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后,简起初拒绝与海丹分割财产。后来,为了避免可能发生令人作呕的法律上的争吵,她同意给他大约三百万美元,外加第年二十万美元的津贴。处理完此事后,她开始谈论如何过她所谓的“生命的最后三分之一”。她讨论将来要拍的片子,诸如一部关于捷克总统维克拉夫·海沃尔的电影,还有改编有关越南的获得过内尔·希汉奖的书《金色池塘》。可是她的职业似乎已经衰弱,尤其在《年迈的外国佬》和《斯坦利与伊丽斯》失败以后。
在另一次与之有关的得意之时,海丹无意中提到她当演员所存在的问题:“在电影里,她除了演简·方达之外,什么也没演。我肯定她现在就是这样。她自己比要演的任何角色都 重要。”布鲁克·海沃德谈论到简当制片人时说:“三十年前我常和简坐在一起抱怨影界恐龙死后不留任何痕迹。她和他们一样。她将是好莱坞最富有,最强大的女人,对电影的进步事业却什么也没做。她拍的电影除了她的样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是,与海丹分手后,电影在简的心目中并不是至高无尚的。她的第一个本能的动作是脱掉另一层老皮,再长新的。她想平静地度过中年期,并且对媒介进行突袭,仿佛她在推动一部新片或者新的活动。“我又创造了一次自我,”分家后她告诉一群听过她谈话的记者中的一位。不过,问题是创造了一个怎么样的自我?
有一个她想扮演的角色是被抛弃的女人,忧郁但聪明,当一位采访者问到她是如何对待离婚的痛苦时,简说:“我读过利尔克的作品——《致年轻诗人的信》。我听贝多芬乐曲。我极小心地挑选朋友……那看起来每一步都在医治着创伤,伤好后我会比发生危机前更强壮。”
简的另一面在人们看来是个因为感情上的波折对人与人的关系很敏感的女人。她说,分裂的一个好处是使她接近了沃奈萨。“我一直不知道她这么聪明,”简说。“那是一个绝好的角色彩排,孩子变成了父母。”
但是,实际上,沃奈萨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更不要提帮助她的妈妈了。她是个人不知所措的年轻女人,被母亲和汤姆推上了人生舞台而又从来不理解他们的使命感。她被简的三天打鱼两于晒网的母爱搞得不知东南西北。观察家们感到,沃奈萨对与海丹分离很高兴。他们相信,沃奈萨感觉到海丹粗暴地虐待她母亲。不过这破裂的婚姻使沃奈萨失掉了自我,增强了自己爱的情感。沃奈萨自己成名后,麻烦更大了。沃奈萨从罗纳岛的布朗来到纽约参加《年迈的外国佬》首映式时与据说想买海洛因的22岁的男朋友在一家纽约破落的旅馆里被捕。她在此案中没被判罪,简立即跳出来保护她,可是这俩个女人之间的隔阂加大了。
简现在可以尝试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去满足表现自我的愿望。这么多年来她的自我被自私又不领情的丈夫所左右。小报上刊登出她在地中海的一个小地方与35岁的意大利足球运动员罗兰佐·卡西亚兰泽进行体育锻炼的照片。后来,人们又看到她与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泰德·特诺在一起。那人在报纸上看到了她婚姻的破裂,对他的助手说:“现在有一个我能约会外出的女人了。”特诺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时,她说她还很伤感,不能和他外出。他第二次打电话给她,她说感觉好些了。背地里叫她“好莱坞女皇”的雇员们拿简与这位电缆大王能否诚心地结合在一起开心。简明白,将来她无论扮演什么角色,她多少还是要与过去保持松散的联系。所以,在接受采访时,她怀旧地回顾到1970年的运动。当时她开始去发现美国和自我。她怀疑地说:“我已经32岁了,并且已经定形了。”她指出,认识海丹之前已经是个“政治人物”了,即使现在已经离开了那种环境,她还果从政的。但是“政治”这个观念象征性大于实际行动;支持环境保护;支持东欧国家摆脱共产主义。简私下下甚至看不起自己以往的激进行为。在一次纽约私人宴会上坐在简和特诺边上的一个人听到特诺打听简有关她的河内·简时期的情形。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酸酸地笑着说:“你不相信我是诚心那样做的,对吧?”
只有彼得看到了真实的简。随着与海丹婚姻的解除,她打电话给他;彼得,这永远的忠臣赶紧来了。他感到不快,因为她没能更多地尊重他,他有时把她叫做“最亲爱的姐姐”。然而他的罗曼性格使他成为她的保护人。早几年,他在凡佛机场遇到了麻烦。他掏出一把刀划破了写着“把简·方达送给威尔士人吃了吧”的标语牌。他以破坏和平与损坏私人财物的罪名被机场保安人员逮捕。他说:“她是我的姐姐。”“而现在他又煞有介事地说能在海丹的后脑勺上来一颗子弹一定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彼得尽力待简好些。他也曾尽力很好地对待父亲,但是由于亨利受着不幸童年的刺激,使得他们的关系不太好。简在他的一生中都近乎母爱般地对待他,不存在这种问题;彼得则是危机中永远扮演着角色。在婚姻破裂后痛苦的几个星期里永远是简的安慰。他带她去他的蒙大拿牧场,在那儿钓鲈鱼、散步;又与她一起回忆南加利福尼亚。简说需要个男人,而他正是那个唯一信得过的人。她有时在清晨两三点钟让秘书给熟人打电话找彼得,因为她太孤单了。简要求他陪着去治疗,而他则不情愿地答应了。她又一次产生了与他一起演电影的念头。
在那几年里,他们以自己的形象重造了方达家族。不过他们还平息了名声在外的神秘感为追随他们的人既制造了麻烦又搞到了财产。正像简的孩子们与他们的母亲争名夺利一样,彼得的后代在方达的遗传上遇到了麻烦。嘉斯汀偷偷地在学表演,回避公开露面。已在《丑闻》和《教父第三集》等影片中树立起了自己名声的布利杰特讥讽地说,她永远也不会像她父亲或者姑姑那样。她坚持自己只想当个演员,她把简和彼得一生中都与之争斗的祖父作为榜样:“我爹爹和简不一样,他们太激烈。驱使他们那样干的力量和我从亨利身上看到的可不一样。他冷淡。他有好多东西没有表现出来,并且我就是这样的。”
这种评语在某一方面是对整个方达家族史的一种衡量尺度:一部好莱坞故事,不管亨利和他的孩子们怎么费力地想超越这块华丽辉煌的土地。那是一个中西部口纳的孩子闯进梦想机器里开始的,产生出了种种传说,赢得了电影不朽的丰碑,因为人们看到他也就看到了美国的形象。亨利自己并没费力就打动了电影观众的心弦,而这就是好莱坞的一切。
他的儿子,赋有方达性格的美,赶上了能与亨利并肩比美的机遇。成功对于彼得是难以理解的。正像他在《逍遥骑士》中扮演的角色所说,他的成功是气吹出来的。
亨利的女儿处境好些,在梦想机器变成真实机器之时,她使自己在关键时代成为好莱坞最有力的象征之一。不过在她可能身为好莱坞女皇的同时还在渴望人的真实性。她渴望的实际目标看起来不断地从她手指间流掉了。
在故事的结尾可以这样说,正像在故事的开头那样,简和彼得孤独地在一起。他们一生所演出的背景,他们母亲自杀是一种否定性的行为,这是他们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弗朗西丝受自己内心痛苦的折磨太久,以致于不了解孩子们的需求,她开始了一个无尽头的自我陶醉的循环,使得他们长大成人后仍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们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庭,在危机中一再表现出来那种自我陶醉,而彼得和简永远逃脱不掉身为那个大家庭的成员;那个大家庭由既脆弱又无力支撑那个家的母亲以及那个自身生命力大于赋予孩子们的父亲统治着。在举世闻名三十年后,他们成了暴风雨中的孤儿,仍然生活在只有两种人组成的世界里——遇难者与幸存者。
“简和我就像战友一样,”彼得告诉人们。“我们见面时会说:‘又见面了。天哪!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