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笔记之二百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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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宣帝去世后，汉元帝继位。汉元帝刘奭（shì），生于元平元年（前74年），汉宣帝刘询的长子，母亲是恭哀皇后许平君。《资治通鉴》卷二十八开始部分，介绍了汉元帝执政初期发生的一些事件，可以看出与汉宣帝不同的执政风格。他接受贡禹提出的谦恭谨慎、厉行节俭的建议，朝廷风气得到了改善。原文如下：
孝元皇帝上初元元年
春，正月，辛丑，葬孝宣皇帝于杜陵；赦天下。
三月，丙午，立皇后王氏，封后父禁为阳平候。
以三辅、太常、郡国公田及苑可省者振业贫民；赀不满千钱者，赋贷种、食。
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产弟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夏，六月，以民疾疫，令太官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秋，九月，关东郡、国十一大水，饥，或人相食；转旁郡钱谷以相救。
上素闻琅邪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上数虚已问以政事，禹奏言：“古者人君节俭，什一而税，亡它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宫女不过十馀人，厩马百馀匹。后世争为奢侈，转转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臣愚以为如太古难，宜少放古以自节焉。方今宫室已定，无可奈何矣；其馀尽可减损。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时，又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鸟兽、鱼鳖凡百九十物；又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至孝宣皇帝时，陛下恶有所言，群臣亦随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过度，诸侯妻妾或至数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数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大减损乘舆服御器物，三分去二；择后宫贤者，留二十人，馀悉归之，及诸陵园女无子者，宜悉遣；厩马可无过数十匹，独舍长安城南苑地，以为田猎之囿。方今天下饥馑，可无大自损减以救之称天意乎！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天子纳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臣光曰：忠臣之事君也，责其所难，则其易者不劳而正；补其所短，则其长者不劝而遂。孝元践位之初，虚心以问禹，禹宜先其所急，后其所缓。然则优游不断，谗佞用权，当时之大患也，而禹不以为言；恭谨节俭，孝元之素志也，而禹孜孜而言之，何哉！使禹之智足不以知，乌得为贤！知而不言，为罪愈大矣！
匈奴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之。
是岁，初置戊己校尉，使屯田车师故地。
这段话的白话文意思是，汉元帝初元元年
春季，正月辛丑日，将汉宣帝安葬在杜陵，大赦天下。
三月丙午日，册立王氏为皇后，册封皇后的父亲王禁为阳平侯。
朝廷下令将三辅、太常所属官署以及各郡国的公田和可以裁减的皇家园林，分发给贫民耕种以振兴家业；对于家产不足一千钱的贫民，官府借贷种子和口粮给他们。
册封外祖父平恩戴侯的同母弟弟的儿子、中常侍许嘉为平恩侯。
夏季六月，因为民间发生瘟疫，元帝下令太官削减膳食，裁减乐府的人员，减少皇家苑囿里的马匹，以此来赈济穷困匮乏的百姓。
秋季九月，函谷关以东的十一个郡国发生严重水灾，百姓陷入饥荒，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状；朝廷调拨邻近郡国的钱粮来救济受灾地区。
元帝向来听说琅邪人王吉、贡禹都通晓儒家经义，品行高洁，便派遣使者征召他们入朝。王吉在途中患病去世。贡禹抵达京城后，被任命为谏大夫。元帝屡次虚心地向他询问政事，贡禹上奏说：“古时候君主崇尚节俭，实行十税一的田赋制度，没有其他额外的赋税徭役，所以家家户户都能衣食丰足。汉高祖、汉文帝、汉景帝在位时，宫女不超过十几人，皇家马厩里的马匹也仅有一百多匹。后世的君主争相追求奢侈，而且这种风气愈演愈烈，臣子们也纷纷效仿。我愚昧地认为，要恢复到远古时代的淳朴风气虽然困难，但应该稍微效仿古人，来约束自己的行为。如今宫殿房屋已经建成，想要改变已经没有办法了，其他方面则完全可以削减精简。过去齐国的三服官，进贡的衣物不过十箱；现在的齐国三服官，做工的工匠多达数千人，每年耗费的钱财数以亿计，马厩里的马匹吃粮食的将近一万匹。汉武帝时期，又选了很多美女入宫，人数多达数千人，来充实后宫。等到他驾崩之后，还在陵墓里藏了大量的金钱财物、鸟兽鱼鳖等共一百九十种物品，并且将后宫的宫女都安置在陵园里守陵。到汉宣帝时，陛下您不便对此说什么，群臣也都沿袭旧例，实在是令人痛心啊！因此使得天下人都承袭这种风气，娶妻纳妾的数量都过于泛滥，诸侯的妻妾有的多达数百人，豪富的官吏和百姓也蓄养了几十名歌女舞姬，这就造成了宫内有很多怨女，宫外有很多旷夫。至于普通百姓的丧葬，也是耗尽地上的财物来厚葬地下的逝者。这种过失根源在君主身上，而群臣沿袭旧例也难辞其咎。希望陛下能深入考察古代的治国之道，遵从那些节俭的做法。大幅度削减皇帝的车马、服饰、御用器物，砍掉三分之二；挑选后宫中贤良淑德的女子留下二十人，其余的全部遣送回家，还有那些在各陵园里没有子女的宫女，也应该全部遣返；皇家马厩里的马匹可以不超过几十匹，只保留长安城南苑的土地，作为打猎的园囿。如今天下正遭遇饥荒，陛下难道不应该大幅度自我减省，来拯救百姓、顺应天意吗？上天降生圣人，是为了万民百姓，并非只是让他自己享乐啊。”元帝赞许并采纳了他的建议，下诏命令那些很少有皇帝驾临的宫殿馆舍停止修缮，太仆减少喂马的粮食，水衡都尉裁减吃肉食的野兽。
臣司马光说：忠臣侍奉君主，要敢于规劝君主难以做到的事情，那么那些容易做到的事不用费力就能端正；弥补君主的短处，那么君主的长处不用鼓励就能发扬光大。汉元帝即位之初，虚心向贡禹询问政事，贡禹应该先规劝君主当前最紧迫的事情，再谈论那些次要的事情。当时元帝处事犹豫不决，谗佞小人当权，这是当时最大的祸患，然而贡禹却没有提及此事。谦恭谨慎、厉行节俭，本就是元帝的夙愿，而贡禹却孜孜不倦地反复进言，这是为什么呢？如果说贡禹的才智不足以认识到当时的根本祸患，那他又怎么能称得上是贤臣呢？如果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那他的罪责就更大了！
匈奴呼韩邪单于再次上书汉朝，说匈奴百姓生活困顿贫乏。元帝下诏命令云中郡、五原郡调拨两万斛粮食来接济匈奴。
这一年，朝廷开始设置戊己校尉，派他们在车师国的旧地屯田。
古人认识到“上行下效”的道理，汉元帝继位后，听从了贡禹的建议，面对瘟疫、水灾、饥荒等民生困境，朝廷通过减膳、裁员、省马、调拨钱粮、借贷种食等举措赈济百姓，体现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理念，只有保障百姓的基本生存，才能稳定统治根基。贡禹的奏疏核心围绕“节俭”展开，对比古今君主的用度差异，指出奢侈之风上行下效，会导致财政耗竭、民生凋敝、社会失衡，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强调君主以身作则、削减奢靡开支，才能顺应天意、安抚万民，这体现出节俭是治国的良方。司马光的评论点明，忠臣进谏需抓核心矛盾。元帝初期的要害是优柔寡断、奸佞掌权，贡禹却只强调君主本就认同的节俭，未触及根本问题，这警示臣子进言要分清主次、切中时弊，才能真正辅佐君主治理好国家。贡禹指出诸多问题源于“群臣循故事”，沿袭旧例而不顾现实危害，这说明改革积弊不能因循守旧，需要君主有打破常规的决心，才能扭转不良风气。
二〇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