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新疆,像被老天爷打翻了金漆桶,一路从乌鲁木齐往南走,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变了样 —— 戈壁滩上的灰黄里,渐渐冒出一簇簇亮得晃眼的金,像谁随手撒了把碎太阳,近了才看清,是胡杨。我攥着车窗把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连风里裹着的细沙,都好像沾了点金粉,扑在脸上都觉得暖。

下了车,第一步踩在地上,就被胡杨的“气势”裹住了。不是城里行道树的规整,是野得自在的模样 —— 有的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裂着深深的纹,像老人手背饱经风霜的筋络,却透着股不服输的硬气;有的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顶端却顶着一蓬金叶,像举着把小太阳;还有些年轻的胡杨,树干细些,叶子却更亮,风一吹,“哗啦啦”响,像一群小金铃在唱。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满地碎金,走在里头,连自己的影子都沾着金光,像踩在撒了金箔的地毯上。

跟在当地老牧民艾力大叔身后,往塔里木河边走。他手里拄着根胡杨木拐杖,杖头被摩挲得发亮。“巴郎子,这胡杨啊,是咱新疆的魂。”他指着一棵半枯的胡杨,树干半边黑褐,半边却还抽着新枝,顶着金叶,“你看它,活能活三千年,死了站三千年,倒了还能烂三千年,就像咱新疆人,耐得住苦,也守得住亮。”说话间,他从布兜里掏出个羊皮袋,倒出两杯奶茶,递我一杯,热乎的奶茶裹着奶香味,混着风里胡杨叶的清劲,喝下去浑身都暖了。

河边的胡杨更密,水映着金叶,连河水都成了金的。有几个哈萨克族小孩,举着胡杨枝子追跑,枝子上的叶子“哗哗”落,落在水里,像漂着一瓣瓣小金船。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河边捡叶子,挑最亮的那种,夹在笔记本里。“大叔,这个做书签,能留到明年春天呢!”她把一片金叶递我,叶子边缘有点卷,却亮得很,摸上去像薄纸,却带着点韧劲。我接过叶子,夹进自己的本子里,好像把新疆的十月,也悄悄夹了进去。

中午在艾力大叔的毡房里吃饭,大妈端来刚烤好的烤包子,皮脆得咬开“咔嚓”响,里头的羊肉馅混着洋葱,油汁顺着嘴角流,香得人眯起眼。大叔拿出自酿的马奶酒,倒了小半碗给我,“尝尝,配着烤包子,再看窗外的胡杨,这才是新疆的十月。”我扒着包子,看窗外的胡杨在阳光下闪着金,风一吹,叶子晃啊晃,好像在跟屋里的人打招呼,忽然觉得,这哪是“看胡杨”,是来赴一场热闹的宴 —— 胡杨是主角,河水是伴奏,烤包子的香、奶茶的暖,都是这场宴里最实在的滋味。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胡杨染成了更深的金,连树干都泛着暖光。站在河边看,胡杨的影子长长地映在水里,像一幅水墨画,只是墨变成了金。艾力大叔赶着羊群往回走,羊群踩着地上的碎叶,“沙沙”响,偶尔有羊停下,啃两口地上的干草,大叔挥着鞭子,嘴里哼着听不懂的调子,调子混着胡杨叶的“哗啦啦”,像首温柔的歌。我捡起一片落在脚边的胡杨叶,对着夕阳看,叶子透亮,纹脉清清楚楚,好像能看见它在新疆的风沙里,慢慢长成金色的模样。

要走的时候,艾力大叔塞给我一小袋胡杨籽,“明年春天种在花盆里,就算在城里,也能想起新疆的胡杨。”我攥着那袋籽,又摸了摸本子里的胡杨书签,忽然明白,这场“金色盛宴”,从来不是只看在眼里的 —— 是摸过胡杨树皮的粗粝,是喝过奶茶的暖,是咬过烤包子的香,是听着大叔讲胡杨故事时的感动。这些都像胡杨的金,落在心里,亮堂堂的,就算走了,也忘不掉。

十月的新疆,胡杨正盛。如果你也来,记得多待两天 —— 看看清晨雾里的胡杨--像裹着金纱,看看正午阳光下的胡杨--像撒了金,再看看傍晚夕阳里的胡杨--像染了金,再吃个烤包子,喝杯热奶茶。你会知道,这场金色的宴,不只是风景,是新疆的魂,是能暖到心里的、最实在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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