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州老城纵横交错的交通脉络里,曾经藏着一条极具传奇色彩的窄巷——“一人巷”。“一人巷”北起中枢街,南抵风化街,百余米的长度,却盛满了几代老徐州人的市井烟火与岁月情长。如今巷陌已杳,唯有“胖子慎入”的趣谈,还在老街坊的闲谈中悠悠流传,像一缕轻烟,缠绕在城市的记忆里。
“一人巷”的诞生,本是一场寸土必争的博弈。相传明清时期,巷内大户人家为扩张宅院互不相让,硬生生将街道挤压成了“一线天”的模样。两侧青砖墙高耸如壁,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挪步,恰似被巨人手指捏出的一道缝隙。阳光艰难地越过墙头,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碎影,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当年“尺地不让”的旧事。这巷子,是贪婪与固执的产物,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市井生活的舞台。
踏入这条巷子,便如同闯入了一部鲜活的市井生活剧。脚下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每一道纹路都刻着百年间的人来人往;头顶天光吝啬,只够照亮眼前方寸之地,逼仄的空间让人心头生出几分奇妙的局促感。巷子里有不成文的“进退规则”:一旦踏入,便只能一往无前,难有回头余地;若两人狭路相逢,瘦子需吸气收腹,如表演杂技般侧身而过,胖子则只能提前“战略性撤退”,免得进退两难。这规则,是巷子里的生存智慧,也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默契。
据说,两个胖子在巷中狭路相逢竟上演了一出啼笑皆非的“人体相扑”。两个人都抱着挤一挤兴许能过去的想法,侧身而过,没想到却被紧紧卡在墙缝之间,任凭收腹吸肚也无济于事。在僵持两个时辰后,终因力竭松气,卡在了巷子里,最后只好请消防员破墙救援。
徐书信这个略带夸张的故事,为“一人巷”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传奇。也道破了“一人巷”的致命短板——连消防车都无法进入的狭窄,注定了它在城市发展进程中终将退场的命运。这巷子,是市井的乐园,也是安全的隐患。
徐州人对“一人巷”的记忆,远不止这些。挑担货郎在巷口的声声吆喝,放学孩童沿着墙根的嬉笑奔跑,邻里间因“谁该侧身”而起的拌嘴争执……这些细碎的日常,如今都成了老徐州人心中珍贵的“巷子往事”。这巷子,是生活的缩影,是情感的纽带,是记忆的容器。它窄,却装下了整个世界的热闹;它旧,却散发着永恒的人间烟火。
站在“一人巷”的旧址上,眼前早已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映着澄澈蓝天,老巷的消逝,像是一场无声而温柔的告别。几位老人常蹲在街角抽烟闲谈,有人感慨:“当年这巷子窄得,对面人喘气都能听见。”有人接话:“现在路宽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有人吐出烟圈,慢悠悠道:“少的是那份人挤人的热闹劲儿。”这对话,是怀念,也是反思。城市的发展从不是简单的非此即彼,而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与融合。
如今在旧址附近,总能看到年轻人举着手机四处探寻,试图从砖墙的肌理里,捕捉一丝当年窄巷的韵味。有小伙对着墙壁比划:“这里是不是当年卡过两个胖子?”同伴的笑声里,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记忆传承?那些消失的窄巷,并未真正走远,它们藏在老人的皱纹里,落在孩童模仿“侧身过巷”的游戏里,也融进了文旅创新的灵感里,以另一种姿态,延续着生机。
夕阳西下,余晖为商厦镀上一层金边,恍惚间,似有“一人巷”的灵魂在玻璃幕墙上跳跃。它的消失,让我们懂得城市发展需要舒展的空间,而记忆的传承,却从不受限于方寸之地。
如今漫步在宽阔的街道上,不妨偶尔停下脚步,听听老人们口中的窄巷故事,那里,藏着徐州最柔软的过往。这记忆,是城市的根,是文化的魂,是永远不能割舍的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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