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吃着饭,白玲把麻金城接走母亲,大哥沈建功又如何把母亲接到他家的事说了一遍,六哥感慨道:“老二这小子太小心眼儿!“

  “大哥就算对了,我看我妈在大哥那挺高兴的,特别是小穗儿,可就摘了妈的心。“白玲说。

  “可老这样也不是事呀?“六哥说。

  “你说个是的事儿的让我听听,六哥,这不明摆着吗?老太太就没地方去了,你跟六嫂是干嘛的?”三白喝了酒满脸通红的说。

  “你别跟着瞎掺和”六哥说。

  “这怎么叫瞎掺和呢?我看你们俩赶紧结婚算了,然后搬到老太太那一块堆儿住,这不就结了吗?”三白说。

  六哥听了低下头叹了口气没说话,白玲说:“那不成了倒插门儿了?”

  “倒插门儿就倒插门儿,就是名声差点,便宜可大呢。”三白说。

  “你小子喝多了是怎么着,这半天净是胡唚(胡说)。”六哥瞪了三白一眼。

  “老四,要是有招倒插门儿的女婿,你去不去呢?”白玲说。

  “去呀,只要能混个媳妇,不插门儿都成哈哈哈!”三白说。

  一阵山风掠过树林的树梢,发出怪叫,白玲睁大眼睛问:“这是什么声音?”

  没等六哥说话,三白说:“天黑了,山里的鬼下来了,你可别说话,最好灭了灯。“

  白玲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往六哥那靠了靠说:“你瞎说!”

  “这怎么是瞎说呢?你听听像不像有人在喊?”三白故意的侧目听着说。

  说来也怪,那风声果然如同千军万马的喊杀声,一阵远一阵近,白玲真的害了怕,一口气把灯吹灭,屋里一片漆黑。

  “你吹灯干嘛,你听他瞎白话?”六哥说。

  三白哈哈哈大笑,六哥用手去去摸火柴,不小心把油灯拨到地上打碎,气的他说:“小兔崽子,你就装神弄鬼,这下怎么办?”

  “黑灯就睡觉,入乡随俗。”三白说完上了炕。

  六哥和白玲盖一条被子,三白睡在炕边上,虽然酒已经喝的够了份儿还不忘了开玩笑说:“你们俩别在乎我,你就只当炕上多了一个枕头,我脸儿朝墙。

  六哥踹了三白一脚说:“你哪么多说的!”

  很多年以后,三白老是得意的说,他是六哥和六嫂第一次睡在一个被窝里的唯一见证人。

  白玲在密云待了两天,星期天的早上六哥把她送到车站,等车的时候六哥说:“这回让你体验一下我们的改造生活。”

  “猪圈,整个一猪圈!”白玲笑着说。

  “对了,三白说的有道理,师娘老是这样串房檐儿也不是事,咱们要不就想想结婚的事。”

  “小六子,是你想跟我结婚还是为了我妈,这可得说清楚了,要是你想结婚,你就先把你妈的工作做通了,我就纳闷儿了,我怎么在你妈那落了个拆散你和陈静的罪魁祸首的名声?你要不替我洗清冤枉,结了婚我也好受不了。你要是为了我妈和我结婚,对不起,我先替她老人家谢了你的好意,我相信我妈不会因为她自己把闺女豁出去的。”白玲说。

  “白玲,你哪都好,就是这个矫情什么时候能改?我要是不乐意我跟你混什么?我也有为了师娘的意思,咱俩结了婚照顾起她来不也方便吗?”六哥说。

  “车来了,我给你留两个思考题,第一,你拿什么结婚?第二,你妈你怎么交代?离你回去还有二十多天,我等着你交卷儿!“白玲说完上车走了。

  六哥看着远去的汽车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真能矫情!”

  说归说,白玲提的这两个问题还真是关键,六哥自己没钱,结婚是需要钱的,他相信老娘会资助他,可是马上就来了第二个问题,老娘会资助他结婚,可是会资助他跟白玲结婚吗?老娘认定了白玲就是搅黄了他跟陈静的狐狸精,凭他对老娘的了解,这个疙瘩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开的,怎么才能说服她呢?

  另外还有个问题,结婚以后是要在家里住的,老娘是不会同意六哥去白玲家里去的,因为家里就是六哥一个儿子,老娘即使勉强同意这门婚事,又怎么能同意儿子去丈母娘家当姑爷呢?这就是三白说的倒插门儿。在中国人的老观念里,倒插门儿是男人无能的表现,要是这样,就是跟白玲结了婚,不但自己不能去她家,就连白玲也要离开师娘,这结婚照顾师娘不是一句空话吗?她仍然还是一个人。

  六哥又想起自己的条件,房子也是问题,除了老娘住的一间正房以外,他自己住的小房是加盖的,总共能放下一张床就没地方了,难道就在那结婚不成?总不能把老娘搬到小屋里去吧?要是陈静,老娘兴许还有商量,现在和白玲结婚都是个未知数,就更不用想老娘能把房子腾出来给他当新房,这一大堆问题没一个好解决的。

  六哥越想越发愁,心里琢磨着,前世我一定是个造业太深的人,要不不能像唐僧取经似地,事事遭劫,步步有难!

  六哥一路想一路回到了驻地,满脸的愁容。三白看见说:“难舍难分哪!”

  “你小子有点正经的,我这发愁呢,你还闹!”六哥烦恼的说。

  “发愁什么?”三白问。

  六哥把事情说了三白说:“六哥,有句话我不记得是谁说的,要想面面俱到,结果是什么事也做不成,想结婚吗,我倒有个办法。”

  “不许是馊的,什么办法?”六哥说,

  “婚姻自由,干涉婚姻是犯法的。你现在和你妈商量不通就不商量,先把婚结到六嫂那,来个先斩后奏。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老太太也就没辙了。”

  “那哪行?白玲也不能干哪?”六哥说。

  “六哥,夸你一声说你是个君子,实际点说你就是个面瓜(笨蛋)。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拿你一把,什么思考题?都是扯淡,都睡在一个被窝里了还思考什么?”三白说。

  “我就知道你得胡唚。”六哥满脸通红的说。

  “不是胡唚,她要是不乐意能大老远的陪着你在这待两天?你就跟她说,你要等我妈同意那可早了,她要是到死都不同意怎么办?就我妈这个身体,再活三十年玩儿似地。”三白说。

  “你真是找揍,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六哥瞪起眼睛说。

  “真的,你就把婚结在你师娘那,这样给以后也留了后手,本来你就在那结的婚,你要去那住你妈也没法拦着。”三白说。

  “就算你说的对,钱呢?拿什么结婚?”六哥说。

  “你在互助会里存了多少钱?”三白说。

  “也就是不到二百块钱。”六哥说。

  “我有二百多,我大哥他们家有点钱,我找他们哥几个给你凑点,按照我的估计,凑一千块钱没问题,这就差不多了,再说了,六嫂也不能一点也不出呀,娘家总也得有点陪嫁吧,依我看,你师娘不像个穷人,要不你师父一辈子没干过活,他们吃什么,我想着老太太得有点存货。”三白说。

  “看不出来呀,三白,你岁数不大,贼心眼子可真不少,我想哪天我要是得罪了你,我都算计不过你。”六哥说。

  “六哥,你多心了,我这是为你想,人要是用大脚趾头想事,那不白活了?”

  听了三白的话,六哥想到,还是先做做老娘的工作,争取她能同意,不过实在不行,三白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白玲回到北京,先回厂子洗了澡来到沈建功家,天已经是下午了,袁青正在剁白菜,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咚咚!”的声音。

  白玲手里提着一个口袋,看见袁青叫了声“嫂子”,提起袋子底抖落出来,只听“咚咚”几声,冰凉梆硬的四只山兔子掉在地上。吓得袁青扔了刀喊道:“我的妈呀,什么呀?”

  “野兔子,六哥打的,让我给你们捎回来吃。”

  “兔子是白色、灰色、黑色、这黄不拉几的你要不说我以为是猫呢!”袁青说。

  “嫂子,这怎么吃呀,今天咱们吃了得了。”白玲说。

  “我可没弄过,我连见都没见过。”袁青看着兔子惊魂未定的说。

  “那你先找个地方放好了,等会儿我问问我妈。”白玲说着进了正房。

  廖素珍哄着小穗儿正在炕上玩,白玲进门叫了声“妈”。廖素珍眼皮都没抬只顾了哄小穗儿,弄的白玲摸不着头脑。

  “妈,我回来了!”白玲又说了一遍。

  “帮你嫂子干点活儿,你回来了还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是怎么着?”廖素珍说。

  白玲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又回到厨房里:“嫂子,我妈今儿怎么了?”

  “不知道,从你走了就不爱说话,我跟你大哥也不敢问,这不,今儿早晨起来,老太太说你可能回来,我心里想着给你包饺子吧。”袁青说。

  “我没招她呀?”白玲说。

  “咱俩别说什么,你就跟我在这屋眯着,等你大哥回来,这些事就让他打发。”袁青说。

  正说着话,沈建功下班回来,看见白玲说:“回来了?”说着放下自行车就要往正房进,袁青赶紧出门拦着说:“师娘今天不高兴,你进去说话小心点儿。”

  沈建功进门看见廖素珍说:“师娘,我回来了。”

  廖素珍看了一眼说:“今天你瞧着我说什么,你别掺和,没别人什么事,我专门对白玲。”

  “白玲怎么了?”沈建功不解的问。

  “你别管,不叫你说话你听见了?”廖素珍说。

  “听见了师娘,不过您总得先给我个明示,万一我要不明白说错了什么,那不招您生气吗?”沈建功说。

  “你招我生什么气?你比他们都强,你就不言语就成了。”廖素珍说。

  饺子包完了天也黑了。廖素珍说:“先不忙着煮,先给我孙女热奶,加半个鸡蛋黄,这几天她有点上火,小孩就得当要饭的养活着,不给她吃足性(多)了就不闹病。”

  袁青答应一声去热奶,自从廖素珍接手孩子以来,小穗儿每天的起居都是由她安排。

  给小穗儿喂了奶,大家吃了饭,廖素珍说:“老大媳妇,你先带着孩子上你那屋去。”袁青抱着孩子走了,屋子里剩下沈建功和白玲。

  “白玲,今儿当着你大哥,我问问你,你爸爸死了,他的规矩还有没有?”廖素珍问白玲。

  “师傅没了规矩当然不能没有。”沈建功说。

  “我没问你,你听着!”廖素珍说。

  白玲到现在仍然不明白母亲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妈,您有话直说,我不明白您干吗问这个。”白玲说。

  “做人要本分不能图眼前,你要是还不明白我就给你说明白了,我问你,你上小六子那去,住哪了?”廖素珍说。

  白玲听了这话猛然醒悟,原来母亲是为了这个,转念一想,这有什么丢人的呢?我心里干净怕什么,再说了,跟六哥也是早晚的事。

  “就住六哥那了。”白玲说。

  “你们俩住一个屋子?”

  “那就没有第二间房,我住哪?再说也不是我们俩,还有一个人呢!”白玲说。

  “那就更丢人,传到外边去, 好说不好听,这要是你爸爸活着,敢扒了你的皮!”廖素珍说。

  “我和六哥住一起又不是一次,那次他喝多了不是也是和我在一起吗?”白玲忽然想起了六哥和父亲喝酒的事。

  “是一起不错,你知道我一宿去多少趟吗?”廖素珍说。

  “那怎么了,我看六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也没说不让去呀?”白玲说。

  “早晚两班车,我说让你去了,我没说让你住那。三十吃饺子,十五吃元宵,该什么时候的事就是什么时候的事!”廖素珍严厉的说。

  沈建功听着觉得在这样下去白玲怕是招架不住了,虽然想起师娘嘱咐不许多话,还是心疼白玲说:“师娘,多大点儿的事?再说了,白玲和小六子都是有分寸的人,您不能想当然哪!”

  “这事你信,我信,别人能信吗?传出去我这脸往哪放?”廖素珍说。

  白玲气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说:“妈,您凭什么糟践我?”

  “是我糟践你,是你自己糟践自己!小六子回来我也饶不了他!”廖素珍说。

  白玲站起身来说:“我跟小六子什么事也没有,天地良心,我说瞎话出门就让汽车撞死!”

  沈建功说:“白玲,不许胡说!师娘,您别这么没来由的成吗?”

  正说着,门推开了,袁青走了进来。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