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说起来也是想不到的事,按说小六子家的条件,我把闺女给他没道理,不是我嫌贫爱富,谁不乐意把女儿嫁个富裕人家儿呢?想当初我们家是开古玩铺的,你师父穷的叮当想,要不是你师爷跟我爸爸的交情,白葆春是娶不了我的。我图的是小六子知忍能让,为人厚道,闺女给了他我放心,再加上白玲一个心眼的喜欢他我不能拦着,我听白玲说,小六子吹了的那个对象是他妈给介绍的,她认为是咱们白玲中间插了一杠子捣鬼,小六子才吹了的,所以就恨上她了,这要是记恨在心,将来结了婚不也是麻烦吗?我现在想起你师父活着的时候,为什么始终对他们俩的事不说话,看来不是没道理。”廖素珍说。
“您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结婚的时候给小六子送信,就碰见过他原来的对象,不言不语的像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不像白玲穆桂英似地。”沈建功说。
“你可没看见白玲为了小六子遭的那个罪呢,这孩子是个痴情的种。”廖素珍说。
“师娘,吉人自有天相,别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会儿给您弄热水您洗洗歇着吧。”
沈建功给师娘打来热水关上门走了,廖素珍洗漱完了上了床关上灯,月亮把一股青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廖素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丈夫走了,这几天居然就显露出难过的征兆,虽然沈建功是好意,可现在不就是沦落到串房檐过日子了吗?白玲早晚要出嫁,剩下自己一个人是肯定的,无论是谁也救不了自己。
夫妻几十年,她还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对廖素珍来说,她想的就是丈夫永远是应该在前边开路,自己只要紧紧的跟着他就行了,这么多年的日子说明她想的不错。丈夫就像一把遮风避雨的伞,让她这么多年竟然忘了这世界上还有阴晴风雨,想到这眼泪流了出来。
一个星期以后白玲出了院,沈建功把她接到了家里,白玲看到母亲脸色和精神都很好很高兴。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玲说:“大哥,这老妈子怎么样,看孩子做饭都还行吧?”
袁青笑着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你大哥就是说错了这一句话,你也没有切啃(不依不饶)起没完的。”
“我当老妈子怎么了?我心甘乐意的,你瞅瞅这孩子多招人喜欢,现在不让我看我都受不了了。”廖素珍抱着孩子说。
沈建功说:“师娘跟这孩子有缘分,从头一次抱着就没哭过,瞧见老太太就乐。”
吃饭的时候,沈建功高兴开了一瓶酒,喝了几杯想起了师娘和他说的白玲和六哥的话说:“白玲,你跟小六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一句话把白玲问了个大红脸说:“你喝多了吧,哪呀就结婚?”
“这可不是你大哥的酒话,我也想问你呢,这不是早晚的事吗?”袁青说。
“早着呢,我们还没提过这件事呢。”白玲说。
“我听说他妈不乐意有这么回事吗?”沈建功说。
白玲听了一愣看着母亲说:“妈,我跟你说不许告诉别人,您怎么都给说了?”
“你大哥是别人吗?这也是我发愁的事,问问你怎么了?”廖素珍说。
“用不用大哥出面给你帮帮忙?”沈建功说。
“这可不是你帮的,这要看小六子了,除了他谁也帮不上。”袁青说。
“我又没说让我大哥帮忙,嫂子干嘛先把他择的那么干净?”白玲说。
“妹妹,这可不是我择他,我们俩要是对你和师娘有私心,天诛地灭,这件事真得小六子自己办。”袁青说。
廖素珍在沈建功这白天帮着看孩子,真的认起真来,人有的时候是假事要当真事做的。晚上沈建功两口子带孩子睡觉,只要孩子一哭,廖素珍必要问:“又怎么了?”
沈建功就要跑过来汇报:“没事,您不能一声都不让哭呀?”
“小孩子不会作假,哭就一定是不舒坦。”廖素珍说。
弄的沈建功两口子就怕孩子哭,到了最后廖素珍干脆对袁青说:“反正你的奶也没几口,不如就断了喂奶粉,你把孩子搁我这儿,你们踏实的睡觉,白天不是还上班呢吗?”
自此,廖素珍白天黑夜的带着孩子了,还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儿叫小穗儿。
白玲出了院在沈建功家歇了几天去上班,虽然不是每天住在这,隔三岔五的也会回来,一时间,这一家子过的其乐融融。
转眼间六哥走了一个多月,白玲动了心思,她想去看看又不知道六哥具体的地址,给六哥厂子去了电话打听了地址,这天到沈建功家里,晚饭的时候说:“我想去密云看看六哥。”
廖素珍听了说:“一百多里地,你去了我不放心哪?叫你大哥跟你去。“
袁青听了说:“师娘,您得看什么事叫建功跟着,这事还是白玲自己去。”
白玲听了脸一红说:“嫂子,怎么一碰上我的事你就不让大哥管呢?”
袁青笑着说:“你看小六子和你大哥跟着你去看小六子,这不是一回事,你说这事能管吗?”
“那什么事是我大哥管的呢?”白玲说。
“在你这件事上,你大哥抬轿子当吹鼓手我不拦着,别的不能管。”袁青说。
廖素珍听了暗自思忖,看来袁青是个有脑子的,将来白玲和小六子成了夫妻,他们俩人如果有一个这样的角色,自己也放心了,同时也为沈建功有这样的媳妇庆幸。
白玲带了吃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星期六请了假从东直门坐车去了密云,出了顺义就看见了山,中午时分到了密云县城。那个时候的密云县可以说是穷山恶水,打听了地方离县城还有十几里地,看着不远满山的积雪白玲想到了三白说的话,六哥是来改造来了。
白玲花了两块钱雇了个倒骑驴,到了公社的农机站已经快冻僵了。到了六哥住的地方,门敞着没人,屋里乱七八糟,有吃剩下的饭菜,炕上没叠的被子,地上还有几双臭鞋。院子里有个看门的,看见白玲打听找谁,白玲说了姓名那人说:“不在,他们俩到山里打兔子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白玲问。
“这个说不准,有的时候就不回来。”看门的说。
白玲放下东西开始收拾屋子,整整的忙了一下午算是有了模样,自己累的够呛,六哥还是没影,白玲等的不耐烦出去转了一圈,打听哪有卖东西的,想买点吃的,看门的说村口有个合作社,白玲顺着看门的手指头走了出去。
所谓合作社就是商店的意思,这里有日用品,农具,食品等等是名副其实的杂货铺。白玲走进门,屋里黑漆漆的,一股子酱油和农具的混合味道扑鼻而来。售货员坐在柜台里看着这个陌生人,连打招呼的都没有。
白玲看了半天别说买东西,她能认识的东西都不多。
“有什么吃的东西吗?”白玲问。
“你要吃啥呢,有挂面,饼干,糖块,你还想要啥?”售货员说。
“饼干吧。”白玲说。
售货员从一个纸箱子里用手捧出一把核桃大小的饼干放在秤盘里说:“要多少呢?”
“二两。“
买了饼干白玲赶紧走出了门,因为那味实在让她受不了。可能是饿了,她把饼干塞在嘴里,冰凉梆硬,除了有些甜味以外还有一股烤馒头的味,并且没水是绝对咽不下去的。天已经快黑了,山风小刀似地割脸,白玲紧走几步来到了农技站的院子,到了门口傻了眼,看门的走了,并且把铁栅栏门锁上了。白玲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在房子后面的墙有个豁口,她勉强的迈进院子走到屋里。天好像一下子黑了下来,屋子里什么也看不清,凭记忆白玲记得好像桌子上有个油灯,可是她没有火柴,到处找也没找到,心里后悔起来,要是如看门的说,六哥也许不回来,让她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别说冷,吓也把她吓个半死,她不由得想起了后院墙的豁口,看来这里不安全。想到这她把门关上,并用凳子顶在门前。
此时白玲除了害怕以外连饿都忘了,她坐在炕上蜷缩在墙角,顺手拉过一条棉被盖在脚上,因为屋子里没火,她只觉的两只脚冰凉。她再一次想起那个豁口,心里不住的“砰砰”直跳。不住的埋怨自己,想起什么来了,干嘛要上这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就听到屋子后面有“咚咚”的脚步声,白玲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因为她觉得一定是坏人,六哥他们在这住,如果是他们怎么会从后面进来?
响声越来越大,白玲吓得用被子蒙住了头,用力的挤在墙角,用手使劲的按住嘴,因为不是这样她就会喊出来。
白玲战战兢兢的蒙在被子里,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前,外边的人用力推门,因为里面被白玲挡上了凳子。
“怎么推不动?三白,你锁门了?”是六哥的声音。
“没有呀,这屋里有什么可丢的?”这是三白的声音。
白玲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刚想打开被子下地开门,忽然想到,既然让他们吓唬了自己半天,也吓唬他们一下,想到这缩在被子里没动。
门被推开了,六哥摸出火柴点上灯,发现屋子里变了样奇怪的说:“谁把屋子给收拾了?”
三白把身上背的背包和猎枪放下说:“谁那么勤谨?”
“你看哪!”六哥说。
六哥端着灯来回的照着,三白也奇怪。
“抓贼呀!”白玲猛然的大喊一声撩开被子。
这一声喊不要紧,六哥手里的灯差点掉在地上,三白慌忙去抄枪,不小心绊在白玲挡门的凳子上摔了个仰面朝天。
白玲坐在炕上乐的喘不过气来,六哥看到白玲惊喜道:“你从哪来?”说着一把把白玲从炕上抱起来。
白玲说:“早来了,等你们半天了,要是有车我早走了!”
“我们俩打猎去了……。”六哥说。
六哥看来很激动,只顾说话竟然抱着白玲没有放下来。
“嘿嘿……!睁不开眼了嘿!,这还有人哪!”三白索性靠着门上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六哥放下白玲拉起三白说:“你丫真矫情!”
“六嫂,这屋子是你收拾的?”三白问。
对于六嫂这个称呼,白玲很不习惯点了点头说:“都成了猪圈了。我想点灯都找不到火柴,怎么你们连火都不生?“
“这买煤很贵,原来公社给的煤都让老乡偷没了。”六哥说。
“那怎么睡觉?”白玲问。
“前半夜钻在被窝里聊天儿,等被窝暖和了就睡,反正第二天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睡足了算!”三白说。
“我带了好多挂面,还有两瓶子炸酱,还有蒜肠,没火怎么吃?”白玲说。
三白拿出煤油炉子说:“用这个呀?”
点上煤油炉,屋子里充满了煤油味,白玲捂着鼻子说:“这怎么吃饭?吃煤油呢?”
“六嫂,你凑合着吧,往常我们连这个都不点,点了做什么呀?”三白说。
点了煤油炉,白玲煮了面,拿出炸酱和蒜肠,三白口水直流的说:“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可熬出来了!”
六哥说:“要是有酒就好了!”
三白从门后头的纸箱子里拿出一瓶酒说:“这本来是我的私房,六嫂来了,我就贡献。”
六哥看了说:“孙子,你原来还留一手?”
三个人坐在一起三白说:“早知道你来,我们早回来点,把兔子炖上。”
“兔子就不炖了,等你嫂子回去给师娘带上。”六哥说。
“六哥,也没有这么重色轻友的,我辛辛苦苦的跟在你在雪地里跑了三天,打了四只兔子,你给你师娘带去,我呢?”三白说。
“三白,自打上次在隆福寺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矫情,四只兔子都给你行了吧?”白玲说。
“我这人公道,你们两只,我两只,麻烦六嫂给带回去就得了。”三白说。
“成,你告诉我你家在哪住。”白玲说。
“我住庙里。”三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