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雨,许是偷揣了本《闺怨词》来的,自打近中秋,就没见它爽快过。往日里秋雨天是“梧桐更兼细雨”的雅致,今年倒好,它成了那攒了一肚子委屈的闺阁姑娘,从北到南,从早到晚,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哭个没完没了。

  老辈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过天凉本是秋的寻常节奏,可今年这雨偏不按常理出牌——它哪里是“一场一场”的客气,分明是把整个八月都包圆儿了,搞起了“包月承包制”,连个中场休息的空当都不给,硬是把秋的清爽,泡成了冬的湿冷。

  北方的窗玻璃上常凝着一层薄雾,用手一抹就是一片水痕,连窗外的树都蔫头耷脑的,叶子上挂着的水珠,倒像是被冻出来的眼泪;南方更甚,墙壁上、镜子上渗着细细的水珠,摸上去滑腻腻的,连衣柜里的毛衣都沾着股潮味,活脱脱把秋过成了“回南天”。

  晨起推开窗,本想寻点“天凉好个秋”的惬意,结果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子沁骨的湿寒。晾在阳台的衣服挂了三四天,摸上去还是潮乎乎的,凑近闻还有股子“霉味”——这哪还是北方惯有的爽朗?不得已只能把油酊取暖器从储物间翻出来,滋滋的暖意裹着电流声,倒像在跟窗外的雨“较劲”。

  往日里秋日的阳光该是金箔似的,洒在稻田里能映出沉甸甸的稻穗,如今倒好,太阳像是被这雨哭怕了,躲在云层后连面都不肯露。

  上学的孩子们最是遭罪。穿雨衣吧,风一吹就裹在身上,裤脚还是免不了被溅湿,走一路凉一路;打伞吧,小手抓着伞柄被风吹得晃悠,书包带子还总往肩下滑,到了教室一掏课本,边角都沾着湿痕。

  有家长在学校门口叹气:“往年这时候穿薄外套正好,今年得给孩子提前套上保暖内衣,连雨靴都得选加绒的,就怕冻着脚。”连校门口卖热豆浆的阿姨都生意兴隆,保温桶里的豆浆冒着热气,孩子们攥着杯子,呵出的白气混着雨雾,倒成了雨天校门口的一道小风景。

  最愁的是那群爱写秋的文人,往年这个时候,早该提着笔写“漫步秋阳下,风拂桂花香”的小作文了,今年却对着窗外的雨帘犯了难——想写秋的清欢,满眼都是湿哒哒的狼狈;想叹秋的诗意,刚出门就被冷风灌得缩脖子,连羽绒服都从衣柜深处翻了出来,裹得像个粽子还觉得瑟瑟发抖。

  笔尖落纸,满是“这秋怎么就突然‘冻’人了”的困惑,活脱脱被雨整得“不会写了”。

  田埂上的农人更愁,扛着锄头来回踱,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眼看就要收割的玉米,穗子泡在水里发了霉;刚熟的豆子在地里生了芽,一脚踩下去,泥水能没过脚踝。

  有老农对着天叹:“这雨莫不是把天河的水搬下来了?再这么每天哭唧唧,地里的庄稼都要跟着它一起‘委屈’死了!”村里的农机手也急得团团转,收割机在田边陷了两次,最后只能把车停在晒谷场,望着连片的积水叹气:“往年这时候早收完谷子晒场了,今年倒好,机器成了‘摆设’,再等下去,谷穗都要在田里沤肥了!”

  城里爱旅游的人也猝不及防,原本规划好的“秋日自驾游”,愣是被雨困在了家里;就算咬咬牙赶在黄金周出门,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淋雨——去西北看胡杨,雨把黄沙浇成了泥地,鞋上沾的泥能重半斤;去江南品秋茶,雨雾遮了黛瓦白墙,连拍照都少了几分透亮。

  想往山里看层林尽染,导航里满是“部分路段积水,谨慎通行”的提示;想往海边赶落日余晖,天气预报天天挂着“小雨转中雨”的标识,行李箱里的薄外套没派上用场,倒把厚毛衣塞了满满一箱子,最后只能对着窗外叹气:“这雨再不停,秋景都要变成冬景了!”

  菜市场的光景也透着股雨带来的“冷清”。往日里水灵灵的青菜,如今沾着泥不说,价格也悄悄往上飘了——菜农说雨天不好摘菜,运菜的车也总误点,成本涨了,菜价自然降不下来。

  可有意思的是,就算菜价没飙得太离谱,来买菜的人也少了大半。摊主们守着湿漉漉的摊位叹气:“往年这时候,早晨都是人挤人,今年倒好,雨一下,大家都懒得出门了。”

  后来才知道,不少人索性把“懒得做饭”当借口,约着朋友往火锅店、小酒馆钻——外面雨下得绵密,店里却热气腾腾,围着火锅涮肉,就着小酒聊天,嘴里说着“这鬼天气,就该喝点暖身子”,倒把雨天的烦闷,都浸在酒香肉香里了。连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老板都笑:“这阵子泡面、速冻饺子卖得少了,反倒有人来买酒,说要跟朋友‘雨中畅饮’呢!”

  城里的日常光景更添了几分无奈。姑娘们新买的秋装压在衣柜底,裙摆还没来得及晃悠,就先套上了加绒卫衣,出门裹着厚外套仍觉得风往骨头缝里钻,鞋尖沾着的泥点跟缀了珠子似的,走一路掉一路。

  楼下的流浪猫往日里总爱蹲在车顶上晒太阳,如今也蜷在楼道口,见人路过就“喵呜”一声,像是在抱怨这雨把它的“日光浴场”给占了。连小区里的广场舞大妈都歇了业,往日傍晚热闹的小广场,如今只剩雨水积成的小水洼,偶尔有调皮的孩子踩过,溅起的水花惊飞了躲在屋檐下的麻雀。

  快递小哥更苦,电话里总带着喘:“您的包裹得晚点送,这雨下得路太滑,刚才差点摔了,电动车轮都快成船桨了,生怕把您的东西泡成‘落汤鸡’。”

  不过这雨也不是全然没趣。有小孩儿举着伞在积水里蹦跳,溅起的水花比过年的炮仗还热闹,嘴里喊着“踩水塘咯,比游乐园还好玩!”;老太太们坐在阳台里,一边择菜一边唠嗑,说这雨虽恼人,倒把空气洗得干净,连窗台上的绿萝都比往日绿得发亮,楼下的月季花也趁着雨意,把香气揉进了湿风里,路过时闻着,倒比往年更清甜些。

  那些被“整不会”的文人,索性换了笔调,在朋友圈写:“今日雨,裹羽绒服看雨打残荷,听着雨声煮茶,竟觉这‘雨包月’的秋,也有几分倔强的可爱。”还有人在自家阳台支起小桌,泡上一壶熟普洱,就着雨打梧桐的沙沙声翻书,书页偶尔被风吹起,混着茶香,倒比寻常日子多了份安逸。

  说到底,这秋雨就像个闹小脾气的姑娘,哭起来不管不顾,却也藏着点憨气。它不懂农人的焦急,不懂旅人的期待,更不懂文人笔下的秋意该是什么模样,却意外搅活了另一番生活滋味——让菜市场的冷清,变成了小酒馆的热闹;让出门的狼狈,变成了围炉小聚的温暖;让孩子们的雨天上学路,多了热豆浆的暖意。

  但愿等这场闺怨雨哭够了,能掀开云层,把秋日的暖阳还给人间——到时候农人们能笑着收庄稼,农机手的机器又能在田里跑起来;文人能提笔写秋光,不用再裹着羽绒服找灵感;爱旅游的人能踩着落叶奔赴远方,姑娘们也能穿上新秋装晃悠在街上,广场舞大妈的音乐又会在傍晚响起,孩子们也能迎着秋阳,背着干爽的书包上学去。

  只是眼下,咱们也只好耐着性子,陪这位“包月闺怨雨”再待些日子,顺便盼着:下次它再“承包”秋天,可得挑个大家都备好厚衣、庄稼也收完的日子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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