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一连又是三天,袁青也没回来,沈建功强作镇定心里真的有点着急,廖素珍并不再提这件事,这也让沈建功纳闷,嘴上却没法说。
六哥催了好几次,叫沈建功去他的门市盯着,沈建功觉得反正在单位里因为自己有残疾,上不上班没人问,真不如就去了六哥的门市,一来是帮了兄弟的忙,也省的在家里闷得慌。
“师娘,小六子叫我去他那帮忙呢,我去不去呢?”沈建功问。
“眼不见心不烦,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廖素珍说。
“不是,他那没有自己的人,又是钱又是货的,我去了能帮他盯着点儿。”沈建功说。
“我不管,你在家我也就是多一个人的饭。”廖素珍说。
“我要是去了就得给他值班,晚上我也不能回来了。”沈建功说。
“成,跟小六子说,别巧使唤人,亲是亲财是财,给他值夜班也得给夜班费呀?”廖素珍说。
“您看您说的,我能找他要钱吗?”沈建功说。
“小六子找你去,也有万一挣了钱有你一份儿的想法,我刚才是开个玩笑。”廖素珍说。
沈建功走了的第二天下午,廖素珍收拾利索六哥的老娘正和小穗儿吃饭,门开了,袁青走了进来。小穗儿看见妈妈小燕儿似地跑了过去,袁青两手拉着小穗儿眼睛却盯着师娘。
“师娘!”袁青叫了一声。
“嗯,回来了,吃了吗?”廖素珍的表情就像是这些日子袁青一直就没走一样,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吃了饭了。”袁青说。
“我爸爸上三爹那去了,说晚上也不回来了。”小穗儿说。
“哦!”袁青答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看着小穗儿,我把碗刷了去。”廖素珍站起身来说。
“我去吧。”袁青说。
“不用你,一共就俩碗。”廖素珍说着收拾了碗筷走出门去。
袁青看着师娘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她这次来是想好了的,准备商量把小穗儿接走,昨天想了一晚上,有了诸多的理由,现在看见师娘,她没把握能把这些理由说清楚。
廖素珍出去刷碗,屋子里剩下袁青和小穗儿,现在,袁青发了愁,其实她一直就为这个发愁,怎么张开嘴和师娘说要带走小穗儿?但是,她要带走小穗儿的决心是定了的,即使不是因为这次和沈建功的矛盾,她也想着要带走她。
“小穗儿,妈跟你说句话。”袁青说。
小穗儿正在玩一个塑料的汽车,拉着满地跑并没注意听妈妈的话。
“妈带你去找有好多小朋友的地方你乐意吗?”袁青说。
“那我姥姥去吗?”小穗儿还是专注的玩着,看也不看袁青。
“你姥姥干嘛去,那是小孩待的地方,能唱歌、跳舞、画画,还有很多好吃的。”袁青说。
“我们家有好吃的呀?多着呢,我姑姑回来就给我买,我给你拿去。”小穗儿说着拉开桌子的抽屉抓出一把饼干递给袁青。
“你听妈的话,妈今天带你上动物园看大老虎去。”袁青说。
“大老虎咬人,我不看!”小穗儿说。
“小穗儿,听你妈的话,到幼儿园跟小朋友玩多好?”廖素珍说。
袁青弯着腰追着小穗儿只顾了说话,扭头看见廖素珍走了进来。
“师娘,我的意思是……。”
“对,孩子懂事了就应该叫她学点儿什么,整天糗在家里哪成?”廖素珍说。
“我就是这么想的,我都办好入托的手续了,今天带她去体检。”袁青想不到廖素珍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心里反而没了底。
“嗯,最近小六子他妈不是怎么了?夜里老是闹,有时候还发烧,我折腾她就够呛了,你这样也是帮了我。”廖素珍说。
“小穗儿,听姥姥说了吧?你去不去呢?”袁青说。
“甭跟她商量,你就带走她。”廖素珍说。
廖素珍打开柜子指着个紫色包袱皮的包袱说:“这是我给她准备的东西,我一会给你拿着送你到车站。”
“您都准备好了?”袁青瞪大眼睛问,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娘难道是神仙?
“白玲回家跟我说了,你要给孩子入托我就准备下了,省的你来了抓瞎。”廖素珍说。
“姥姥,您也去!”小穗儿嚷着。
“谁说姥姥不去?你先跟你妈走,姥姥给奶奶喂了饭就找你去。”廖素珍说。
三个人走出了院子,袁青本想说点什么,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到了车站上了车,廖素珍站在车下说:“别给她胡吃海塞,这孩子爱上火!”
袁青从车窗里看着师娘,心里一阵酸楚。
沈建功来到六哥的配件商店,虽然不懂得业务,伙计知道这是掌柜的哥哥,倒也另眼看待,晚上下了班,六哥和三白以及厂子里的朋友会来店里,那个时候生意好做,六哥也赚了钱,几个人凑在一起不过是吃吃喝喝。沈建功在这待了一个星期,心里长了草,惦记师娘带着孩子伺候病人,也想着媳妇到底不知道是否回了家,这天吃了饭按住三白替他值班自己回到家。路上路过广渠门给师娘买了她爱吃的素什锦,又给小穗儿买了点吃的。到了家门口看到大门上着锁,掏出钥匙开了门心里纳闷,自从拜了师傅进了这个门,沈建功还没撞过锁。
进了院子先到西屋门口,同样也是锁着,正房也是如此,不见了师娘,六哥老娘和小穗儿,沈建功心里慌乱起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打鼓一时也想不起来应该和谁打听,想着去六哥家里问白玲,万一白玲也不知道,反倒让她着急。莫非是师娘把六哥老娘送回了家?这也不对呀?师娘之所以留下六哥老娘,就是看在白玲大着肚子,怎么会这个时候送她回去?即使是送回去也不能这么巧,单等到自己回家的时候,真要是送回去说不定还要自己帮忙呢。
左思右想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就在这个时候,廖素珍进了门,抬头看见沈建功说:“你多咱回来的?“
“师娘,怎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沈建功跟着廖素珍进了西屋说。
“小六子他妈发烧,好几天了都不退,我把她送医院了。已经住了三天,没床,在急诊观察室里凑合着呢,我回来给她拿被窝,晚上那有点冷。”廖素珍说。
“小六子知道吗?”沈建功问。
“白玲好几天也没来了,我又不知道他的电话。”廖素珍说。
“小穗儿呢?”沈建功问。
“你媳妇带走送托儿所了。”廖素珍说。
“什么时候的事?”沈建功说。
“你走了的第二天。”廖素珍说。
“这娘们,这是赶尽杀绝呀 !”沈建功听了生气的说。
“甭废话,你媳妇这样做有道理,孩子大了,老跟着我这老婆子能学什么?到了那有阿姨教点东西对孩子有好处。”廖素珍拿出应用的东西收拾着说。
“我跟您上医院?”沈建功说。
“不用,你先找小六子去,就手看看白玲,为什么这么多日子没来,是不是要生了?”廖素珍说。
“那我先把您送医院去,然后我再走。”沈建功说着话跟着师娘去了医院,到了那看了看六哥的老娘,果然面色消瘦,脸色铁青。
“师娘,我看怕是不好!”沈建功说。
“大夫也是这么说,这是肺部感染,瘫在炕上的人就怕这手儿,我能让她不长褥疮,可我管不了她里面的事呀?”廖素珍发愁的说。
“师娘,您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小六子。”
沈建功说完扭身出去,给店里打了个电话知道六哥已经回了家,沈建功又朝六哥家里走去。
女人怀孕生孩子看起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其实,严格的说起来是个生死攸关的大事,因为这个时期身体所发生的变化是巨大的。但是,女人面对这个关头的坦然和镇定却是令人尊敬的,这不是哪个学校和书本教给的,也不分学识的高低,甚至没有智力的因素,那是母性的遗传和天性的禀赋。
六嫂这几天浑身的没劲,从来没有的疲惫,两条腿像两只水桶一样的沉,走路都费劲,她还是挣扎着洗衣服做饭。
大毛看出嫂子的样子说:“嫂子,甭洗了,你不好受就歇着。”
“不洗?大热的天儿咱们都臭着?”六嫂说。
“我跟你说了我洗呀?”大毛说。
“你洗的干净吗?”六嫂说。
“你就不能凑合,总比不洗强吧?”大毛说。
“是呀六子媳妇儿,不能干了,我瞅着你就是这两天的事,走道都打横了,万一出了事不就褶子(麻烦)了?”瞎姥姥接过话茬儿说。
天黑的时候,六嫂和大毛二毛吃了饭,坐在床上六嫂说:“你哥这死玩意儿,一天到晚的不着家,这要是平常日子我也就罢了,他在家也指不上他干什么,可这几天我就难受,他也不回来。”
六嫂说这些话实际上并没给谁听,只是自言自语,大毛说:“你老惯着他,什么也不让他管,不回来你也不说他,他可不就逮着理了?”
“嫂子,我给你找找他去?”二毛说。
“你上哪找去,回头再找你去?”六嫂说。
几个人正说着话,六哥进了门。
“找谁去呀?”六哥问。
“你手里拿的什么?”六嫂问六哥。
“今天来个客户,三白上次人家来的时候讹人家给弄点鸡蛋,这回给捎来了,给你预备的。”六哥说。
“三白脸皮真够厚的,他倒会借花献佛。人家就那么听话?”六嫂说。
“客户也是有求于我们,三白是好心,他讹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六哥说。
“大哥在那怎么样呢?”六嫂问。
“还行,就是看着点东西,有他在伙计不敢偷懒,今天回家了,说是看看师娘,我看也八成是惦记媳妇拿师娘说事呢!”六哥说。
“谁像你,你就不惦记媳妇也不惦记家,连老娘在我妈那你也不惦记。”六嫂说。
“我这不是忙吗?我忙什么,不是为了挣点钱让你们过的好点儿?”六哥说。
六嫂和六哥说着话,沈建功进了门说:“小六子,老太太不太好,在医院呢。”
六哥听了脑袋嗡的一下说:“在哪个医院?”
“回民医院,师娘在那看着呢!”沈建功说。
“你还不快去?”六嫂说着穿鞋下了地。
“你干嘛去?”六哥问。
“我也去!”六嫂说。
“你就甭去了,别添乱!”沈建功说完拉着六哥走出门外。
六哥跟着沈建功去了医院,六嫂急的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大毛跟二毛也跟着哭,六嫂看着心里难受说:“你们俩别哭了,我心里乱着的呢,妈就是不太好也没说怎么样啊?有你哥和大哥在那没事的,有事你们也办不了啊?”
大毛懂事止住了哭声说:“嫂子,你也别着急了。”说完劝着二毛。二毛到底是岁数小,母子连心,老娘平日最疼的就是她,现在虽然有人劝还是止不住哭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二毛哭着睡着了,六嫂给她盖上被子。
“不洗就叫她睡了?”大毛知道六嫂爱干净,不洗是绝对不能睡觉的,跟着六嫂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六嫂。
”好容易她不哭了,别招惹她,你也睡吧。明天还都得上学呢。”六嫂说。
“你呢嫂子?”大毛问。
“我等会,看看你哥回来说什么。”六嫂说。
大毛二毛姐俩躺在炕上,两个人还是孩子,没一会就睡着了。六嫂看着她们心里想,万一老娘有个好歹,这两个妹妹就交给自己一个人了,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自己和六哥能照顾好他们吗?
老娘虽然对待自己不太好,到底也是一家人,难道她真的就没有福分看到未出生的孩子吗?撇下儿女的老娘心里该是怎么痛苦?又想起母亲,现在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六嫂就这样想着,忽然就觉得肚子疼得难以忍受,可她不想惊动别人,心里也害怕,一时没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