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整理书柜,翻出那本泛黄的《历代诗词名篇200首》,封面磨得毛边卷了角,页脚还沾着当年上学时的墨水渍,是我十五岁那年爹赶集给我买的,他说 “多读读老祖宗的话,心里亮堂”。趁着周末的阳光,我坐在阳台的老藤椅上,媳妇刚泡的茉莉花茶冒着热气,茶香混着书页的旧墨味,一翻就是一下午——越读越觉得,这些老文字哪儿是诗词啊,分明是把咱老百姓的日子摊开了写,有哭有笑,有甜有苦,嚼着比老家的玉米饼还香。

  读李白的《将进酒》,那股子豪情真叫人浑身发暖!“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读着读着我就忍不住拍了下大腿。二十岁那年,我跟风在镇上开小饭馆,揣着攒了半年的工资,结果没仨月就赔得底朝天。大冬天蹲在桥洞底下啃冷馒头,眼泪混着馒头渣往下咽,爹打着手电找到我,棉袄上沾着柴灰,冻得鼻子通红,从怀里掏出件带着灶膛暖的旧棉袄往我身上裹,就念叨这句诗:“孩子,钱没了能再挣,志气不能丢,李白都说了,你肯定有本事!”他大字不识几个,就听村里教书先生念过这么一句,愣是背得滚瓜烂熟。如今再读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那气势跟咱老家黄河滩的洪水似的,浩浩荡荡,心里的那点憋屈劲儿,一下就散了——可不是嘛,人活着就得有这股不服输的闯劲!

  苏轼的词,就像娘炖的老母鸡炖蘑菇,初尝平淡,越品越有滋味。读《定风波》里的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我立马想起那年秋收,刚割了一半玉米就下瓢泼大雨,我和爹在地里抢收,玉米叶子刮得胳膊生疼,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爹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说 “淋点雨怕啥,庄稼收了就好”。苏轼被贬来贬去的,换旁人早垮了,可他倒能写出这样的句子,这可不就是咱老百姓过日子的通透劲儿嘛!还有《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前儿个我小声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爹在旁边剥花生,花生壳捏得嘎嘣响,突然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叹口气:“这词写得,真叫个痛啊。” 我娘走了五年,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掉过泪,可这会儿眼眶都红了——换作是你,想起过世的亲人,能不揪心吗?

  婉约词里的那些细腻心思,可真懂人心!李清照的《一剪梅》“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让我想起当年跟媳妇异地恋,她在城里打工,我在老家种地,每次通电话,她总说 “心里空落落的,想你想得饭都吃不下”,寄来的信上,字迹都被眼泪洇得发花。还有秦观的《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当年我总出差跑运输,媳妇埋怨我陪她太少,坐在炕沿上抹眼泪,我就掏出手机给她念这句词,她抱着我哭了,说 “我懂,你也是为了这个家”。这些写相思的词,没啥华丽辞藻,可把恋人之间的牵挂写得透透的,跟咱老百姓的爱情一个样,平淡却揪着心。

  辛弃疾的词才叫真提气!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股子劲儿往上冲!我爷爷是老军人,他的旧军帽还挂在堂屋墙上,帽檐都磨破了。他总跟我讲当年打仗的事儿,说在雪地里趴三天三夜,啃冻硬的窝头,渴了就抓把雪吃,可一说起保家卫国,眼睛就亮得很。读岳飞的《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再看爷爷胳膊上的伤疤,就懂了啥叫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现在我教儿子背这句词,指着爷爷的军帽说“你看,这就是英雄的模样”,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可那股子血性,我知道已经种在他心里了。

  李煜的词啊,读着读着鼻子就酸了,眼睛也发潮。“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哪儿是写愁啊,是把心里的苦都倒出来了!我奶奶当年跟我讲逃难的事儿,说日本人来了,一家人颠沛流离,她抱着我姑,脚都磨破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孩子饿哭了都没粮喂。她说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每次说都抹眼泪——这跟李煜写的那股子苦,一模一样!还有纳兰性德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我奶奶晚年总坐在窗边发呆,手里攥着爷爷的旧帕子,说 “你爷爷走了,屋里空得慌”,那股子孤寂,跟词里写的,真是一个滋味。

  这些诗词,就像一个个老邻居,不管你啥境遇,都能跟你唠到一块儿去。得意的时候,读李白的“长风破浪会有时”,更有闯劲;失意的时候,读苏轼的 “一蓑烟雨任平生”,心里就宽了;想家的时候,读范仲淹的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就像有人懂你;想提提气的时候,读辛弃疾的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浑身就有劲儿。它们不是束之高阁的古董,是咱老百姓的心里话,是过日子的智慧。

  合上书,茶都凉了,我摸了摸页脚的旧墨水渍,心里还暖烘烘的。儿子凑过来问 “爹,你看啥呢,笑得这么甜”,我把书递给她:“来,爹教你背两句老祖宗的话,一辈子都能用着。”这些经典诗词能传千百年,就是因为写的是最真的人生,最真的情。往后啊,我还会常翻这本旧书,也会教儿子读,让这些墨香浸满日子,让老祖宗的智慧,一代代传下去,暖着咱的心,陪着咱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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