥也感觉到,六嫂对佟川特别地在意,想起了吃饭时候的情景,感觉他们好像不是一般的熟悉。直到现在,六嫂提起佟川已经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