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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凤做好了早点大家过来吃,只少了袁青和岳超,大凤纳闷说:“师娘,大嫂他们还睡觉呢?”

  昨天娘仨谈完了,袁青就回到了西耳房,正房里只留下白玲,廖素珍回到了西屋。大凤这么一问,廖素珍知道袁青和岳超还在谈这件事。

  “咱们先吃咱们的,给他们留着。”廖素珍说。

  过了一会,袁青和岳超走了进来,袁青因为哭的时间太长,眼皮还是肿的,岳超的眼神六神无主,两个人坐在桌子跟前谁也没动筷子。

  吃了早点,廖素珍说:“大凤,你哄大壮,小穗儿先上西屋去,我们说会儿话。”

  大凤答应着领着大壮走了,小穗儿也回到西屋,屋里剩下廖素珍四个人。

  “岳超,小穗儿妈也跟你说了,你怎么想?”廖素珍第一个打破沉寂说。

  “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岳超一边擦着眼镜一边反复的重复着这句话。

  “我们也是想不到。”六嫂说。

  “我没有打算,我听她的。”岳超说着看了袁青一眼。

  “你们是夫妻这个不能变,我就想你能理解这件事。”廖素珍说。

  “能理解,能理解。”大概听了廖素珍的承诺,岳超好像心里有了底。

  “那一会儿叫老二来接小穗儿妈带着小穗儿去看看我们老大,你看行吗?”廖素珍说。

  “当然行,我们讲好了的,我也要去的。”岳超说。

  “难得你这么开通,我得替老大谢谢你。”廖素珍说。

  “妈,不用叫我二哥跑这来接,叫小六子跑一趟就行。”六嫂说。

  “怎么去你们安排,我不管,收拾收拾就去吧。”廖素珍说。

  “妈,我跟着去吗?”六嫂问。

  “你不用跟着。”廖素珍说。

  六嫂给六哥打了电话,没一会儿六哥来了,拉着三口去了西山。

  看着他们出了门,六嫂说:“我看着岳超不像有多别扭的样儿。”

  “你嫂子一定是按照咱们昨天晚上商量好的那样说的,刚才我又答应了他,他心里有了底。”廖素珍说。

  “嫂子今天的气色比昨天还难看,别在到那出什么事?”六嫂担心的说。

  “有小六子跟你二哥在不会的,白玲,妈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心里没底,你说我这样劝你嫂子对吗?”廖素珍说。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六嫂说。

  廖素珍长叹了一口气说:“这都是命!”

  麻金城回到了西山,进门沈建功就问:“怎么样呢?”

  麻金城脱了衣服坐在椅子上说:“见着了,不是有那么一句唱吗?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到有心打场的找乐?”沈建功听了麻金城的话说。

  “那怎么办?大哥,这个时候是捆着发麻吊着发木,你也得想开了。”麻金城说。

  “我怎么想不开?我是不想拖累她,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沈建功说。

  “话是那么说,这点儿事把一家子都愁的够呛。今天晚上白玲没走,等着和大嫂谈,明天就揭锅。你就踏踏实实的睡觉明天等消息。”麻金城说。

  沈建功和媳妇多年的夫妻,怎么是一咬牙就放的下的?即使是反目离开的夫妻还有个破镜重圆,可是和老婆这些年除了因为赌钱生气以外,沈建功和老婆并没有大的隔阂。草原的日日夜夜除了思念师娘和小穗儿,沈建功也不只一次的想到过老婆,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答应格日勒和博日格。没想到,多年期盼的夫妻重逢却可能是一次真正的离别,白玲和老婆能谈什么?老婆又会怎么决定?沈建功想起这些一夜也没合眼。

  天亮的时候,麻金城出门去食堂弄早点,沈建功洗漱了在院子里转悠,他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消息,也不知道这个结果会是怎么样?师娘肯定会为这个难题操不少的心,想到她那么大的岁数,为自己操的心是最多的,心里也是老大的愧疚。

  麻金城走了半天才回来,沈建功看着他问:“上哪买早点去了?”

  麻金城端着东西进了屋说:“师娘叫白玲给我来了个电话,说嫂子和小穗儿一会儿就到。”

  沈建功听了一愣,虽然他知道见面是迟早的事,可是还是觉得突然,坐在那呆想起来。

  “吃呀大哥,一会儿凉了。”麻金城说。

  沈建功听了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一碗豆浆。

  麻金城说:“先吃油饼呀,怎么去了内蒙连早点都不会吃了?”麻金城递过一个油饼说。

  “老二,我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乱?”沈建功说。

  “谁心里头不乱?昨天晚上那顿全聚德的烤鸭都从后脖颈子下去的,你这样的事,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份儿。”麻金城说。

  “你嫂子来了我怎么说?特别是对小穗儿?”沈建功问。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再说。”麻金城说。

  吃完了早点,哥儿俩坐在那谁也没说话,立着耳朵专门听外边的动静,麻金城几次要出去接都被沈建功拦住。

  院子的大铁门响了一下,麻金城箭似地冲了出去,一看是单位的同事老王提着个鸟笼子进来.

  “麻主任,您不是想养个黄雀吗?趁着过节这两天我上山下了沾网,还真逮着两只,我给您送来了,您瞧瞧,还是小鸟呢,多精神?”

  麻金城差点儿没发了火,强忍着说:“您先替我养着,鸟我现在没工夫伺候它。”

  “这玩意儿可没有别人替你养着的,时间长了它认人,跟我熟了再给你它就不吃食了。”老王哪里知道麻金城的心情,仍然固执的说。

  “你赶紧走,鸟我不要了。”麻金城说。

  正说着远处就看见了六哥的车朝门口驶来。

  袁青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想到就要看见曾经日思夜想的丈夫,忍不住眼泪,又怕岳超看了多想只好头朝向车窗的方向。岳超这个时候也很紧张,这样的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尽管袁青也曾经跟他说过沈建功的事。还是廖素珍的那句话叫他觉得有底:你们是夫妻这个不能变。既然如此,自己就应该大度点儿,他同时也想象着自己现在的老婆的前夫是个什么样,大概是要掩饰复杂的心情,不断的摘下眼镜擦拭着。

  六哥两眼目视前方一句话没说,他知道大嫂难受,否则连一贯最爱跟自己开的玩笑也没有了,此去前途未卜,他又能帮大哥做什么呢?

  小穗儿听见母亲说带她去见爸爸,在她的印象里,爸爸的样子已经模糊,甚至成了符号,她以后总觉得,爸爸就应该像三爹这样的男人,所以,每当她看到六哥抱大壮的时候,她都要扭过脸去。小穗儿虽然还没有成人,但是她已经确定了一个她自己认为能做到的范围,那就是无论去哪,无论自己怎么不满意,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多次实践证明,大人们拿她这个招数还真的没辙。

  车停在了麻金城家的门口,四个人下了车,麻金城招呼着往里让大家,袁青走在前头,中间是小穗儿,后面是岳超,六哥走在最后进了院子。

  “嫂子,看看我这怎么样?比城里宽绰不宽绰?”麻金城说。

  袁青并没回答,用眼睛看着麻金城,麻金城很快就明白这是问沈建功在哪间屋子里。

  “哦,对了,我大哥在北屋呢,大哥!嫂子来了!”麻金城虽然喊的很凶却不领路,跟着袁青后面。

  “二哥,我就不进去了吧?”六哥小声的对麻金城说。

  “你不进去把我一人儿扔在这算怎么回事呢?”麻金城瞪了六哥一眼说。

  大家进了门,沈建功站起身来,犹豫着不知道是走向大家还是站在那不动。

  袁青看见沈建功再也压不住眼泪说:“小穗儿,叫你爸爸……”

  慢说小穗儿对沈建功的模样记忆已经模糊,即使是记得清楚,现在的沈建功已经大变了样,小穗儿站在那愣着不知所措。

  沈建功一把搂过小穗儿 ,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小穗儿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委屈,也跟着哭了起来,三个人哭成一团。

  岳超扶了扶眼镜走出门外,麻金城也觉得应该给三个人机会说话,跟着走了出来,临走拉了一下同样傻了眼的六哥。

  三个人走出门外,麻金城对六哥说:“你是真傻假傻?刚才该进去的时候,你不进去,现在该出来的时候你又不出来了。”

  沈建功三口哭了一阵,沈建功给小穗儿擦了擦眼泪说:“别哭了,你这不是看见爸爸了?”

  小穗儿还是抽搭,沈建功说:“小穗儿妈,你也别难受了,这么多年是沈建功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还有师娘,我在你们面前是有罪的。”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扔下我们,一家子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世上了呢。”袁青说。

  “只有一个人不相信,那就是师娘。”沈建功说。

  “她也是想你,她不乐意相信你没了。”袁青说。

  “她就只差生我了,她什么都知道。”沈建功说。

  “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袁青问。

  沈建功把自己的经历又跟袁青说了一遍,袁青说:“你要是活动点儿心眼儿,早给家里来个信儿,也不至于能有今天,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师娘劝我。”袁青说。

  “师娘是对的,我想师娘也一定劝你继续现在的生活。”沈建功说。

  袁青听了点了点头,沈建功说:“你有了依靠,我心里还踏实点儿,我回来的就不算晚。”

  “你以后怎么办?”袁青说。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往后再难我也能挺的住,我只希望师娘和你还有小穗儿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沈建功说。

  “你的腿伤成什么样了,让我看看。”袁青说。

  “不看也罢,我连师娘都没让看,你们看了有什么用?好了,咱们都说开了,你也别光顾了跟我说话,冷落了你那位,人家算是大度的,可是不一定不往心里去。”沈建功说。

  到底是父女有血缘的关系,小穗儿一直站在沈建功的旁边,听着父母说话。

  “去把他们叫进来,这些日子没少让一家子为难,小穗儿,叫你二爹他们去。”沈建功说。

  麻金城和六哥陪着岳超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此时谁的心里也不踏实,相互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三个人六只眼睛只是往屋里看,麻金城看见小穗儿走了出来。

  “你出来干嘛?”麻金城问。

  “我爸爸叫你们呢。”小穗儿说。

  三个人听了急忙往屋里走,进了屋麻金城说:“大哥,这都快到了饭点儿了,我开车拉着你们找个饭店咱们吃点什么,吃了饭你们接着聊。”

  沈建功笑了笑说:“不聊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小六子,你拉着他们回去,师娘这个时候一定是着急了。”

  六哥听了说:“你呢?”

  “你们都走吧,我在这再待两天,我一个人难得清静清静。”沈建功说。

  麻金城听了说:“我看也好,我陪着大哥,你们先回去。”

  岳超始终就不知道说什么,眼睛看完了这个看那个。

  沈建功和麻金城送大家走出了门外上了车,袁青和小穗儿始终看着沈建功,沈建功朝他们挥了挥手走回了屋里。

  沈建功和麻金城送走了六哥等四个人,走进屋里,麻金城问:“谈的怎么样呢?”

  “我想起了我刚回来小六子说的那句话,生米煮成了熟饭,这傻小子倒是一句捅到了底儿。”沈建功说。

  “大哥,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媳妇儿还是难事儿?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麻金城说。

  “话是那么说,是我对不起小穗儿妈,师娘说的对,这不怨人家。”沈建功说。

  “得了,你也伤了半天心,这一定就伤了中气,今天咱们哥儿俩下饭馆,我给你好好的补补。”麻金城说。

  “那个吃什么劲?老二,等过两天消停了,我想给师傅去上坟。”沈建功说。

  “对,我也想着呢,只是师娘不提这个茬儿,我也没敢张罗。”麻金城说。

  “不叫师娘去,她这么大岁数了,去了伤一回心图什么呢?就咱们哥仨加上白玲。”沈建功说。

  “好,听你的号令吧。”麻金城说。

  从六哥拉着袁青三个人走了以后,六嫂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出来进去的转悠,嘴里不停的埋怨六哥:“小六子就是个死人,也不来个电话,不知道家里这着急呢?”

  廖素珍哄着大壮脸色平静,看着六嫂来回的转悠说:“你坐那踏踏实实的,在我眼前头晃悠的我心忙。”

  “要是没说出杈儿来,一块回来不行吗?在二哥那待什么劲儿?”六嫂说。

  “就是说好了,你大哥也不能跟着他们回来。”廖素珍说。

  “那为什么?”六嫂问。

  “你二哥说你不长脑子我看没说错,你想,你大哥怎么能看的了岳超在眼前头晃悠?”廖素珍说。

  “我嫂子能想得通吗?”六嫂问。

  “我看是想通了。”廖素珍说。

  “您怎么知道?”六嫂问。

  “如果她想不通怎么能带着岳超去?”廖素珍说。

  六嫂恍然大悟,心里想,到底是母亲聪明,比自己看的细致。

  “你快跟大凤准备饭去。”廖素珍说。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六嫂说。

  “这样的事不能耗一天,也许下午就回来了。再说咱们也得吃饭哪?”

  廖素珍话音未落,门响处走进来六哥和袁青三口。

  廖素珍看见埋怨说:“我说什么来着,来了不是?你有转腰子的功夫干点正经的好不好?”

  几个人进了屋,廖素珍并不问事情经过说:“等会儿喝点儿水咱们就吃饭。”

  “妈,我上屋里躺会儿去,我头晕着呢。”袁青说。

  “那也得吃了饭再躺着去呀?”六嫂说。

  “去吧,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廖素珍说。

  袁青转身出了屋,廖素珍冲着岳超使了个眼色,岳超明白也跟着出去了。

  岳超前脚出了门,六嫂赶紧问六哥:“他们都说了什么了?”

  “你这话不是白问,他们能当着小六子说吗?”廖素珍说。

  六哥摇了摇头说:“神经病!”

  六嫂还是不甘心问小穗儿:“你在屋呢,你听见了没有?”

  小穗儿靠在姥姥身边说:“他们老哭,我也没听清说什么,我就听我爸说他有罪。”

  “他有罪?他有什么罪?”六嫂听了纳闷的问。

  “你就别打听了,现在他们说什么咱们没必要知道,你要想听单独问你大哥去,弄饭吃饭,都饿了。”廖素珍说。

  “白玲,金城咋没回来呢?”大凤问六嫂。

  “他得在那管你大哥的饭,你放心,这个时候他没心思琢磨别的了。”廖素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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